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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依然是吻
叹息仅仅是叹息
基本的事情就是这样
时间在不断的流逝
。。
引子 (1)
伦敦。
这是一间装饰华丽的办公室,带有时下流行的回归主义风潮的印记。靠窗是一张很大的深色硬木办公桌,一位中年女士端正而严肃地坐在後面,手中捏著几页纸。
在她对面,坐著一位年纪要轻很多的女孩,虽然她努力让自己与整个房间中弥漫的严肃气氛合拍,她灵动的黑眼睛和扭在一起的手指依然泄露出那充满蓬勃青春气息的情感。
“朱丽.布兰塔吉聂特?”
“是的,史宾斯女士。”
“你是要求转学到伦敦大学吗?”
“是的。”
“你的研究方向是中世纪晚期的社会生活,准备申请爱德华.赫利教授做你的导师。对吗?”
“是的。”女孩又加了一句,“赫利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
“哦。假如其他的教授做导师呢?比如斯金德教授?”
“可是我就是冲著赫利教授才要求转学的啊。”朱丽从刚才史宾斯女士的话语里嗅出了些不好的味道。
“赫利教授有什麽问题吗?”
“问题是──也许你不相信,他已经退休四年了。”
“退休?!我一点也不知道。”
“朱丽小姐。我的意思是说,赫利教授作为本校的终身教授,他的学术研究工作一直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但考虑到他的精神状态,校方决定他不再担任教职。”
“精神状态?”
“他患上了抑郁症,并有妄想症的迹象。”
“哦,天呐!”朱丽摸著自己的脸颊。
“这麽说他不再收学生了?”
“是的。他四年来没有教过一个学生,而且除了一些必要的工作,他也很少与校方联系。”
“因此我的转学申请恐怕也得不到批准了吧。”朱丽说。
“以我们校方的考虑,当然是不要打扰他。但一切要由当事人决定。假如赫利教授同意做你的导师,我们就批准你的申请。我可以把他的地址给你。”
史宾斯女士把地址抄到纸条上,递给朱丽。
“你可以找他谈谈。”
“他不是精神有问题吗?”
“精神病患者并不都是疯子,朱丽小姐。”史宾斯女士用教导的口吻说,“他不是疯子,更不是傻子,他不会突然抓起椅子扔到你头上,也不会让你看一些恶心的昆虫。赫利教授只是不和别人说话而已。”
“哦!”
朱丽想,这就足以构成巨大的障碍了。
“我想问一句,肯定会有很多学生像我一样想要教授做导师。他们的成功率有多少呢?”
“成功率?”史宾斯女士耸了耸肩膀,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如果从他到伦敦大学时算起,大概是百分之五。但是这是前些年的数字,而近年来恐怕已经是零了。祝你好运。”
朱丽看到史宾斯女士的微笑,觉得她一点也不像是在祝福自己的样子。
朱丽.布兰塔吉聂特站在斯特兰德街,‘枯萎巷’(很有趣的名字,不是吗?)四十七号的三层楼房的门廊台阶上。这座不起眼的、甚至有些破败之势的房子就是爱德华.赫利教授隐居的地方。
雨水绵绵不绝地落在地面上,既不大,也不小,让你在是否要打雨伞中踌躇。巷子里没什麽人。浸在雨水中的房子虽然样式各异、错落参差,却比赫利教授的房子好不到哪里去。朱丽觉得这地方的住户大概也都和这地名‘枯萎’一样,尽是些又年老又病怏怏的人。
她按了一下门铃。两分锺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於是她又按了几下,它依然是静悄悄的,仿佛这房子没有人住。
朱丽重新看看地址。没错。
然後她把脸贴到门玻璃上向里面看去。屋里灯光阴暗,她只隐约看到一条走廊尽头黑乎乎的客厅。
朱丽想起了她还在利兹上学时,在同学中间流传的关於赫利这位中世纪历史文化权威的种种传说。
赫利教授对红白玫瑰战争,特别是约克家族和理查三世国王有著特殊的好感。为理查平凡的会议就是他提议召开的。一些曾经跟随他学习过的学生说,教授对那位‘恶名诏著’的国王似乎有著相当的喜爱。
而另一个传说就很离谱了。说赫利教授自打四十五岁开始在伦敦大学任教,二十年过去了,他的相貌却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甚至有老年化妆品公司打算请他做广告呢。
想到这,朱丽笑了一下。但她笑得并不轻松。那黑沈沈的房间给她一种诡异的感觉。
紧接著,她又按了一通门铃。还是没有人应。
“教授别是出门了吧。”
她失望地转身准备离去。
巷子的另一头,除了雨滴打在地面上的沙沙声,还有塑胶雨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不久,一个人影从拐角出现。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穿著深色的雨衣,巨大的兜帽罩在头上,使他大部分脸孔都藏在阴影中,就像是中世纪的修士的风帽。
他手中抱著一摞书和一个棕色的包裹,似乎是从邮局回来。他的脚步并不稳当,左腿不如右腿灵便。
朱丽很远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这种情况要麽是年轻时受过伤,比如说从楼梯上摔下来;要麽就是像她的奶奶一样,得了风湿病,每当下雨天就会说:“我老啦,腿脚不中用啦。”
她等在那,等著那个人过来。她已经想到,这个人也许就是赫利教授。随著他慢慢走近,她的心也咚咚底跳起来。
积水的地面很滑,男人的脚步不稳,一本书从他胸前滑落,他急著弯腰去接那书,却脚底一滑,跌倒在地。
“小心!”
朱丽跑过去把男人扶起来。这时,她才看到他的脸。
那是一张难以辨认年龄的脸,青年和老年,全都在脸上留下痕迹。
赫利教授快70岁了,但脸上却并没有很多皱纹。眼睛中也没有苍老的印记。他年轻是应该是个英俊的人吧,朱丽这麽想。
但现在,他的表情虽然安宁沈稳,却带著一种奇怪的冷漠。
“谢谢你。”他说。
“爱德华.赫利教授。对吗?”
男人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情。
“你怎麽知道的?”
朱丽扬了扬手里的纸条。
“我想做您的学生。”
爱德华.赫利轻轻笑了一下。那微笑,在朱丽看来更像是怜悯。
“那有什麽用呢?”他说。抱紧书本,向房门走去。
一瞬间,朱丽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紧赶几步,跟上他。
“因为,因为,我喜欢那段历史,我想研究那个时候人们的生活,还有他们的思维方式,他们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他们的世界观。”
“那不可能,”他说,“他们已经死了。而你无法回到过去。”
“可是……”
可是什麽呢?他说的没错。一个历史学权威。
赫利盯著朱丽沮丧的脸。
“你多大岁数了?”他问。
“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你最多还有六十年可活,”他说,“很快就会过去的。”
赫利打开大门,但朱丽抓住了门把手,不让他进去。
“你说的对,教授。六十年後,我会死。但现在的我有现在的愿望。我要成为你的学生,然後才可以转学。这对我很重要。”
“这不重要。”
“我爱历史,这对我很重要。”
“那只是你的愿望,”赫利又笑了,就像刚才那种微笑,仿佛其他人在他眼中是那麽幼稚。
“在我看来,没有什麽是重要的。”
啊!朱丽突然想起,面前的这个人有抑郁症,他是病人。
“教授,我是非常认真的。我再说一遍。我找你并不是想与你争论什麽,只是想从您那里学习一些知识。只有你同意做我的导师, 我才能从利兹大学转学到伦敦,而只有这样,我才能跟您学习。”
她努力喘了口气。
“所以,我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我的要求。”
她说这些话的过程中,赫利似乎一直在认真的听著,朱丽感到稍微有点希望。
“这就是我的愿望。我的名字是朱丽.布兰塔吉聂特。”
这名字突然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效果。他那一直带著淡淡冷漠的眼睛睁大了,他苍白的脸颊突然泛起红晕,就像见到了最心爱的东西。但紧接著,那眼神又重新黯淡了下去。云层遮住了阳光。
“你说……你叫什麽?”
“朱丽.布兰塔吉聂特,怎麽?”她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啊,没什麽。这是个很好的名字。很好,很好。”
他仿佛是在对自己说。他打开了大门。
“请进,布兰塔吉聂特小姐。”
朱丽站在门口。她看著他,想为什麽会有这麽突然的转变。
而他也在看著她,看著从她身上倒映出来的另一个人缥缈的身影。
我想有一天能搞清楚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对自己说,然後她踏进了房门。
引子(2)
朱丽.布兰塔吉聂特坐在“里昂大街”餐馆里。她面前的碟子里有半个面包,一盘青豆,鸡肉和沙拉。
她吃得很慢。因为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和赫利教授会面的时间。
朱丽坐在餐馆最昏暗的角落里。她喜欢昏暗的地方。身边坐满了人,却面目难辩,彼此不分,谁也看不清谁。满以为自己置身在一群天神之间,要是细瞧瞧,眼前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一个女人招呼餐馆服务生。
订一张八点锺的四人桌。
朱丽笑了。八点锺,四人桌的晚餐;九点锺,皇家戏院的演出。每件东西都有它的位置,每分锺都有它的顺序;不要虚度,它们转瞬即逝。
她慢慢嚼著青豆。
可不就是这样麽。从来都未曾变过。
付完帐,她踱著步子,向“枯萎巷”那座黑沈沈的房子走去。
那房子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大书房,三楼是起居室。美这麽特别的。吸引朱丽的是那房子的装饰风格,完全的古典式,让她有一脚踏进十九世纪初期的错觉。
天花板上低垂的大吊灯;墙壁上的碎草蔓花纹壁纸;厚实的波斯地毯;高大的靠背扶手椅,这东西她以前只在国会和高等法院见过;挂满墙的绘画,全是画像,没有一张照片。从家具到放烟丝的木匣,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从电视剧搬过来似的,甚至电视剧也没这麽真实,因为那些道具虽然精美,却都是假的,而赫利教授家的都是像她一样真实的东西。
朱丽已经是赫利教授的学生。她每周会去他那里一两次,但教授似乎对於教给她知识不感兴趣。朱丽总是看见他俯身在书桌後面写书稿或是给专业杂志写专栏文章。这时,她就收拾房间里凌乱的书籍,在那些珍贵的古书中寻觅自己想要的答案。
偶尔赫利教授会过问她的研究,但他们谈不多久,话题便必然被他打乱。
她不想这样。自己又不是个女仆。她从很小的时候起便想自己会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物,一个圣女。但是上帝的宠儿太多了,圣女太多了。上帝爱所有的人,她没法满足於这种一视同仁的恩典。
所以她要跟赫利教授说说清楚。
今天他仍在写东西,一直在写。她并不知道他在写什麽。
“你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