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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蒙住自己的脸。悲剧从来都不缺少,我感受的太多了,而幸福……我曾经幸福的和法兰西斯在肯特郡的平原上纵马奔驰;曾经幸福地和德吕亚在修道院里读经;曾经幸福地和亨利在卢浮宫里徜徉,但这些幸福比起不幸来是那么的微弱……生动地活着的幸福,我的生命是生动的吗?
瑞诺拉开我的手,此时我才发觉自己泪眼朦胧。
“我也想得到幸福啊!”我喊起来,“我也想得到一生一世满满的幸福!”
“你已经得到了!你甚至得到了几生几世的幸福!你觉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人,可是有多少人连你以为的那一点痛苦的幸福都得不到。你看到过那么多人生生死死,看到过那么多国家兴起又灭亡,你用你的眼睛看到了一切!还有谁能比你幸福!”
我摇着头,想甩开他强加给我的那些想法。但瑞诺用力掰着我的手,沿着我的脖子吻下去。他需要柔情,渴求宽容与温馨,他的身体充分流露出这份渴望。他用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样子那么虔诚。他叫着我的名字,用一种颤颤巍巍的声音。
爱德华。
爱德华,爱德华,爱德华。
一个声音这样叫着,另一个声音这样叫着。
法兰西斯这样叫着,德吕亚这样叫着,亨利这样叫着,奥莉娅,瑞诺……
他们围在我身边,一群咯咯作响的骷髅围在我身边。
那些爱情就像昨天的晨曦一样清晰地印在我的脑子里,在此时一股脑地喷涌而出,撕扯着我,要把我分成几片。我却连一个都忘不掉。
我看到一片无穷无尽的波浪,翻腾着,打着旋涡,一闪之后便碎裂开来。这是多佛港外的海浪,是康斯坦斯湖粼粼的波光,是卢瓦尔河绿色的波涛,是席卷我生命的所有的滔天巨浪和所有浪头上的泡沫。
那片水面波浪起舞,泡沫瞬间聚合又分开。我钟情那蔚蓝的水面,想凝视它,看清它。但它只让我泪流满面。
我骤然间惊醒过来。
瑞诺在看着我。我们的身体赤裸濡湿。
“你在哭。”他说。
他低头吻着我的眼睛,吮吸我咸咸的泪水。
我抱住他。
我爱你,我的爱,我的爱,我的生命,我的海浪。
我爱瑞诺,爱法兰西斯,爱每一个在我生命的浪涛中自由自在又各不相同的泡沫。
我醒来,对面瑞诺的床是空的,肩头有些发沉,那是瑞诺的手臂。想起来了,昨天我们在这儿做爱。
我慢慢坐起来,原来在肩上的手臂滑下来,缠在我的腰间。瑞诺也醒了。
窗外是深秋璀璨的阳光,它透过金黄的叶片,在窗棱上一闪一闪的晃动,像是为又一个即将到来的冬天跳着祭祀的舞蹈。
“在想什么?”他问。
“想你的母亲和维塔利安。”
“他们总比我们安全的多。”
“的确,不知战争还要持续几年。”
“你想急着结束吗?可正是战争给了我很多东西,让我觉得以前的二十年都白活了。”
我回身看着他。
“每一天都没有白活。”
“是啊,每一天不都是我一步步走来的吗?也许我不该说我喜欢战争,但我感谢它让我感到自己无比的充实。你也这样认为吧。我们还有很多情报要收集,很多战役要打响。”
瑞诺也看着那片斑驳的光,但更热情,充满了期待。他看到的不是不久之后的冬日,而是一个永恒的春天。这种期待把他的眼睛里也染上了金色的光芒。
为妾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常健。三愿临老头,与君数相见。
本回复由 靡靡之音 编辑于 2004…8…24 13:48:07
第4篇
靡靡之音
发表于: 2004…8…30 12: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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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战争一天天、一年年的延续,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似的,但它总得有个完。
在战争后期,我们的任务从谍报工作逐渐转移到联合各个抵抗组织在整个法国进行颠覆敌人的运动。我和瑞诺第一次与他们一起参加行动,炸毁了一座德国运输物资经过的桥梁。当晚,我们一伙人聚在一个密室里庆祝。
那密室以前是装草料的,气味很糟糕,但人人都当它是卢浮宫的舞厅。
粗黑的面包和淡薄的酒在无数双手中传递,人人都快乐地吃着、喝着,仿佛是吃的是奢华的宴会大餐。所有人都在笑着,无论是年老的,年轻的,美的,丑的,他们在这一刻是那么纯真、无私。我身边的瑞诺笑得最开心。
他拉着我的手,不时微笑着看我,那目光仿佛在说:你看,看这些人。他们一无所有,人人都明白不久之后就会死去,但他们仍可以这么快乐,好像他们可以战胜一切似的。
我把这些笑声藏在心中,由于他们脸上的神采,发电机的嗡嗡声,忽明忽暗的灯光,草料的霉味,这一切都变了。笑声就像很久前我在英格兰平原上曾听到一般爽朗,而这些人,他们在最苦难的时候,却仍然能笑出来。
时间对他们不再是冷漠的、没有任何涟漪的死水。就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人间的希望,还有惋惜,还有爱和恨。
是的,这些人,年老的,年轻的,美的,丑的,他们最后都会死去,但首先,他们现在活着,如此生动快乐。他们不是蚂蚁,不是石头,是人。通过这笑声,我仿佛能看到那些我曾经爱过的人在向我微笑:你能做一个人。
1942年到1943年。
德军在苏联受到了挫败;日军在太平洋受到了重创。
我们似乎可以看到胜利的一线光明。
法国国内的抵抗组织联合在一起,直接受盟军的指挥。我们在后方破坏敌人的铁路、桥梁、电站,袭击小股军队,掠夺战略物资。
当胜利的时候,我们会互相拥抱,用最纯真快乐的微笑庆祝;当遇到失败时,我们每个人都会坚决地把它踩到脚下,开始下一次的进攻;而当有人死去,我们会觉得死去的是自己的亲人,会洒下最痛惜的泪水。
就在这些最普通的会痛苦、会高兴,会哭泣的人身上,我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他们的人生虽然短促,谁都无法避免一死,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潜伏着火红的激情,一旦得到机会,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的人生有限,但无论面临失败还是胜利,他们都只活在这一刻,是现在的征服者。
我举着枪,站在被炸弹炸的片片焦黑,烟雾弥漫的战场上,瑞诺就在我面前。就在这一刻,我们是胜利者。
“看那边!”他手臂一挥,指着东北方向,“迟早都是我们的!巴黎、洛林,还有比利时、荷兰!不会太久了!”
“是的。”我说。
“可你在看着天空。”他问。
我在看着天空,遥远的天空,那儿是我的。
瑞诺是这个时代的主人,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也只能以这种身份看着他所经历的一切,并回顾那五个世纪的岁月。
我不知道我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是否会成功,我也不在乎。
又是一年的冬天,战争形势一片大好。胜利看起来也不像以前那样遥不可及了。
“爱德华,”瑞诺冲进房间,“你知道吗?苏联反攻了!德国人的北方堡垒完蛋了!”
他太兴奋,脸庞范着喜悦的红光,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我把他按到椅子上。
“瑞诺,战争还没有结束,巴黎也还没有解放……”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而且,还有一个消息,”他凑近我,神秘地说,“盟军会在西海岸登陆。”
“在加莱吗?那他们会损失惨重的。”
“没关系,我们内地军可以支援他们!多美妙的消息啊!”
他松开我,一个人像在跳舞一样在地板上划了一个圈,然后他倒在椅子里,一边笑着,一边看着我。我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并不像他一样激动。那些让人觉得可以随时获得、却最终破灭的希望,我见过很多。
也许是受到我的情绪的感染,瑞诺慢慢收敛起了笑容,他扯着椅子,坐在我对面,把手覆在我的膝盖上。
“不过,唯有一件事让我难以开心。如果胜利了,我们就必须回到以前那种生活中去,你和我就会分开。”
“为什么分开?”我觉得他的话有些好笑,“你不想继续做我的儿子吗?”
“当我是一个婴儿的时候,我是你的儿子;现在我二十三岁,是你的爱人;再过二十年,我将是个老头子,而你那时依然年轻,那时该怎么办呢?”
“你也许可以扮作我的父亲。”
“不要开玩笑,”他有些生气地说,“我不能一直陪着你。”
我搂住他,亲吻他的脸。
“没有人能够一直陪着我。如果一切顺利,我将看着你老去。知道吗,孩子?法兰西斯、德吕亚和亨利死的时候都非常年轻,太年轻了,常常让我惋惜。如果这次我能够陪在你身边,我会很幸福。”
“那你就一直陪着我吧,就这样下去。”
他把他的身体交给我。我们亲吻,拥抱。
窗外不时传来军车驶过的隆隆声,零星的枪声。在那些声音的伴奏下的感觉很奇妙,时不时会吓你一跳。在现代人看来那就是‘刺激’,但当时我们只是想抓住一切机会。毕竟是战争时期,很可能下一次他踏出门槛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时的爱情大抵如此:人们轻易不会喜欢上别人,一旦喜欢,就迅速确定关系。恋人们没时间玩你追我赶的恋爱游戏,约会都是在枪林弹雨之下。爱情本身就是场战斗。
夏季,盟军在诺曼第成功登陆,开辟了西方战线。
消息传到巴黎,人们兴奋异常。抵抗组织立即决定,要在巴黎举行起义,配合盟军的军事行动。
当天夜里,指挥部的会议室里一片群情激昂,各界的代表都赶来了,人们纷纷发言,说出自己的构想,提出作战计划。
我望着这些人,望着瑞诺和所有人。
今天,这两个字对他们有一种特别的意义。他们有一个过去,有一个未来,因而,也有一个现在。在时间的长河中,他们在笑。我爱这个时刻,爱他们的笑容。
他们无论年轻,年老,美的,丑的,都会默默祈祷,都会唱歌前进;他们把过去紧紧抱在胸前,眼睛望着未来。
他们也曾经哭过。是的,就因为他们曾经哭过,就因为他们此刻笑着,他们的胜利才是一场真正的胜利。而我呢?我只有过去,只有悲痛和哭泣,但是我也曾哭过,我此刻也在笑着。
今天,他们是征服者;明天,他们又要重新开始战斗。他们彼此望着,共同笑着,相互谈着;就因为他们彼此望着,共同笑着,相互谈着。他们知道自己既不是飞虫,也不是小石头,而是人。
为了实现自己的信念,他们冒着生命的危险,献出生命的代价。但生命并不会被死亡终结,它一代代往下传,使人始终有爱,有恨,有微笑,有眼泪,充满了理想和希望。
瑞诺的眼中燃烧着灿烂的火。他看了我一眼,不在乎我充满同情的笑容。
而我,我理解他,更理解自己。我愿意再一次体验自己的生命在燃烧。不管发生什么都无关紧要,即使一分钟、一秒钟,我也愿意成为一团照亮黑夜的火焰。
我能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胸膛里跳动。它是存在的。
8月22日,巴黎起义。
全城遍布街垒。我们和德军展开了残酷的巷战。因为没有对付坦克的炸弹,我们只能用临时制作的燃烧瓶迎击。
第一天非常艰难,但第二天,我们的阵地一点点扩大,先是一幢房子又一幢房子,然后是一个街区,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