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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练之缓过神,闪过腰间突刺,一记平挥,扫起地上纷纷雪霰。他用余光扫去,刀剑如林的血雨腥飞之中,谢混一人一刀,似乎已经融为一体。他的动作并不算太快,出手却拿捏的狠稳,迅疾如风雷,连周围的气流都被激得振荡起来。
君羽看的眼花缭乱,目光都不知道该跟谁走。混乱中,一袭杂灰银鼠皮大氅在中间流窜,她眼尖立刻跟了过去。越追越远,嘶杀声也渐渐变的模糊,追到悬崖边的空地上,人影消失了。
放眼远去,苍莽连绵望不见尽头。君羽向前迈一步,积雪滚落悬崖,脚下是飘渺纵横的云海,一眼望不见底。
奇怪?人哪去了?她撑着腰,站在雪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突然耳根一凉,刀已经架上了脖子。张贵人站在她身后,吃吃笑道:“一个黄毛丫头就想抓我,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君羽挣扎了两下,还想反抗,刀已经切进了脖后的肌肤,一股辛辣的暖流,疼的她直抽冷气。背后的人说:“我劝你最好老实点,这刀可没长眼睛,现在跟着我走,敢出一点声我就要了你的命!”
君羽不敢乱动,只好让张贵人胁迫着她,朝不远处的马车靠近。
这危急的关头,那边三个人都杀红了眼,不停重复着劈斩的姿势,身边的敌人一层层倒下,像砍瓜切菜般容易。敌兵却越上越多,使他们陷入了一个前后夹击、腹背受敌的窘境。
刀光剑影中,王练之朝君羽藏身的地方望了一眼,雪窟后哪还有半个人影。他吓的打了一个激灵,生怕她有什么闪失。然而身陷重围,别说出去找人,就是想脱开身都难。
谢混缠斗了一阵,侧身靠着他的背问:“出什么事了?”
王练之挥手扛住一刀,艰难地说:“公主失踪了。”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她!”谢混丢下句话,闪电般冲入战阵核心,直劈开了一条血路。刀风疾旋而起,他单薄的衣衫被豁开一道,直露出里面白皙如的胸口。破空的寒光起处,触及的敌兵人仰马翻。
一路势如破竹,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几个尾随的小兵也被他干掉了。谢混在原地略站了站,发现只有一条通往山顶的路,他二话不说,立刻奔了过去。
一路上满都是凌乱的脚印,深深浅浅,似乎走的十分艰难。他沿着这些线索,一直追到悬崖边,脚印却消失了。正纳闷间,突然听见背后有嘶鸣的声音。他蓦然回首,只见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而来。
“驾!”张贵人甩开鞭子,狠狠抽在马臀上,掉头就要朝山下奔。刹那之间,君羽的身影从车窗里一闪而过,被谢混捕个正着。他来不及多想,追上去一把拽住缰绳,将马头硬生生拉了回来。
“啪!”马鞭迎头挥下,他来不及躲闪,脸上顿时多了一道殷红的鞭痕。张贵人恶狠狠地喊:“滚开!”
“谢混——”君羽跌跌撞撞地从车厢里爬出来。那一鞭像抽到她心上了般,疼的连呼吸都失去了控制。她的眼睛在谢混脸上停留了片刻,那雕刻般精致的五官,轮廓棱角分明,是一种绝对不同于女子的美貌。纵然是在这样的血污、汗迹之下,他的英秀仍然不减分毫。
可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就算这张脸毁了,他也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子。
张贵人的鞭子接二连三的落下,谢混被抽的皮开肉绽,到处都是血痕,他虽说功夫不弱,毕竟是赤手空拳,拉扯缰绳又被马牵制着,一点都不能放松。
张贵人抛开鞭子,从腰里拔出匕首,照准他的手背扎了下去。那一刀扎的极狠,将他整个手背都钉在了马鞍上,一阵火辣剧痛,冷汗顺着英挺的额角滑下来,他不堪忍受的闭上眼。
君羽彻底急了,扑过去在她臂上狠咬一口,张贵人反手抽了她一个耳光,两人在车里扭打起来。谢混一咬牙,将匕首拔下来,鲜血喷溅,瞬间遮住了视线。他用肩头蹭去脸上血迹,脚下猛踢马踝。
那马受惊狂嘶,扬起前蹄,疯也似地朝悬崖边奔去。由于力量太大,谢混被甩飞出去,远远摔在地上。眼看着那辆马车冲下悬崖,他翻身追过去,只抓住车尾的后辕。
马已经掉下去了,只留了半截车厢高高扬着,倒立在悬崖边。车里的人顺着惯性,往低处滑,君羽和张贵人各攀住一个角,吊悬在半空中。
谢混手上受伤,本来就没多少力气,加上一个车厢两个女人的重量,他根本承受不住。僵持了片刻,车厢开始往下滑,崖边的积雪簌簌滚落。张贵人眼看抓不住,吓得尖声惊叫,君羽还是不忍心见死不救,伸手捉住了她一点衣角。
张贵人不停的说:“我不想死,求求你不要松手!”君羽点点头,使劲全力地拽住她,可是那点衣角哪能承载一个人的重量,只听“咝”地一声响,张贵人在惊呼中坠入崖底的深渊。
“啊——”
君羽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惊的连嘴巴都合不上。咯噔一声,车厢又往下滑了几分。谢混探出半个身子,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淋淋漓漓地往下滴血。他说:“把手给我!”
君羽盯着那只手,血一滴一滴地砸到脸上,流到嘴里有些许腥甜与咸涩,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自己的泪。
见她不动,谢混又催促了一遍:“快,把手给我!”
来不及多想,她咬着牙把手递过去,拼命地向上够。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只手碰来碰去,就是够不到一起。谢混也急了,索性松开另外一只手,让自己也滑下去几分。这会距离缩短,他勉强能抓住君羽的指尖,然而整个身体已经倒悬在空中,仅凭着一只脚勾住地面的枯树根。
天地逆转,墨发在空中凌乱飞扬,晶莹雪屑随着汗水,从下巴到鼻梁再到额头,淌成一条挺拔的直线。她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轮廓,清雅而俊逸。
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就这样,一直到天荒地老。
可是,不可以,她凭什么为了自己的私心,毁掉一个这么年轻的生命。
如果非要一个人死,她宁愿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换这个人一生一世的幸福。是傻也好,是蠢也罢,只要他能活着,好好地活着,她都认了。
如果上天再重来一次,她宁愿从来不曾认识这个人,那样就不用辗转反侧,为了一次惊艳,而轻易动摇心神。
可是,没有如果,在毫无预兆的那天,他悄然走进,笑着掀开这一场宿命的罗幕,像场精心预演的闹剧,不偏不倚恰合时宜。直到时光沉寂,她愈渐深陷其中,终于无法自拔。
这大概就是爱吧,没有道理也不明所以。
放手吧,还有什么舍不得,今后会有一个和他赌书泼茶、举岸齐眉的女子,只可惜那个人永远不会是她。而她只能把那些未能启齿的话埋进肚里,永远不能吐露半分。
明明只有一刹那,却仿佛长的有一世纪。
君羽笑了笑,再抬起头时,眼底已没有了犹豫。她平静地说:“你放手吧,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
谢混仍旧坚持着,不肯松开:“你说什么傻话,要死,一起死!”
君羽却铁了心,冲他大声吼道:“我是公主,我命令你现在就放手!”
谢混也不禁拧起浓眉,不甘示弱道:“你闭嘴,现在我说了算!”
沉默对峙,两人都是脸色苍白、眼神倔强,如同两只呜咽受伤的兽。
然而时间却不等人,车厢每分每秒都在往下滑着,像只即将干空的沙漏。谢混终于不耐烦了,脚下一松,彻底抓住君羽的手,将她一把拦腰抱住。
没有了支撑,车厢轰隆隆往下冲去,君羽吓的面色苍白:“你疯了,这是干吗?”
谢混勾起桀骜而浅淡的笑意,低声说:“既然活不成,就陪你一起死吧!”
世界急速颠倒,风声呼啸而过,他们仰面倒下,贯穿云海朝悬崖深处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章怎么越写越像格林童话???
冰雪为卿暖(下)
阴风呜咽,在耳畔凄厉的盘旋。她睁开眼,头里像有一百把刀在搅,痛的混沌窒息。
如刀的风刮在脸上,已经不觉得疼,她努力张开嘴,却发现嗓子发不出声。整个身体已经冻僵了,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没有力气使唤。
冷,彻骨的寒冷,君羽抬起沉重的眼皮,周围白茫茫的,除了一片大雪什么都看不见。从悬崖摔下来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脱离了所有束缚,终于可以乘着风,换回一段属于自己的路程。
可天意就是这样弄人,她被半山的一棵松树拦腰劫住,还是捡回一条命来。那么另外一个人呢?他在哪?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恐怕也要送掉半条命。
不远的松树上积雪被压塌了大半,簌簌滚着,枝头挂着一条撕裂的白布,上面隐血斑斑,在风里无力地飘荡。她清楚记得,在掉下悬崖的瞬间,他们两人同时被那棵松树挂住,她还未反应过来,谢混就已经掏出匕刃,割裂了衣裾。
看到那片飘荡的白布,君羽只觉胸口一堵,心突然就不跳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死了。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么害怕。她在心底不停安慰自己,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老天在开玩笑。
他不能死,他怎么能死?她还有那么多话,没来得及给他说,这半年来的每日每夜,都过的异常艰难,好不容易熬到出宫,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这个人怎么就死了?
喀嘣,松树经不住重量,终于折断了。君羽径自向下跌落,重重栽到雪窝里。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每一步都耗尽全身的力气。
谢混,谢混,谢混!
她脑中空白如也,全部填满了这个名字。只有这两个字,才有力量支撑她走下去。一个人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该去哪。终于走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鼻腔里酸痛难忍,直辣的人都能掉出泪来。
失魂落魄地坐了会儿,脸上突然有点温热,伸手摸去,才知道自己哭了很久。她慌乱擦净,手臂无意间一滑,忽然触到一团软软的衣物。那个人被掩埋着,只凸出成形的雪包,不仔细看真分辨不出来。
君羽咬牙用力一扳,将他掀翻过来。拨开脸上的乱发,连眉毛都结满了冰。她喜急而泣,温热的泪滑出眼眶,砸到他苍白的唇上。男子蹙起眉,一连串白气从鼻口溢出。原来还有呼吸。
“谢混!你怎么样?”君羽拨开厚厚的雪,将他费力地推起来。
“咳咳……”谢混醒过来,立刻开始剧烈地咳嗽。他满身是伤,衣裳被刮的到处是口子,破的已经褴褛不堪。衣上血迹斑驳,只能从没污脏的地方勉强认出料子原有的白色。
他勉强点了点头,也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已经没力气说话。
“你先别说话,再坚持一下。”君羽环顾四周,发现附近有一个山洞,于是扶起他朝那边挪去。谢混虽不算魁梧,到底身量颇高,还是有些分量,刚走两步,她便被压的喘息都困难。
刚拖到洞口,君羽就已经大汗淋漓,累的差点虚脱。洞里阴潮,光线又十分昏暗,她拣了一块相对干燥的石板,将貂氅脱下来,平铺到上边。然后扶谢混坐下,让他靠着石钟乳,稍微休息片刻。
君羽安顿好后,站起来说:“你在这等一下,我去看附近有没有火石。”
她刚转过身,就被一只虚弱的手拉住,谢混皱着眉头:“咳咳……冰天雪地的,哪来的火石,我随身带了一个火折子,应该能用得上。”
君羽眼光一亮:“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