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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笺纸桃花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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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她生性大咧咧的与人从不计较得失,遇到身边的女性,更是谦让随和,很少与人发生争执。看来这个公主的恶名,她需下些功夫才能洗脱了。

虽然没有多少管理经验,体贤下恤总不会错,先用怀柔政策安抚她们,顺便挽回一点民心。打定注意,君羽先亲自将首饰妆奁拿来,然后命她们各挑一件。

宫女们都不敢贸然行动,拿着手肘推来撞去,最后君羽一声令下,哗啦拥上去抢光了。望着空空如也的奁盒,君羽顿时傻眼,心想:姐姐们,好歹也给我留一个吧。算了,千金散尽还富来,这些黄白之物不值得惋惜,以后问皇帝老爹多要几件就是。

正在叹息间,突然发现有一个宫女站在安静的角落,不曾争抢东西。君羽心中纳闷,转头看去竟然是脸被抽肿的芜菁。说实话,对这个小丫鬟她还真有些愧疚。姑且先不论朝夕相处的感情,芜菁提供的线索的确帮了她不少忙,更何况被马车撞,现在又连累挨打,真是越想越惭愧,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才好。

君羽低头走过去,拉住芜菁的手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连累你的。脚上的伤好了么?”芜菁退后一步,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抽离,小声怯懦道:“奴婢怎敢怪公主,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听她这么说,君羽心里更不是滋味。一咬牙,转手从床塌底下取出支金簪,塞到芜菁手里:“喏,这个是我的最后家当了,就当赔偿好不好?”

内造的首饰名目繁多,其中金艺尤其精湛,这支八宝簪用了锤碟剔花,嵌出只轻巧蝙蝠,确是难得一见的臻品。原本是君羽偷偷藏起来,准备穿越回去以后,拿到拍卖行卖个好价钱。一般再清廉的人,见了实金白银都会眼热,这个芜菁大概也不例外,就赌她这一次好了。

“请公主收回,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真的不需要。”

晕,这都打动不了你?天底下还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怪物?君羽急的抓耳挠腮,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瓷瓶,放在手里掂了掂:“这个,是我专门问王练之求的金疮药,也不贵重,你不会不需要了吧?”

不容分说地塞到芜菁手里,偏头看着她,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笑意。这招果然有效,小宫女赚在掌心里,犹豫来去却没有推辞。

“拿上吧,拿上吧。”见她动心,君羽继续热烈怂恿,只到她完全收下,才松了一口气。

夜深了,一弯残月挂上柳梢,天空中繁星点点。溶溶月色爬上屋顶,碧纱窗内灯影憧憧。

等确定君羽睡下,芜菁走到床边小声唤她:“公主,公主?”半晌得不到回应,塌上的人呼吸均匀,月光罩在她光洁的面上恬美柔和。

替主子掖好被角,芜菁才恭身退出去,闭门的瞬间,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毒自唇边浮起。

从含章殿出来,已是西风吹晚,氲色里有一点伶仃烟光。她没有回去,而是沿着曲静幽廊向更深处的徽音殿走去。

步履缓缓浊重,柔软织锦垂在地上,拖出长长一匹朱砂红。这样明暖的颜色,投在灯影里却有些血腥。芜菁压低头,不敢看十枝灯下的女人。

“你干的很好,重阳节过后,宫里又要拔擢几名女官,到时本宫自不会亏待了你。。”女人拈起白瓷瓶,于昏暗中无声无息地笑了。她却将头埋的更低,屈服在女人脚下:“谢娘娘恩典。”

“王练之除了给她这瓶药,还说什么了吗?”

“这个奴婢不清楚,只知道当时公主昏厥在街上,王大人抱起她,样子十分焦急。想来,他们若是没有一定交情,绝不会如此亲密。”

“那么,当天在烟雨楼,除王练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芜菁颦眉想了一刻,回道:“如果奴婢没看错,应该有裴绍、谢晦、荀奕、萧楷、卫默和左宣城等八个人。哦对,还有一个白衣公子,容貌十分俊美,沉默纳言的不知是何来头。”

“哦,真有这样的人物?看来擒这只狐狸是要费些周折。你留下继续打探,倘若君羽有任何动静,都要回来禀我。”

“是,奴婢明白。”

女人低眉走到插瓶前,扯下一朵红芍。那鲜红陈旧的色泽在她指间辗转,恨意饱满。“很好,芜菁。胡贵嫔不过是条会咬人的狗,而你是条会咬人的蛇,我愿意把蛇养着,替我去咬别的狗。不远了,等王神爱进了宫,又有一出好戏要开幕。”

王家有神爱(下)

五月时节,苑城榴花似簇。

这年的石榴花开的异常繁茂,双瓣叠缛,风一吹似若绯雪。民间传言乃是吉兆,天降祥瑞,即将有红鸾入主东宫。

风乍起,吹的落花满院子乱飞,几个小婢人拄着笤帚,三三两两地说笑,也不甚用心。

“溜奸耍懒,倒有闲工夫在这瞎闹?”梧桐树后边晃出一个女人,姜黄色的裹裙,盘髻里簪着八宝衔珠金步摇。单从这身妆束推断,应是东堂的老宫人玉姑。

“屉儿,纳采的礼单都备齐了么?”

“姑姑放心,除了鸳鸯九子墨和五色丝在赶织外,都已经齐全了。”

“那太子的朱冠蟒袍呢?”

“丝造坊刚送来衣样,这会儿正在量身裁剪。”

玉姑一听不由皱眉:“不是早让你们准备么?再过几日就大婚了,蟒袍还赶不出来,让老身怎么给淑媛娘娘交代?”

小婢扑通一声跪下:“不是小的偷懒,实在是赶的太急,丝造坊织不出来。”

“这些你不用给老身说,来人,将她押到刑斋去等候发落!”玉姑给左右一使眼色,两个宦官就要来拖地上的小婢。屉儿吓得尖叫后退,头发都扯散了。

“慢着!”轻喝声乍然响起,一抹淡薄身形绕过桐阴绿午,从石榴树后转了出来。君羽今日换了春衫,淡柳色的衣裙轻盈如纱,墨绢般的发不束不绾,长长垂在腰后。

众人见状,赶忙恭身跪拜:“参见公主。”

“起来吧。”她略一挥手,径直朝屉儿走过去。屉儿以为又要挨责,伏着身微微抽泣,不愿意起来。君羽只好转身问玉姑:“她犯了什么错,让你这样责罚她?”

“回公主,这小蹄子偷懒耍滑,老身命她为太子织造新婚蟒袍,她居然一月都赶不出来。”

君羽听罢,挑了挑眉:“所以,你就为这点小事惩罚她?”

玉姑道:“公主,太子大婚这是天大的喜福,怎能算是小事呢?”

君羽闻言一怔,心想太子即将大婚了,我这个做妹妹的还没露过面,不如借此机会去东堂逛逛,顺便看他长的什么模样。

打定注意,她笑着对玉姑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去太子哥哥那看一看,他要是决定惩罚屉儿,你再打她也不迟。”

“这……”玉姑面有难色,“这件事情恐怕太子插不上手。”

“为什么?屉儿是他的人,他为什么不管?”

“总之,您去了就明白。”所有人都垂下头,不敢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君羽愈发觉得他们古怪,然而又不方便问太多,只好一个人朝东堂走去。

穿过曲静回廊,便到了太子所居的太极宫。殿里空荡荡的,悬着通天彻底的五色纱帐,披红挂绿不像宫室,反而像巫师作法的道场。角落里四处摆着瓶瓶罐罐,金银珠宝散落一地。

奇怪,这里的人呢?难道都被打劫了?

一种恐怖的预感笼罩心头。突然咕咚一声,玉白罐子从头顶砸下来,君羽急忙闪身,躲过了这一劫。罐子碎裂的余音还在耳边回响,听来有些阴气森森。

帘帐后有什么东西在蛹动,君羽纳闷地走过去,一把掀开。帘后的东西猛然向前一倾,从里面骨碌滚出个巨大肉团。那肉团被纱帐裹着,蠕了蠕,慢慢从锦缎里探出肥硕的头颅。

君羽吓得连忙后退。那人皱了皱肥大的肉鼻头,甚是委屈,眼泪扑簌簌淌了下来。脸上原本就涂了很厚的胭脂和白粉,经手一揉,彻底变成了红白相间的大花猫。

她这才看清,他虽然涂脂抹粉,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硕大的头上扎满小辫,用各色丝带缠着,活脱脱像个马戏团的小丑。世上再没有比这一幕更滑稽的场面,君羽不禁捂住嘴,扑哧笑出声来。

“啊!”一声尖叫,几个穿碧纱裙的宫女奔过来,手忙脚乱地想将地上的人拉起来,可男子太重,反将她们压翻在地。他越发哭的凶,仿佛活着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君羽笑容渐渐僵硬,有些尴尬地停住。

她走过去,将男子扶起来,旁边的宫女感激地点了一下头。

“太子,不哭了哦,有没有摔疼啊?奴婢给你唱首曲儿好不好?”那宫女掏出手绢,擦干男子脸上的泪,像哄小孩一样把他搂到怀里。男子肥硕的脸贴她的胸前,一会又呲出牙,嘿嘿傻笑。

他——就是传说中的太子司马德宗?君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疯子就是王神爱的夫君,大晋朝未来的皇帝?一抹异样的失落在心底升起,不知道是该替司马德宗庆幸,还是替王神爱悲哀。

“公主见笑了,太子最近神思失常,经常无缘无辜的打骂别人。您是千金之躯,还是快点离开吧,以免遭受意外。”几个宫女用臂禁锢着司马德宗,尽量不让他胡乱触动。她们身形瘦弱,看样子就没有多少力气,白皙地脸上乌青淤紫,无一例外地挂了彩。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这偌大的太极宫里就没有宦官吗,凭什么让几个弱女子照顾一个疯太子。君羽没有挪动脚步,反而关切地问她们:“这里的太监呢,为什么只留你们几个人?”

这一问,那些小婢女们都泛红了眼眶,瑟瑟抽噎起来。有个胆子大的告诉她:“太子发疯起来,力气奇大,下手又重,太监侍卫任谁也拦不住。我们有个叫柳叶儿的姊妹,前几天就被他活活打死了,谁还敢来这宫里当差。我们命苦,大约离死期也不远了。”

“那发疯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把他关起来?”

“我们做下人的,哪里敢关太子,公主千万不要把今天的事儿漏出去,要让玉姑听见,我们少不得又该捱骂。”

从太极东堂出来,伴着碌碌钟鸣,君羽向日光深处走去。步履缓缓沉重,方才的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无端惹人心烦。这几日接触的女子,不是忍辱负气就是命运不济,受了委屈只能和泪咽下,从不敢为自己争取什么。连她出宫游玩一天,都被骂作行为浪荡,而那些男人花天酒地妻妾共与,甚至连疯子都能娶亲,哪还有一点人伦道理?

如果找不到那块玉佩,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这个鬼地方忍气吞声?

正胡思乱想,不觉已走到霞光亭,此时已是日落夕照,艳色晚霞洒在湖面上,有一种纸醉金迷的绚丽。远远看见亭中立着一个人影,伶仃消瘦。

君羽认出她的形貌,忍不住胸口一窒,艰难地唤了声:“神爱姐。”

女子闻声回首,湖风吹乱她满头长发,一任青丝扑面。几天不见,她似乎憔悴了不少,面色愈渐苍白,但依然美的纤尘不染。

“怎么,公主今天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谁惹你了么?”王神爱牵起唇角,伸手帮君羽把额上遮挡的发丝抚开。那动作优雅的,像一纫蒲柳轻柔有致。

君羽别过脸去,任由那些无法言明的思绪在心中暗自汹涌。腥涩的湖风扑面而来,她将两臂撑在围栏上,用手托住下巴。

此间无话,王神爱抚摩着她柔软的背发,笑着说:“听说,上月你去了我们王家?”

“嗯。”君羽敷衍地应了一声。听她又问:“是练之带你去的?”

“嗯。”依旧是心不在焉地答。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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