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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追求完美,所以诸多挑剔,言柏尧正是这样一个人,明明看上去挺随和,人也满风趣的,事实上却有着世上最高档的挑剔性格,特别是与自己有关的人事物,更是吹毛求疵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但有一件事他绝不去挑剔。
人的外表。
无论你有多痴胖、多丑陋、多畸形,或者多骯脏、多污秽、多邋遢,他都不会多吭上半个字,甚至一丝一毫异样眼光都不会有,仿佛人家原本就该是那样痴胖、那样丑陋、那样畸形、那样骯脏、那样污秽、那样邋遢似的。
这点倒是很奇怪,因为他是个有洁癖的人,双手一天起码要刷洗个十几二十来次,早晚必得洗两次澡,除非旅行,否则绝不在外头撇条,也不欢迎人家到他家里去污染他的屋子。
除此之外,他还是个非常有品味的人,虽然极少跟随流行,也不喜欢浪费,但生活中依然处处可见他与生俱来的高雅格调与鉴赏力,上至住宅房车,下至穿在身上的时装便服,以及屋内装潢与各项琐琐碎碎的日生活用品,样样皆可感受到他独特的品味。
这样一个有洁癖、有品味又爱挑剔的人,居然不会嫌人家又脏又臭又邋遢又畸形,不是很令人纳罕吗?
「三哥,真的不行吗?」言柏舜嘟嘟囔囔地踢掉运动鞋,换上「他的」拖鞋,像只跟屁虫似的紧跟在哥哥后面进客厅。
「为甚么一定要住到我这儿来?」言柏尧问,一边走向厨房。
「因为家里太吵了嘛!」言柏舜靠在早餐台边不敢再多走向前半步,因为最容易造成脏乱的厨房是禁地,除了言柏尧自己,谁也不准随便进去,包括言家妈妈在内。「这样一定考不到学校的啦!第一次学力测验捞不到学校,第二次指定考试就更没希望了啦!」他嘟嘟囔囔抱怨。
言柏尧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可乐扔给他。「不必用这种借口来唬弄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打算边玩边用功,可是家里有爸妈还有大哥会唠叨,才想躲到这边来,免得被念到臭头,对不对?」
言柏舜心虚地吐了一下舌头。
「嘿嘿,三哥,别这样嘛!让人家住半年是会怎样?」
「不怎么样,只不过你会妨碍到我。」言柏尧走出厨房。「首先,我的限期快到了,在这段时间内,我不能容忍旁边有人骚扰我……」
「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吵到你的!」言柏舜忙道。
「……还有,」在单人沙发上落坐,言柏尧举起大拇指往后一比。「我这儿只有两间房,一间是我的卧室,一间是书房,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你睡。」
他所居住的公寓是那种高级公寓大厦的顶楼边间,三面采光,原为四房两厅双卫标准格局,在购置后除保留原来的套房为卧室,其他三房则打通为一间特大号书房。
虽然书房里是有一张很舒适的沙发床啦!但那绝对不适合他这种180以上的高个子,一晚睡下来肯定变成三折伞;当然也不适合让言柏舜去睡,因为他要在书房里工作,不希望有任何噪音──譬如鼾声、呓语之类──骚扰到他的思考。
「我睡客厅沙发就可以了。」言柏舜也跟着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并随手把喝一半的可乐罐放在那张真檀木的矮桌上。
「另外,」言柏尧瞪着可乐罐在光滑乌亮的桌面上渗出一圈水渍,并悄悄晕开来。「我也无法忍受你的不良习性。」
啪一下,言柏舜立刻抓回可乐罐,挤着笑脸拚命用衣袖擦拭桌面。
「我会改!我发誓一定改!」
摇摇头,言柏尧毫不犹豫地对他的誓言投予不信任票。
「我不明白,小七,既然只有半年而已,你为甚么不能稍微忍耐一下呢?」
「我跟你不一样嘛!三哥,」言柏舜嘟着嘴。「你喜欢看书,可是我不喜欢,在学校让老师疲劳轰炸就已经够累的了,回到家来当然要好好休息一下嘛,对不?要我学你老兄考大学时那样一天二十四小时K书K上半年,就算不嗝屁也会发轰的啦!」
一听他的用词,言柏尧更是大皱其眉。「小七,你越大越不象样了喔!连话都讲得不三不四的,要知道,做人哪……」教导弟妹是哥哥的责任,现在,他打算要好好尽尽哥哥的责任了。
然而顽劣的小弟弟竟然一点也不给他捧场一下,一听到「做人哪」这三个字,即刻抽了口气脸色大变,旋即猛然跳起来往外便逃。
「啊!三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考虑一下啊!」拖鞋胡乱一踢,随手拎起运动鞋便拉开大门光脚往外冲,不过眨个眼工夫而已,砰一声大门关上,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言柏尧不禁愕然。
全家人哪个不知道,言家老三并不是个爱唠叨的人,但他祇要一说出「做人哪」这三个字,便表示他心血来潮突然想到要来上一场长达三个小时以上的长篇大论,这种时候最好快溜为妙,否则一旦让他起了头,他的叨叨不绝便会有如长江水泛滥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听他吐长江水的人想逃都逃不了,甚至想上个一号都不被允许──言柏尧会立刻再把他抓回来。
言柏尧叹着气又摇摇头,起身去厨房取来抹布和纸巾准备擦拭矮桌,不意大门对讲机又响,他以为弟弟忘了甚么东西又转回头。
但在看过对讲机上小萤幕里的影像之后,他不觉怔了怔,随即按下开楼下大门的按钮,再收好弟弟的拖鞋,另外取出一双随用即丢的纸拖鞋摆好,然后打开门等待他久未见面的大学好友──李帷城。
李帷城最了解他的洁癖习性,所以多数时候都是利用电话联络问好,或者约他出去喝咖啡,很少到他家来找他,这回居然会直接找上门来,着实让他感到意外得很。
「帷城,好久不见了,你……」
「柏尧,拜托,你这次一定要帮我的忙!」
「嗄?」
「帮我代课!」
「咦?」
☆ ☆ ☆
「装肖ㄝ,你嘛卡差不多一点好不好?才刚开学一个礼拜耶!哪有多少笔记可以给你整理嘛?」
小乔正忙着把笔记整理到电脑里,以便在期中考时可以列印出来卖给同学,尽管一旁有两只找不到虫吃的聒噪小鸟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吵得不得了,她仍是无动于衷地自顾自敲打键盘。
「积太多就没时间整理了。」这是小原因,最主要的理由是她没有电脑,祇能在到校上课时利用学校的电脑。
张若婕想了一想,「说的也是,而且你整理笔记,我们也有好处,对吧?」说着,用手肘顶顶陈培仪的腰,挤眉又弄眼。
「没错,不过……」陈培仪顺手扯来旁边的椅子坐下。「下星期二的世界地理妳上不上?」
「废话,当然不上。」小乔漫不经心地回道。「反正那位眼镜仔要考甚么重点都会先讲明白,而且内容都在他印给我们的讲义里,这样就没有人希罕我的笔记了,我还来上甚么课,作甚么笔记?」
「咦?你不知道吗?」张若婕也在另一边坐下来。「眼镜仔要请假,还请他的大学同学来代课喔!」
哒哒哒的敲键盘声骤止,「耶?」小乔诧异地侧过脸来。「眼镜仔要请假?为甚么?请甚么假?」
「产假。」
「产假?」小乔更是错愕。「少扯了好不好,他是男的耶!」
「可是美国的男人是可以请产假的嘛!」张若婕理直气壮地说。「那他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所以就要求请产假啰!」
「听说他原来并不打算请假,早说好要由他岳母帮他照顾老婆和小孩,」陈培仪解释。「可是他岳母在他老婆怀孕四个多月时突然中风,他又不信任保母,也不可能让老婆一个人照顾双胞胎,所以才决定从这学期开始请假。」
「请多久?」
「不知道,原则上只有上学期,但也可能一整个学年,要看他老婆甚么时候才能够自己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而定。」
「这样子啊……」小乔蹙眉沉吟。「嗯!不晓得那位代课的家伙上课方式是不是跟眼镜仔一样?」
一提到那位代课副教授,陈培仪和张若婕便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了。
「告诉你喔!听说那位副教授跟眼镜仔同年,是眼镜仔的大学同学,又一起到美国修硕士学位,然后眼镜仔就回台湾来结婚、工作,可是那位副教授继续留在美国修到博士学位后才回到台湾来。」
「那他回台湾后在干甚么,也是在教书吗?怎会有空来代课?」
「不知道,不过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副教授……」陈培仪与张若婕贼兮兮地对视一眼。「还是单身喔!」
小乔白眼一翻。「真是被你们打败了,人家是个大我们十岁的欧吉桑耶!」
「你才拜托咧,人家还不满三十就被你硬推上欧吉桑的摇椅去坐,你以为你自己还是十二、三岁的幼齿吗?更何况,年长的男人才懂得体贴包容咩……」陈培仪做作地摆出一副娇弱的模样。「我啊!最需要那种男人来呵护了。」
「少恶了吧你!」小乔皱了皱挺俊的鼻子。「妳在一脚踢开前任男友时,我倒觉得是你的前任男友比较需要呵护,还有,你的现任男友呢?」
陈培仪耸了耸肩。「早切了!」
「就知道!」小乔咕哝着又回去敲她的键盘。
「下星期二你到底来不来嘛?」
「既然不是眼镜仔上的课,不来行吗?」
最好那家伙能认真一点上课,这样她就能多赚一笔了。
☆ ☆ ☆
言柏尧并不是个特别爱看书的人,但一天二十四小时之中,起码有十六个小时他都是耗在他那间超大型书房中,而且书房里藏书之丰可媲美小型图书馆。
不过他的书房并不像正式图书馆那般严肃,也不似一般人的书房那样拘谨,虽然四面八方满满都是书架,却又很巧妙的利用独立书架和盆栽把书房区隔为三个部分──工作区、休歇区和阅读区,再加上一些典雅的艺术品和精心搭配的欧式仿古家具,形成一个极为温馨舒适的空间。
此刻,在右面的书架前,言柏尧一手抓电话,一手在书架上找书。
「……很抱歉,我可以帮你做修改,其他免谈……我要帮朋友代课……不知道,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不行,这是我的原则问题,做任何事都必须专心一意,不可以一心两用,这样才不会对不起那些学生……」
回身,他转到另一面书架抽出一本书来看了一下,又放回去。
「……被骂?那我也没办法,去年年底我就通知过你了,最多我祇能给你到今年年底的份,还特地问你要不要结束掉它,是你自己说不要的……你以为有商量余地?我说话甚么时候打过折扣了?」
言柏尧不耐烦地捏捏鼻梁,走向书桌后,坐下,打开电脑。
「等等,等等,麻烦你先搞清楚一点好不好,我之所以会答应你的要求并不是因为我依然眷恋你不舍,而是因为你说是我提出分手的,所以我必须补偿你,否则你死也不甘心,OK……那是当然,第一年免费已经给足你补偿了,第二年开始我自然要收取报酬……打甚么折?你赚得还不够吗?」
相同于对生活细节上的严格自律,他对女人更是挑剔,不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