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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极依然浅笑,温煦的眼眸没有露出冷意讥嘲,至少即使有,对方也看不出来。
“王董,说到合作,其实我这公司共有三个合伙人,任何重大事件都不是我单独可以决定的。例如此次你打算在日本争取更多的订单,得感谢我那日本合伙人充沛的人脉。再谈到介绍你来的林董吧,他的原料顺利打入美国汽车业,都是我美国合伙人的功劳。在你们眼中错认我似乎是个人才,但若你们知道我有两位天才当助力,想必就会发现其实我只是懂得签合约而已。如果失去了他们,我便什么也不是。像我成天待在台湾,不出国门,凭什么会得到外商的青睐合作?贵公司也有贸易部门,应该明白与客户建立关系的重要性,否则也不会有上百万元的出国费用列在帐册上了,不是吗?其实我真的不是什么人才,说穿了,也只是有点说服力而已。”
简简单单立即动摇了两名男女的信心,刚才的满腹企图心立即化为疑问,不断打量卫极。
是呀!他在台湾一年,出国次数不到六次,这种情况下有什么生意谈得成?
真是个大消息呀!人称奇才的卫极居然只是个空壳子,全靠两名高人在撑着。就说嘛,一个文文弱弱的男人怎么做得了一笔又一笔的大交易。王董笑了开来,小心掩藏企图。“不知道贵公司的两位合伙人几时可以引见引见呢?”
卫极无视门口两尊门神的警告眼光,起身迎过去,态度卑微而谦恭:
“他们刚好同时来台湾巡察业务。王董,让我慎重的为您介绍。”他清清喉咙:“这位是中山雅卓,这位是杰生赵。”
在杀人似的利眸下,卫极好从容优雅的返到一边喝茶。听着王董以破得可以的英文、日文在那边“Howareyou”、“欧嗨优”个不停。
嗯,解决了这边,该去看看儿子有没有成功约到佳人共赴晚餐,这才是今天最重要的事。
对了,等会得向花店订花。可惜呀,台湾没卖罂粟花。他轻快地想着。
如果此刻是在北海道,在夏日烈阳下,那边甚至还有一大片罂栗花海呢,真是令人怀念啊
※ ※ ※
他——算是在追求她吗?还是只因不忍心拒绝孩子对母爱的渴求,所以一再密集的与她见面?
他们都不年轻了。通常一男一女有着密切的往来,无不以婚姻为前提,自然而然以“交往”来涵盖。所以她避着林明修,虽然林明修从未死心。他们姊弟都相同的死心眼,行动方面往往也激烈。
若说只为了给朗儿母爱,那他为何吻她?这儿可不是欧美。亲吻在男女之间有其承诺的含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而自己到底又在想什么?都还没深思熟虑过与卫极的可能性,却已一次一次的相见,这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到最后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寻求解答。
是的,她要解答。
吃完了晚餐,卫极擅作主张的驱车前往山上看星星。她蹙着眉,忍住了到口的冷言。也许早明白了这男人羊皮下的虎性,抗拒再多,绝对可以得到无数个道歉,但根本更改不了他的决心。
早知道了!没来由的熟稔,令她又蹙起眉。为什么她该“早知道”?只因昨日他肯定的回答她,他们以前曾经接吻过吗?
噢!老天……
心下对自己呻吟。梦中老是存留吻的记忆,现下连实际生活中也不放过了。
“妈咪喜不喜欢看星星?以前我住在赵爷爷的牧场时天天都有看喔,很漂亮。”卫朗在后座起身,卡在前座中央,急欲与母亲分享他的喜好。
“我很喜欢,我以前还在一片花海下躺着看星星呢”她蓦地住嘴,记不起自己何时曾躺在花海下看星星,只是,脑海中的印象是鲜明的,她不由自主看向卫极。
“真的吗?我也有耶!我在日本中山爷爷家时,也跟爸爸去很多花的地方看星星喔。我们现在也有花,又有星星。”卫朗拿过康乃馨叫着。
“是呀,朗儿,这次有花也有星星。”
“可是天空暗暗的。”卫朗有点失望的探头看天空。车子已在山区行走,但台北的光害太严重,星星都失了颜色。他不懂光害,只知道星星都不亮了。
“重要的是再美丽的星星,若是少了一个人,我们父子也不会快乐的,我们有妈咪,抵过一万颗星星对不对?”
“对!有妈咪就好了,以后我们还可以一齐去札幌看星星!”卫朗还是想让母亲看到最好看的星星。
“也许我看过了。”她浅浅试探。
“是呀。”他笑,伸手抚过她颊,并将她放下的长发拢到肩后,让他可以完整看到她美丽的侧脸。
“希望你不会以为今天的问题已解答完毕。”
“当然不。”他伸出三只手指宣誓童子军的荣誉,深知惹人要适可而止。
裴红叶微撇唇色,臆测他所知关于她的记忆有多少。
“你了解我吗?”
“够了解了。”他轻扯了下她耳垂。“犯规。”不管是过去的她或是现在的她,他都了解得够多了。当然也不意外她会出其不意向他挖答案,让他会一时间无可无不可的回答,以为反正无关紧要。但当所谓的“无可无不可”的解答汇集成脉脉相连的线索后,所有的秘密将无所遁形。在商场上,她就是以这种方式生存。以往……她也是这么得到她想知道的真相的……
好痒!
她推开他手,着耳垂。她的耳垂非常怕痒,所以一向很少戴耳饰,当然也不穿耳洞。高中时期的好友之一方筝最爱在她耳边吹气,非要她双手捧上当日做的点心上贡才罢休。
“小朗的耳朵也很怕痒。”他道,像在暗示。
“对!妈咪也是吗?每次我赖床的话,爸爸都会在我身边呼呼,好痒喔。”卫朗彷佛耳朵正痒,跟着抓了两下。
裴红叶好奇的伸手拉了下街极的耳垂,没反应;再扯了下,还是不动如山。恶向胆边生,决定用弹的
他神准的抓住她手,搁到他腰侧。
“我怕痒的地方比较正常。别忙了。”车子已在一处平台停妥,他还不急着下车,打开车内小灯,似笑非笑的斜睨她,挑衅的又伸手要抓她耳垂。
“啊!”她身子忙着往后抵,伸出不甘示弱的手,福至心灵的拧向他手臂内侧。感觉到他震动了下,双手迅速抓住她正中红心的魔爪。
他眼中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浓冽的向她波心渲染开来。她想叫他放开,可是喉头似乎哽着些什么热烫的东西,教她发不出声音。
“你的身体记得我。”记不得的,只有心。她的心将他遗忘在过往,无情的压在记忆底层蒙尘而不以为意。
她挣扎回双手,竟不敢面对他近似控诉的眼,转身打开车内,慌乱的道:
“该下车了。”
下车后她打开后车门抱出卫朗,牵着他找观星地点布置吃食去了。不敢回头,只因心情太紊乱。
卫极将头抵在方向盘上。
如何让她爱上他,是他现在的课题。
成熟的女子毕竟不同于少女的青涩。只是,为何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她第一个动作总是在逃?
哭笑不得、苦涩、狂烈的情、被遗忘的心、种种势在必得与挫败、喜与怒,交织成他再也按捺不下的急切。
正如红叶当年所说的,他是个表里不一的男人。外表温若煦阳,内在深沉绝烈。他快要撑不住了!
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却陌生而疏退。他不后悔八年的追寻,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刺痛着,每当她转身而去。如果她曾爱过,为何能遗忘得如此彻底?一乾二净的抹煞所有共同经管的一切?
她不爱他,至少不够深,对吧?或者,真实的她根本看不上他,以至于她逃得毫不犹豫。
这些疑惑总扎在最脆弱的心口一角,日日夜夜抽搐。他要她全部的爱,无论失忆前的她或失忆后的她;无论是八年前的她还是现今女强人的她!
他几乎要恨起她了,轻易将他遗忘在过往……
“爸爸?”卫朗奉令来请父亲去赏星,但看到爸爸似乎很累,不禁担心的叫了声。
“朗儿。”他打开车门下车,一手抱起儿子,一手已锁好车门。
“很累吗?”
“不,只是在发呆。”他吹着儿子耳朵,让卫朗又笑又躲又告饶。
“不要呼呼啦,爸爸,好痒呵!”
“妈咪也怕痒,你可以呼呼她。”他献奸计。
“把妈咪气跑了怎么办?”卫朗顽心扬起却又担心。
“她不会气你的,你是她的心肝宝贝啊。”是天性吧?使得冷淡的红叶也得在朗儿面前融化成春阳。
卫朗一向相信父亲的话,因为父亲总是对的。
“有妈咪真好。真希望大家可以住在一起。我们的新房子好大好大,还有房间,可不可以请妈咪陪我们一超住?”他好希望每天睁开眼都可以看到最喜欢的人,父亲、母亲,还有叔叔他们。
卫极看着儿子。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但现在,我们可以先从邀请妈咪来作客开始,才不会吓跑她,好吗?”
“好呀!我们请妈咪明天晚上到我们新家玩,雅卓叔叔明天要做日本料理请大家吃,他要回日本了,杰生叔叔也要回美国了。”他舍不得的说着。每次他们要走,他都开心不起来。
他依偎在父亲肩上呢喃:
“如果大家都可以不必分开那有多好哇。”
“是呀,孩子。”
走到着餐垫的地方,往下可看到台北夜景。因光害太严重,天空的星星像是暗淡的点缀。但整体来说,景色还是不错的。
她难得把长发放下来,被风轻轻撩动,吹散成凌乱;他在她身边坐下,自然的又替她拨拢了发。
平息了刚才在车内的慌现,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只是身体并不排斥这种亲昵。
她轻轻问出突然涌上的好奇:
“你……爱她吗?”
“什么?”
“你很爱你的妻子——速水咏子吧?”她故作轻松。
“今天的问题决定这样浪费了?”
“这无关紧要吗?”她冷下声音,不喜欢他以轻率的态度面对她十足认真的问题。
“没有其它更想知道的吗?”他替儿子剥了一只柚子,才看向她。
裴红叶有丝动气。
“你何不直接告诉我什么才是我该问、才是你认为的重点。”
卫极的眼神与阒夜融成难以解读的深沉,口气仍是不疾不徐的漫应:
“我爱我的妻子,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不然我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娶她,冒着失去她的危险、冒着自己随时会心碎的危险。所以,现在的我简直可以说是活该。”
他——在生气吗?
他脸上有笑,眼色又复和煦,但柔和音色组织成的字句却像一束束星火向她焚烧而来。
而她竟觉得理屈而低下头。多么荒谬!他的妻子过世又不是她的错。
她才是该生气的那个人,不是吗?他居然毫不迟疑的承认他深爱速水咏子,一副伤心大情圣的样子,那他昨天吻她又算什么?还有刚才的毛手毛脚!
“我不会安慰你的。”为了怕吓到朗儿,她声音与他相同的轻缓:“我很遗憾令夫人丧生太平洋底,但这并不是我的错,请别对我发火。”
“谁说我妻子过世了?”他似笑非笑。
“是,她只是失踪。”据闻尸体至今未打捞到,痛失爱侣的人总会计较他人的用语。她撇开头,无来由的厌恶起他的深情。
“爹地说妈咪只是忘了回家的路。”街朗静静听了好久,终于有机会参与意见了。
“哦?”她不赞同他以这种说词向孩子解释母亲的死亡。就像当年失去自己的母亲相同,八岁大的孩子不见得会真正明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