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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伊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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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尝过的人绝不会知道,“忘不掉”竟是个多么残酷的刑罚!

这该死的千年“情咒”啊!已折磨得他够久了……太久了……

所以,谁也别想妨碍他,无论如何,他都得要在今生将一切恩怨解决,从那可恶的咒语中解脱!

“顶撞你又怎样?你这个人根本是无理取闹!放我回去!”秦若怀说罢低头便往他的手背上重重咬了一口。

“哎啊!”他痛得不知不觉松了手。

她乘机推开他,揭开门闩,直接奔了出去。

“臭丫头!”他摩挲着被咬出两排齿痕的手背,咬牙切齿地抬眼瞪着秦若怀的背影,继而拿出手机,联络他的总管老石。

“老石,关闭醒园,派几个人去把姓秦的那个女人给我抓回来书房见我!”他怒气腾腾地下令。

“是。”

收起手机,江醒波拧着双眉,大步走向他的书房。

书房内,那名跟随了他三年的年老僧者端坐在桃木圆桌后,看着他暗沉的脸色,语带禅机地道:“不用急,先生,是你的,就跑不了,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他走近僧者,严肃地问:“空心大师,你真的确定潘写意就是当年的白家二小姐白清雪,是那个许给我的未婚妻吗?”

“是,我确定。”唤做空心的僧者笃定不疑。

空心乃是一名中国的高僧,具通灵慧眼,三年前与江醒波在中国四川巧遇,他一眼便看出江醒波受桎千年的情咒,惊异之余,决定帮他寻找那淹没在万丈红尘中的三个女子,助他从咒语中脱身。

经过一年的追寻,他们终于在台湾找到了潘写意,经过空心的灵眼,确定了潘写意的前世正是当年的白清雪,也因此江醒波才会急急地将婚事订下,但潘家夫妇舍不得十八岁就将女儿嫁掉,婚事一拖就拖到现在,甚且还弄成这种荒唐可笑的局面。

“既然潘写意就是当年的白家二小姐,那她必然希望我早点娶她进门,为什么又会如此推三阻四,百般不愿?”他忿忿地一手捶在桌面,真的无法理解潘写意的想法。

当初,白家将二小姐白清雪许配给他,而将大姊白胜雪及三妹白静雪则分别许给了他的两名结拜兄弟右卫将军及翰林学士,虽然婚约最后被他亲手所毁,她们三人更因不愿成为他争取太子权位的筹码而自杀,但是,这咒语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要他们三兄弟再找到她们三人,将她们娶进门,以了却她们的心愿吗?

“你别忘了,你虽保有千年来每一世的记忆,但白家三姊妹却没有,在潘小姐眼中,你已是个陌生男子,加上容貌已变,人世沧桑转移,她早已不记得你了。”空心缓缓地道。

“这又如何?她终究得嫁给我,这不就是她千年来的希望吗?”他对潘写意已势在必得。

空心老眉微拧,深深地看他一眼,喟然道:“千年了,王爷,你竟然都没醒悟这个咒语的真正关键。”

“什么?”他一怔。

“去好好回想一下吧!回想当年她们立咒时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空心站起身,不愿再多说,双手合十,走出书房。

“等等,大师,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叫住了空心。

空心在书房门口转身,丢下一句提示,“这情咒最难之处不在找到她,而在找到她之后。”

找到之后?

他呆愣不解地杵在门边,眉头拧得比刚才还紧。

找到之后还要做什么吗?还有什么程序是他忽略的吗?当年……她们三人还说了些什么?

他真的不懂空心所指为何,他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了,潘写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独自思索半晌,他依旧没有答案,郁闷地走向墙上的书架,从一只铜盒里拿出一颗黑玉印石,看着上头刻着的“定王李澜”,不禁想起当年意气风发的那段黄金岁月。

那时,眼见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但白家三姊妹却一起毁了他的大计,让他跌落诅咒的深渊,也把他的灵魂折辱得不成人形……

她们三人到底要他怎样才甘心呢?十八世的苦苦追寻,他已心神俱疲,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该死的诅咒终止呢?

忿忿地将印玺重放在桌上,他俊眉深锁,百思不解。

没多久,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沿着长廊定来,总管已将秦若怀逮住,带到书房。

“先生,秦小姐带来了。”老石恭敬地道。

他缓缓转身,盯著有点狼狈的秦若怀,冷冷哼道:“我早说你跑不了。”

秦若怀鼓着双颊,又气又恼。

她其实可以硬闯出去的,如果不是被园中的美景分散了注意力的话。

上回来醒园匆匆一瞥,根本无暇细看整个造景,这一次她虽然急着逃出,但园中的一屋一瓦着实美丽非凡,尤其那座位于山形墙后方的八角风亭,檐角飘逸地曳向天空,琉璃瓦在日光下闪着七彩光辉,让她惊艳得停下了脚步。

由于工读的关系,两年来,她大量接触有关古代文物这方面的资料,举凡各类陶瓷玉器,以及中国建筑她都有涉猎,久而久之也累积了不错的鉴赏知识,加上她个性上对任何事的认真态度,也因此培养了独到的眼光,出版社的编辑们有时还得请她帮忙分析古物,或者,直接请她撰稿,再以笔名刊登在杂志上。

这园中的每一景每一物都如此地考究细致,她理所当然会被吸引,所以才会一时失神被抓了回来。

“你的手机和钱包都在我这里,你就算出了醒园也走不远。”江醒波挥手斥退老石和保全人员,走向她,一脸讥讽。

“我终于知道写意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了。”她真的被他惹出了拗脾气了,即便她知道写意在哪里,也绝不会告诉他。

他脸一沉,怒道:“你说什么?”

“写意嫁给你实在太糟蹋了!”她又道。

“你给我闭嘴!”他气得直想勒住她的脖子。

她一惊,连忙闪过他,冲向书桌,随手抓起桌上那颗玉玺,防备道:“别过来!”

他脸色大变,急暍:“快把那东西放下!”

她看出他的焦慌,好奇地看了手中的东西一眼,立刻发现手中握着的这个温润沉凝的黑玉制印石必是个珍贵的极品,而且,也是他的宝贝。

“这一定很值钱吧?江先生。”她挑了挑眉,故意问。

“还我!”他伸出手,严肃地瞪着她。

这玉玺的贵重之处并不在它的价值,而在于它对他的意义,他花了许多时间才将这只当年属于他的印玺找到。

“不要。”

“还我!不然我会宰了你!”他怒道。

“在你宰了我之前,这东西会先被我砸碎。”她也不示弱。

“你敢?”他气极了。

“放我回去,我就还你。”她提出条件。

“休想。”他最痛恨别人威胁他。

“那我只好……”她高举王玺,作势要丢出,打算吓吓他。

他冲向她,扣紧她的双手,想抢回玉玺,她则奋力抵抗,两人纠打成一团,不但身体紧贴,彼此的气息更以咫尺的距离互相冲激,就在拉拉扯扯之际,他的唇不经意地擦过了她的脸颊,她敏感地震了一下,身体一僵,倏地停止了抗拒。

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也同时让他的心旌紧缩,低头看她,两人四目相接,一种微妙的悸动同时攫住了他们,如同魔法般将他们定住,动也不动……

四周突然变得好安静,她静得听得见轻风吹过的声音,静得听得见他沉滞的呼吸,以及她自己咚咚如擂鼓的心跳声。

江醒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灯光的关系,也或许是他的眼睛太疲劳,此刻的秦若怀竟不若之前的平凡无味,凌乱的头发散落两颊,让她原本太过整齐干净的小脸多了几分恣意的神韵,更显露出她眉宇间的清朗恬静,洒脱出尘,尤其是那明亮清澈的眼眸,好似两泓清池,能洗丢人心烦忧,望着望着,仿彿连灵魂都要被那剔透的瞳仁吸了进去……

于是,无意识地,他慢慢地向她靠近,再靠近--

倏地,秦若怀被他逼近的气息惊醒了,她震惊地倒退,手指微松,玉玺便从她手中掉落。

“啊!”江醒波惊呼,伸手要捞却已来不及,眼见就要摔个粉碎,他一颗心几乎停摆。

幸而秦若怀早一步仆倒在地,迅速以双掌捧接,沉甸甸的玉玺不偏不倚地打进她的手中,痛得她眉头一蹙。

江醒波见玉玺安然无事,大大松了一大口气,颓然坐倒在她身边。

玉玺等于是他存在的印记,若是毁了,他就完完全全失去了过去。

秦若怀撑起身体,并盯着手中黑玉印石的底部,喃喃地念着上头的刻字:“定王……李澜……”

头一次听见有人直呼他以前的名讳,江醒波心头一凛,伸手夺过玉玺,铁青着脸。“别随便乱念!”

她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倚着头,思索着曾读过的一段野史,边起身边道:“这个李澜是唐朝的皇子哪!只可惜很早就死了……而且死得离奇……”

江醒波胸口一震,霍地揪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面前惊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

“好痛!”她皱了皱眉,有点诧异他的反应。

“你知道……李澜的事?”他以为,他的过去一直深埋在历史的洪流中,根本没人知晓。

“我看过一篇有关他的记载……喂,你放手!”她微微挣扎。

“有……他的记载吗?有吗?”他瞪大双眼。

“有,不过很少,而且多半被当成野史,因为他一生非常传奇,除了皇位之争,他与长安富商之间的互动也相当精釆,但他三十岁不到就死了,而且,据说还是和他的两名极为亲近的部属同月同日同时而死,有人传言,他们三人都遭到了诅咒。”她直视着他,简短地说道。

他脸色大变,惊瞠不已。

诅咒?她……居然知道……

他直盯着她,一个强烈的波澜在他胸口拍荡着。

长久以来,他醉心于收藏古物,为的全是排遗内心的痛苦与孤寂,他将那份不能说出口的郁愤及怨恨,全寄托在这些一世世累积保存的物品上,独自去缅怀逝去的一切。

说起来,这大概是他被诅咒的命运中唯一的好处吧!由于记忆不毁,每一世的事件他都记得,因此他将当世的物品收藏深埋,在下一世凭着记忆去取,那些东西累积至今,便成了名贵的古董,他便利用这些来赚取金钱,这也是他之所以能有资金建构这个醒园的原因,在一世世的轮回中,他已学会去利用这个令他痛恨的劫难来调剂他贫乏的生命。

只是,他虽能见证历史,却始终看不清自己的未来,他的灵魂不死,痛苦就纠扯愈深,千年来,诅咒一一应验,不只喝不下忘川的水,更无法去爱任何人,不被任何人所了解,他只能像个异类活在人世间,不停地搜索,不停地找寻,孤单而疲惫……

但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女子却听过他,知道他,那种感觉,意外地温暖了他冰冷的灵魂。

“你……怎么了?”秦若怀不解,她谈的是李澜,怎么他却一脸哀戚?

他怎么了?

江醒波自己也不太清楚,就像不停在赶路的人终于找到了歇宿之处,他忽然脆弱得很想靠上她的肩膀,放慢他的行脚……

“江……江先生?”她被他古怪难解的神情弄得有点不安,又有点慌张。

倏地,他从这一瞬的迷眩中醒来,对自己的恍惚既惊且怒。

他在干什么?这个秦若怀对他来说是个障碍,甚至是他的对手,他八成是疯了才会对她产生那种依赖的幻觉。

不客气地推开她,他起身将玉玺放回铜盒中,接着,以一种对犯人的口气,上前抓住她的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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