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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青衣是真的恼怒,下手之下自然没留余力,林镜半扶着百米外的苍竹时却是情不自禁地吐出血来。
“林护法,请自重,你的青衣,已经在飞升失败、独自舐伤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至于你,早在她独自一人在千年的岁月中便已经忘记了,现在的青衣,跟你,不知、不识你,跟你,更是没有任何关系……”青衣喘了喘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神更是如三月出鞘的寒剑,锐利而冰冷。
“呵呵,咳咳……”仿佛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林镜自嘲般苦笑了两声,扶着竹子,直起身子又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那表情,仿佛失去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珍宝,那般疼痛,那般后悔……
“是在下失礼了……”及至离青衣五步远,林镜已经恢复到初见青衣时的冷漠淡然,只是眼神中那抹伤痛却是如何也掩盖不去。
青衣一怔,又是恼怒又是些微后悔的避开他的眼神,她是青衣,但并不是真正的青衣,别说她现在无法代替真正的青衣回应他,更何况,胡为还等着他去救,食居的威胁也并没有解除,现在的她可没有这个时间和心思与他在此处纠缠……
“青衣姑娘,这边请……”
第三章欲语泪先流
妖界之路比她想象的还要难走。
青衣难得地没有笑,只是冷着脸一声不吭地跟在林静身后五步远。
所谓妖界,自是天生辟给众妖生存修行之地,充斥最多的,莫过于妖气,灵气次之,因此,在此间行走,不论神、人、妖、魔,最好是将自身法力轮转为妖力而行,或者直接布一层妖力而行,当然,修行深厚的,完全不用顾忌这些,随便走就是。
青衣则不属于这其中任何一列。
五色兰虽飞升过一次,但到最终并没有成功,所以,这幅身体,乃半仙半妖之体。不管怎么说,还是妖。
然而,此时主导这幅身体的却又并不是五色兰自己,而是青衣,乃神识,若单单只是青衣,自是不惧这万丈妖气。然而,偏偏是这二者的融合,导致青衣进退维谷。
若是纯然以本体的妖气运转,青衣不敢确定在这浓浓妖气和万千妖众之下会否暴露自己神识的秘密,这个险,她不能冒。
在敌人都还没有见过之前,岂可轻易暴露自身的秘密。
故而青衣只能将全身法力全部轮转为灵力,流转在四周回旋。
只是,这种方法,累且不说,由于与妖气直接的摩擦,偶然沾染的妖气,让青衣很是不适。
“这是怅路,初入妖界,不论人神都要经此一径,重品人生最怅惘之事。”或是见青衣面色凝固,颇不好看,林静停下脚步淡淡地解释,然而眼神却一直颇为期待地看着她。
青衣微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怕是以为自己在怅路上看到了曾经的青衣所经历的一切,故而脸色才会那般难看。
青衣面色缓了缓,虽说并不是对“自己”这个冒牌青衣说,但终归是善意的提醒,于是微微笑了笑,道了声谢。
然而,魂体不一,那些本该在怅路上看到的一切,青衣自是一个也没见着,不过倒是周身的妖气逼得她有些身子不爽。
在心底叹了口气,青衣慢慢流转周身的灵气,并一丝丝抽丝剥茧地过滤掉不小心带上的妖气。
于是怅路漫漫,二人各怀心思,终是无话。
一路上,除了妖气盘旋呼啸的声音,便只有衣摆摩挲长枝树叶带起的沙沙声。
……
在踏出妖气,重见天日的那一刻,青衣微愕之后忽然笑了,笑得洒脱,笑得讽刺,笑得恍然,到最终,只剩下一抹坦然留在嘴角。
原来,以前种种,真得只是浮生若梦。
何谓天界?何谓人界?何谓妖界?
不过是从人眼诞生出来的光怪陆离的虚像。
他们,都是一样的……
青衣心中默默念了几遍,原来,所谓的人妖神之分,都是神人给自己的桎梏,而自己后守在自己画的这个怪圈里,一遍一遍地强调这个原本不存在奇怪东西。
所有的桎梏,都是神人自己给自己制造的规矩,束缚了自己,还强加给他人。
出现在青衣眼前的,并不是她从出生起便被灌输的妖界整日黑云压顶,茹毛饮血,视人命为草芥种种,相反,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数百年以来,她一直穿行其间并珍视万分的万家灯火。
接头巷尾飘荡着一股浓郁的油香,许是快过年的缘故,长长的街上摆满了卖零嘴的摊贩,有新炸的有花生米、麻花糖、丁香李、酸枣糕……,更有好些边卖边捏的糖人爷爷,小孩子拉着母亲的裙摆指着木架上高高挂起的棉布老虎嚷着要玩……
不知怎地,青衣忽然觉得眼前一热,本来变得有些冰冷的胸口此刻也变得热乎乎的。
“林护法,您回来了,这是小的内人新做的槽子糕,您带回去尝尝,很好吃的。”青衣还在发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似是没有意识到护法身法有多高似的,都争相拿着自己家里做的点心果子之类的送过来,笑呵呵地说上两句新年福话便又悄悄地离开了。
没有人拿怪异的眼神看她,也没有谁特别去注意她,只是来来往往地人见她站在林静身边,都冲她和善地笑了笑。
人群慢慢散去,林静将最后一包核桃酥收进乾坤袖中,冲青衣温和地笑了笑,“走吧。”
青衣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踟蹰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林静,走了两步,穿过几条窄巷,忽然停下了脚步,顿了顿转过身,从袖中取出几个坚果子,很温暖地笑着给青衣递了过去。
青衣顿时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攒在手心,也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
“谢谢。”
“不客气,尝尝看,你以前很喜欢吃的。”似乎心情有些和缓,林静的声音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愉悦。
青衣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瞅了瞅躺在手中圆润可爱的果子,还是捻起一枚放入口中。
很酥,也很香,青衣吃了一个,满意地点点头,又捻起了一颗,送入口中,如此紧张的时刻,青衣竟起了琢磨一下这个坚果是怎么做的心思。
听见身后稀稀疏疏响起的跟小松鼠啃坚果的声音,一直漫步前行的林静无声了笑了起来,如三月春风,和煦而温暖。
“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妖界中会有凡人的存在?而且,他们一点也不怕我?”
就像和一般的普通朋友聊天般,林静边走边顺口问出了青衣心中所惑。
青衣嘴里还含着坚果,脑袋本来就在琢磨着这件事,被他这么一说出来,顿时支吾了半响说不出话来,只好捉着手里的果子直点头。
林静没有回头,但仿佛已经料到青衣的回答,没等青衣吞咽下口中的坚果,便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其实,这些人,大多都是自愿的,”斟酌了一下,林静接着说道,“他们中的很多人,大多数是在人间的日子过不下去了,要么是克妻克子,只剩自己一个,要么是含冤被逐,流放边疆,当然,还有许多是本身就不安分,整日都钻研些如何偷奸耍滑的人。”
“呵呵,”林静忽然笑了一下,不缓不急地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笑着对青衣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方式和权利,我们没有必要因为与自己不同便将他们抹杀,而且,人可以死去,但存在不会消失。”
第四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青衣完全没料到林静会忽然停下来跟她说话,还会道出这么一段“青衣”说的话来,顿时有些愣愣地看着他,颇为尴尬。
好在林静只是想跟她分享一下,笑了笑又接着背着手走了起来。
“他们在人间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又不舍得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去,便被妖使带了回来,妖界提供给他们生存和生活的权利,并教他们修炼功法,只需要他们在妖界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出一份力即可,你觉得,这样可还公平?”林静的声音很空灵,也很温和,像夏日幽深的谷涧中传出的流水之声。
青衣听得认真,也听得迷茫,呆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表情十分迷惑,按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本就是与人无尤的公平事,然而,青衣听来,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林静依旧没有回头,自然也无从知晓青衣的迷惑,便还是兴致勃勃地自顾自地讲了下去,“你是不是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连修行之人都要畏惧的妖气,对他们似乎却并没有什么危害?”
“嗯?唔。”青衣感觉现在自己整个思维都是乱的,时而思考他说这些的目的,时而思考刚刚说过的这些话,整个脑袋都是晕的。
“这是因为,人是三界间最奇特的生命,只要给他们的生命气息中沾染些许妖气,而他们的心理也并不抵触的话,他们从身到心很快就能适应在妖界的生存,更何况,之后他们修炼的功法,都是以妖界的妖气为基础的。”说得高兴了,林静甚至浅笑着给青衣演示了一下凡人所修习的功法。
青衣愣愣地看着林静手间翻飞的光华,心思百转的同时不由感叹来这里,似乎很多事情都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呵呵”笑了两声,青衣并没有打断他的说话。反而十分认真地听他讲话。偶尔讲到兴处,青衣也会高兴地符合两句,穿叶而过的鸟儿并没有打扰二人的聊天,只留下唧唧喳喳的欢叫声。
冬末的积雪在正午温柔的暖阳的照耀下慢慢融化成拾阶而下的积水,顺着沟壑不平的路面沾湿了来往行人的鞋面,低矮的屋檐在夜的寒气下崔成的冰凌也被风吹成了点滴的冰珠,一颗一颗地打在光滑的地面上,叮咚叮咚,分为悦耳。
“不是这样的,不是公平的。”穿过窄巷,鳞次栉比的房屋之外,一直浅笑聆听的青衣忽然摇头一叹,低低笑道。
林静微愕,有些不明白的看着青衣。
“你说的公平,是不对的。公平,本身就是不对的。”青衣顿下脚步,十分认真地盯着转过身来的林静的双眸一字一句的说道,“首先,你们最开始所处的位置都不同,你们处于主动方,他们处于被动,是被选择的一方,所以,在一开始不公平的基础上做出的任何选择,不论所求为何,都是不公平的。而且,这个世界上,本身是没有公平的,有的,只有不同,每个人,每个生命,每个存在,每个生命的轨迹,都是不同的,拿本就不同的事物相互比较,怎么会有公平,公平,只是每个人在特定情况下权衡利弊之后所作出的当时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罢了。所以,你所言的公平,根本是不存在的。”
看着眼前一字一句纠正自己说过的话的女子面上认真的表情,林静一个恍惚,忽然想到那些岁月静好的日子里,也曾经有这么个小女孩拖着自己长长的袖子,万分认真而倔强的跟自己争辩……
“嗯……”也不知是想到什么,林静没有争辩,只是温和地笑着,用十分宠溺地语气回应青衣道。
而原本还满心肃然的青衣在他这一声呢喃不清的“嗯……”中,瞬间羞红了脸,又气又恼,她正正经经地和她论道,他却如此轻佻。
林静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勾了勾唇施了一礼,清雅地解释道:“实在是青衣说的理太过精妙,在下一时听入了迷,真真不是故意冒犯姑娘……”
青衣一听,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那个……嗯,就是那个,还学什么人间的登徒子胡说八道,真是……青衣一张玉容硬生生给气得通红,太无耻了,比墨泽还要过分!
或许是注意到青衣的情状,林静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