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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子在一起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但却又像从来没有过去过,男子永远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着,一袭白衣,颜色迷离而淡漠,女子则永远不言不语地默默跟着身后,一直走,一直走……
有时,为了照顾女子不能如他那般不吃不喝,男子也会陪女子来到人烟稀少的酒肆吃点简单的、热乎的饭菜,女子一个人无声而快速地吃着,男子还是那样,站在不远的地方,仿佛在等待,更仿佛在思考。
他们去过很多地方,很多地方,但却并没有见过多少人,男子似乎有意地避开过多的人群,只是,男子和女子之间的关系一如他们刚开始那般,一个走,一个跟,一个停,一个等。
只是,这些简单而重复的日子却在某一天的早上忽然结束了。
那是一个秋日的凌晨,女子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一醒来,便看见站在悬崖边上朝着西北方向远望的男子,或许是站了一晚,厚重的秋露在男子的眉上、发梢上打上了重重的湿气,而东方,红日渐升,如跳动的火焰般的日光穿过厚厚的云层、跨过千万里的距离,犀利地照在男子挺直的背脊上,风轻轻吹过,带起男子轻薄的衣衫,仿若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般。
女子失神了一会,咬唇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男子。
这些天,他一直看着那个方向。
“你……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女子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男子听到声音,回过头,忽然对着女子笑了一下,那笑容如那渐渐升起的太阳一般温暖,让原本满心疑问和不安的女子瞬间安静下来。
“没有,只是,”男子微微皱眉,“我总觉得,我应该去那边一趟。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
“那里?”女子有些疑惑。
“就是那个方向。”男子面上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连话都平日多了许多,他伸出右手,指着西北方的某个地方,眼神温暖地解释道:“看,就是那里,从这里出发,以我们的脚程,大概三个月就能走到。”
女子原本还在仔细地辨认到底是哪个方向,下一刻,便被男子的一句我们给迷了心神。
是“我们”,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我们”。
我们,真好。
……
可是,这场才刚刚开始的旅程,走了一半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女子生了重病,几欲死去,或者说,总是“死去”。然后,活过来。
其实,女子的魂魄早该被阴司所勾,属死魂之一。只是,多次派出押解死魂的勾魂使皆被半路杀出的男子给抹去,偏偏这个男子在阴司的生死薄上却没有丝毫记录,仿若不是这世间的生命一般。
次数多了,阴司自然知道了这号人,可是,屡屡派人皆被他斩杀于弹指之间,这让阴司愤恨不已。
不能对男子下手,就专门找女子。
这便发生了女子屡屡“死去“、”活来“的现象,女子难受,男子也烦躁,就这样缠绵在一个靠近边陲的小镇一个多月。
到最后,男子实在不耐烦了,在某个夜色四合的夜晚,盯着刚刚逃过一劫的女子慢慢睁开眼睛。
女子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心头闪过一丝温暖和后怕,每一次失去意识的瞬间,她都十分害怕,如果这一次,她再也醒不来,她是不是再也不能见到这个眉目冰峭却心地柔软的男子?
而这一次,女子醒来之后,明显感觉男子看她的眼光和平日不一样,顿时剧烈地心跳起来,难道,他已经厌倦了……
顿时满心忐忑起来,连带看向男子的眼光都多了一丝悲意。
男子本不是擅长注意她人的人,但和女子一起了一段时间,倒也知道女子的某些小动作,此刻,女子紧张地手指都快把锦被揪烂了。
男子叹了一口气,坐在女子的床边,开口:“我不喜欢一直这样,很耽误时间。“男子说的是实话,女子心中却冰凉冰凉的,果然,他不想再要她这个累赘了么,顿时,眼泪就下来了。
男子见女子没有听自己说完便哭了,再迟钝也知道她是误会了,便伸手抬起了女子的脸,用微凉的手指抹去女子眼角的眼泪,女子此时被男子突然的举动惊呆了,一动不动地看着男子。
见女子不再流泪,男子才十分认真地看着女子接着道:“我的意思是,或许,我有办法让那些勾魂使不再出现。“话还没有说完,女子就拉住了男子的衣袖,“你不要去。“却是又误会了。
男子难得地笑了一下,“我没有打算杀到地府去,而且,我现在还想不起来地府怎么去。“这句话多多少少有些玩笑的意味,女子怔了一下便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见女子笑了,男子心头也是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女子有些不解,他们本来就不一样,怎么能一样呢?
“嗯,只要这样。”男子拇指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食指,顿时,一滴血从男子的食指尖渗出,男子看了看,递到女子嘴边,“含住。”
女子愣了一下,讷讷地张嘴咬住男子伸来的指尖,舌尖下意识地轻轻舔了一下。
而男子,在女子没有注意到的瞬间,脖子确实莫名地突然红了一下。
“我虽然不记得我的血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是,应该是能够让你免于阴司的追捕。”男子见女子还是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女子散乱的头发,柔声解释道。
夜色越发迷离起来,如果可以,女子真期待,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再也不要向前。
但是,这个世上,有个让人无法拒绝、无法逃离的东西,叫做命运,在某一个平静的早上,轻轻地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第四十一章黄粱一梦今日醒
果然,那日之后,也不知道是何道理,阴司果然不再派遣勾魂使前来缉捕女子的魂魄,只是,若是有人仔细看阴司的生死薄便会发现,女子的姓名,前世、今生、来世全部一点一点地从上面淡去,然后,慢慢消失不见……
而没了阴司的追捕,两人便再无其他忧虑,步履也变得轻快起来,一路上几乎是游山玩水般地前行,或许是那日的缘故,男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偶尔心情好,甚至会去山林中捕上一两只肥兔子,在野味烤得汁香肉美,两人美美地饱餐一顿。
而那时女子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不吃东西,而是不喜欢吃别人做的东西,心下便有了计较。
在夜幕初合的傍晚,她央求着男子给她摘点附近的野果子,说是冬日渐近,一直没有吃到新鲜的果子,男子也没多想,让她呆在原地,不要乱跑就去了。
女子记得野果子长得地方离这里很远,便十分放心地跑到林子里面抓野鸡,打算做个叫化鸡尝尝,女子父母还在的时候,由于宠得厉害,便常常和婢女一块约出去玩,这叫化鸡便是她偶然学会的一道十分喜欢的菜。
她见男子吃东西,发现他并不是不吃不喝的,便一心想做一道自己拿手的菜给他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他吃自己做的东西,仅此而已。
只是,她以前的叫化鸡都是她让婢女买好鸡,再偷偷地在野外空地烧着吃,这在野外,鸡是有,又肥又大,可是,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她虽然被男子的血改造了身体,使她可以只着轻衫便可不惧严寒风雪,可是,这也是只是让她的身体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并没有赋予她抓鸡的能力!
于是,当她满心欢喜地冲进山林,看见悠闲地觅食的野鸡、野兔之后,整个人都像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一种叫做“悲从中来”或者“乐极生悲”的感觉从她的心头升起,她不会抓鸡啊!
于是,在男子拿着一包兜起来的果子回来时,便看见女子满头草屑、衣衫被刮得这掉一块,那烂一块地抓那些明显在嘲笑她的鸡。
女子很明显没意识到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站在她的背后,看她咬牙切齿又满心不甘地一次一次地朝那些对她不屑一顾的鸡扑去,却又次次扑空。
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一闪身逮了一只又肥毛又后的大母鸡,“果子我摘回来了,鸡就由你做吧。”
说完,也不顾女子由尴尬到惊喜的红扑扑的脸颊,转身去宰杀野鸡了。
女子则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鬓裙摆,脚步有些打跌地跟了过去。
那次叫化鸡做得出乎意料地好吃,连男子都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女子顿时喜悦得笑容都变得更大了。
风吹雪飘,塞北的严寒冻不着两人温暖的心,时而跳跃的篝火火焰照在男女娴静的脸上,一瞬间燃成了永恒。
……
那次之后,一路所经基本上都是贫瘠的戈壁、荒漠,莫说是鸡,草都没有几根,幸好男子之前考虑到女子的身体,特地备了不少干粮,倒也没有多难过。
等他们马上就要到达指引着男子的那座山之时,天色已经大暗,星星在西方眨巴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一脸期待的两人。
男子看了看不高的山头,又看了一眼面有疲色的女子,柔声笑了笑,“我们休息一下吧,明天早上再去,天也黑了,也不急这一会。”
女子实在是有些累了,也没说太多,点点头,随便吃了点干粮便睡着了,男子则不知为何,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疲惫,竟是一闭眼也睡了过去。
明天,明天又是另一个天。
……
或许是这两日赶路太过辛苦,这一觉女子睡得很沉,等她醒来的时候,初生的红日照射在人脸上的皮肤上的光线已经有了丝丝的温度。
女子习惯性地往右边看去,却忽然发现,往日一直或坐或站在自己右手边的男子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而这种事情,之前从未发生过!
女子心一慌,急忙站了起来,但蜷了一夜,腿脚都是麻木的,这么一急,女子重重地摔倒在地,胳膊瞬间摔青了一块,女子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着急地一下又爬起来,身子晃了几下,倒是站稳了。
一站稳,女子便急急地踮着脚四下眺望,然而,不论远处近处,皆是一片白茫茫的平原雪地,别说人,连只鸟都没有。
女子一跺脚,想到了身后的山峦,顿时脸上一喜,他肯定是看自己睡得熟,不想吵着自己,一个人先过去看了。
这么一想,女子顿时喜上眉梢,心急火燎地提着裙摆就朝着满是积雪的山峦而去,才刚刚迈步,鹅毛大的雪花又洋洋洒洒地飘了下来。
伴随着被女子脚步声惊起的野鸡的翅膀扑腾声,无数的雪沫伴随着雪片落在女子的肩头、眉梢。
……
男子果然就在山的那头。
女子远远地看见男子在风雪中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脚步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还没走近,女子隐隐约约地听到风雪中传来男子低沉暗哑的声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声音透彻而讽刺,冷冽中夹杂着一丝不甘。
女子愣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随后又跟了上去。
女子有些疑惑,怎么呢?
及至女子站到男子身后三步远的时候,男子依旧没有回头,女子顿时有些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男子和平日颇不一样,她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似的。
等了好一会儿,女子也没见男子动一下,依旧是那个姿势、那个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身前的一座积满白雪的高山。
“你怎么呢?”女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听到女子的声音,男子不禁全身一震,仿若忽然从某个世界中惊醒一般,慢慢地转过身。
微凉而略带审视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