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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啪的一声被撞开,只见房内的木床上一个矮小男子死死地压在一个女子身上胡亲,那女子鬓发凌乱,衣衫半开,胸口露出一抹鲜红的肚兜,绝美的小脸此刻满是绝望。
那男子看有人来,顿时一惊从床上爬起,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们是谁?想干……干什么?”
“干什么?”一个零头的龟公一脚将那男人踹倒在地,“敢欺负我们飘香楼的姑娘,不想活了是吧!”说着招呼其他弟兄一起拳脚相向。
“小姐,你没事吧?”小绿有些担忧地看着仍旧低声哭泣的绿柳。
“我没事,”绿柳抽泣道,又有些害怕地抬头看了眼被打得说不出话的男人,怯怯地看向小绿。
小绿给她使了个眼色,点点头,低声说道:“放心,没事,只是让他三五天下不了床而已。”
过了一会,一个浓妆艳抹的徐娘快步走了过来,“唉哟,我的祖宗,这是怎么呢?”说着急忙走到哭个不停绿柳身边。
“妈妈,刚刚这人趁我不在,偷偷跑进姑娘的房间,意欲轻薄姑娘,碰巧我回来得早,碰到了王大哥,才将他逮了个正着!”小绿愤愤不平地对着妈妈说。
那老鸨也是个聪明人,拿眼瞟了一下四周就明白了,厉声吩咐道:“还不给我拖出去,敢欺负我楼里的姑娘,给我狠狠地打!”
四个龟公应下迅速把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拖了出去。
“唉哟,绿柳你可是妈妈手里第一个堂堂正正嫁出去的姑娘,可得好好爱惜自己!”老鸨心疼地坐到绿柳身边。
“多谢妈妈关心,绿柳能有几日,多亏了妈妈的教导。”绿柳赶紧站起身。
“唉哟,看你这小嘴甜的,难怪能被王公子相中!”老鸨笑得眯起来眼睛。
“小绿,好好照顾姑娘,再有什么幺蛾子,仔细你这身皮!”老鸨说完就站起来身,又安慰了几句就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忽然似想到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日这男人真是不长眼睛,还想欺负我家绿柳,妈妈一定让他十天半月都起不来!”说完带上门就走了。
窗外的飘香楼依旧热闹,喧嚣的人声之下没有人发现刚刚发生的一幕,一刻留人睡,自是人间四月天。
……
“姐姐,该睡了。”鹦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眯缝着眼睛就朝床铺扑去。
青衣抬头看了看天边点点的星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第十章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三月二十八,宜祭祀、嫁娶、纳婿、安葬,忌栽种、造屋、入宅、作灶。
鹦哥今天起了个大早,一番梳洗过后来到院里,青衣已经把晌午要用的面团揉好,开始做茏饼了(茏饼,本命蒸饼,又叫炊饼,宋仁宗名赵祯,为了避皇帝名讳,人们又将蒸饼读成茏饼。),而阿三也已在一帮生火燃炉了。
鹦哥看了看,早上农户送来的蔬菜还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边,有油菜、菠菜、生菜、苔菜、茼蒿、芸豆、豆角等等,绿绿的看着分外可爱。鹦哥想了想,挽起袖子去井边汲了一桶水,倒入一旁的大木盆中,又给旁边的木盆装满水,便把一旁的蔬菜都搬了过去,仔仔细细地清洗起来。
早晨的井水有些凉,鹦哥一把手伸进去便冻得一激灵,“咝咝”地咂了下舌,还是正正经经地把蔬菜一点点放进去洗。
天光慢慢越发明亮,青衣将做好的茏饼一个个放进炉上的蒸笼,额角也渗出些许薄汗。深深吸了口气,青衣又去厨房看了看,鹌鹑、田鸡、鲤鱼、家鹅、兔子、羊肉等都已经清理完毕,转了一圈,青衣才觉得放松下来,去角上的火炉上拿起已经烧好的沸水,又用刀切了几块姜片,“咕噜咕噜”地冲了一壶生姜红茶,悠悠地走了出去。
……
未时三刻,食居里已经没有客人了,青衣回后院收拾了一下厨房,抬头望了望天。
天上还是一片云也没有,太阳也和和气气地挂在半空,一丝风也没有,空气显得有点闷热。
青衣转头看了看身边依旧干枯的桑树一眼,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许久,才微微叹了口气,仿佛有心事走进房内。
……
午后的空气忽然变得有些奇怪,天空还是万里无云,然而人们心头仿佛压着什么似的,时不时地抬头看天。
“要变天了!”
也不知是谁说了句。
未时末,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飘起了细细的雨丝,冰冰凉凉的,落在人身上,头上,渗进人的骨子里。
“想不到第一次求雨,落下的竟是这至纯的净水。”房内忽然传来青衣幽幽的叹息声。
青衣推开门,从袖子取出一个红梅釉彩的瓷瓶,站在院中央,静静地承接这可遇而不可求的至洁之水。
而院子东南角方向,原本形如枯槁的桑树忽然抖了抖灰褐色的躯干,过了一会,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吐出新芽。
而在汴梁郊外某个荒废的破庙里,一个已经看不出衣服颜色蜷缩成一团的人,在头顶破洞落下的雨滴的“叮咚”声下,忽然抽搐了一下。
……
羣祥既集。二族交欢。敬兹新姻。六礼不愆。
羔雁总备。玉帛戋戋。君子将事。威仪孔闲。
猗兮容兮。穆矣其言。
申时一刻,从飘香楼的后门里悠悠抬出一把鲜红的花轿,许是为了彰显飘香楼的不凡,花轿前各列一对人马,最前头两人一人手拿一道开道锣,其后两人颈上各跨一个大鼓,再后面则是手拿喜牌的两人,大红的喜牌高高直立在人群以上,而平常在飘香楼充当打手的龟公们,有的手拿唢呐,有的举笙,“呜呜哇哇”地排了一路,加上“噼啪”作响的喜炮,场面显得十分热闹。
虽是下着雨,但送亲队伍的两旁还是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雨渐渐下得有些大了,走在最前头的媒婆尖着嗓子高声催促,那擦得煞白的脸盘和红红的胭脂被雨水一冲,顿时变得分外好笑,围观的百姓也不禁发出一阵哄笑。
“晦气,娼女嫁人连老天都看不惯,好端端地竟下起雨来!晦气!真晦气!”雨声有点大,云媒婆低下头朝地上啐了一口,低低地咒骂道。
而围观的百姓则你推我挤地向王家方向跑去。
“新娘子到了,新郎官,还不快开门!”才到王家门口,云媒婆便高声叫喊。而大门也应声而开,花轿进了大门抬过火盆才进入大厅,花轿后则领有请来的童男童女撒下谷、豆、草等,意为为新娘祈福。
“新娘子下花轿,新郎官还不快来迎接!”
话落,王康一身崭新的降功服满面春风地从屋内快步迎出,及至轿前,便俯下身子规规矩矩地作了三个揖。
“新娘子下轿!”
云媒婆弯下身子,伸手揭开花轿的帘子,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起哄的唏嘘声。
小绿快步走到自己姑娘身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绿柳出轿,云媒婆也赶紧将装着五谷的宝瓶递到绿柳怀中,然后扶住绿柳的右臂,踩着龟公们铺就的红布,珊珊前行。
只见绿柳此时头盖鲜红的盖头,足蹬绣履,腰系柔软的流苏瓤带。下着一条绣花彩裙,颤颤巍巍的盖头下面不时露出新娘羞涩的下颌。
“新郎新娘拜天地!”云媒婆高声唱喝。
人群中又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就在这时,大厅门口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中忽然让出一条道来,同时从中传出一道骚臭的气味。
“绿柳你个臭婊子,竟敢坑害大爷!”一个衣着破烂、形容猥琐的男子忽然冲到大厅中央。
“那不是马六哥吗?这几天一直没看到他,怎么出现在这呢?”
……
人群中顿时传出一阵窃窃私语。
绿柳却是全身忍不住轻颤,令人望之生怜。王康见娘子害怕,温柔地揽住绿柳地肩膀,对马六说道:“这位兄台,在下是王康,今日是我和我娘子的大喜的日子,如若不见怪的话,还请坐下一起喝杯喜酒!”
马六却是阴阴一下,“王公子,你不会真想娶只破鞋吧?”
王康一听顿时脸色一变,周围百姓的议论声也更大了。
“这位兄台,如若不想参加在下的婚宴,大可现在离去,你要是再胡说八道,破坏我娘子清誉,我王康一定让你好看!”王康心下十分恼怒,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这是谁这么不长眼睛。然而头却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绿柳。
“哼,王公子,你怕是不知道你要娶的这位新娘子的真面目吧?”马六满眼阴鸷地盯着缩在王康怀里的女人。
人群中又传来一阵议论。
“……”
“不是说是大户千金的小姐不幸流落风尘吗?”
“……清倌……”
……
“哼,大户人家的小姐,她也配,”马六十分不屑地“呸”了一声,“她不过是千金小姐府上的一个丫鬟,随着小姐嫁到夫家,竟然趁着小姐有孕勾引姑爷,被太夫人赏给哥几个,哼。”说到这里马六“嘿嘿”冷笑两声,“绿柳你在爷几个身下婉转的时候,我咋不知道你还是清倌啊!”
人群中议论更加激烈了。
“背着小姐勾引姑爷,这女人真不知廉耻!“这王康忘恩负义卖掉祖传砚台竟然买了个破鞋,真是报应啊!”
“就是,那王家娘子勤快又能干,没想到嫁到这么一个白眼狼家里,真是糟蹋了啊!……”
“难怪这女人长得这么妖媚,原来是个婊子,难怪爷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早知道爷就花两钱上了她……”
“真是龙配龙凤配风,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样不要脸,忘恩负义!”
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本安坐于神案钱的王母终于坐不住了,一张沟沟壑壑的脸现在气得一抖一抖的,王康脸色惨白地看着怀里止不住颤抖的柔软的身躯,一咬牙一把推开,绿柳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地,怀里抱着的宝瓶也碎了一地,“相公,我……我是真的思慕你啊!”
“贱人!”王康一听,哪有什么不明白,上前一脚踹到绿柳的心窝子上,绿柳还没来得及闪躲,便被踢了个正着,顿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旁边一个太婆估计看不过眼,说了句“造孽啊!”,摇摇头,转身就走了。
周围一时更加热闹了。
小绿傻愣在一旁,姑娘怎么是这样的人?一时也不敢上搀扶。
云媒婆则一个劲地擦汗,眼看场面越来越乱,硬着头皮问了句:“王相公,那这天地还拜不拜了?”
王康一听“唰”一下回过头,表情显得十分狰狞,“拜什么天地,纳个妾还拜什么天地!”
绿柳不敢置信地望着王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芸娘呢?她个正室夫人,这个时候到哪里去了?”
“娘这几日卧病在床,爹您不是嫌不懂礼数不知规矩,不让娘出来吗?”原本缩在大厅一角的官生忽然冷冷开口道。
王康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而周围观礼的人群此时越加议论纷纷。
“……”
“这王康也太没有良心了,还读书人,竟然干出宠妾灭妻这等不知礼数的事情来!真是……”
“王家娘子也真是可怜,卧病在床都没个人关心……”
“你不知道磊!那王康老娘可是个狠毒人,芸娘做她家儿媳妇……”
“王家自视甚高,这回真是丢尽了脸!”
“可惜了官生这个好孩子,又聪敏又孝顺……”
“……”
周围的议论越发难听,王康气得大吼一声:“今日王家纳妾,改日再请乡亲们吃酒!”
飘香楼那些原本立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品评的龟公们,顿时想起自己的职责,拿着刚刚仪仗用的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