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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顺……”
像过去无数次的情况一样,面对易莎顺落寞黯然的神情,唐志摩只能无助地陪她沉默。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白表露自己的疲惫──等待得太累了,她情愿不再期待。
他真希望柳星野看到她此刻脸上那种落落寡欢的黯然──那样他就会知道,对易莎顺来说,他的意义有多不一样!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勉强,但你自己要多小心!”唐志摩仍有些不放心。
“我知道,你也要小心。”
唐志摩听着不禁微笑,含笑道:“我是大男人,有甚么好小心!祈祷我早些完成新的剧作倒是真的。”
“新剧作?又有好题材了吗?”
“是碍…”唐志摩就着薄暮,专心地看着易莎顺,眼光既深又远。
这是个冒险的赌注,如果顺利成功的话,也许,他能为易莎顺和柳星野寻辟出新的起点,摆脱过去那一段往事的纠缠。
“这一次的题材是关于哪方面的?”易莎顺显得兴致盎然。
“当然是爱情。唯有爱情才能释出惊涛裂岸的传奇。”唐志摩的眼光笼罩易莎顺。
但这样不计后果、孤注一掷的结果,也许是“玉石俱焚”谁也不知道!
是喜是悲,真的就看他们痴心里感情的深浅疏浓有多少了。
“莎顺……”唐志摩突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没甚么。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箭都在弦上了,能再多说甚么?只希望它射出的方向,能串出同心的圆满。
为了避开炙人的暑气,隔天,太阳下山了,唐志摩和易莎顺才退房。唐志摩转往“道本农潮,易莎顺则只身回去。
“天都黑了,我先送你进城中车站。”唐志摩边说边把两三件手提的行李丢进车后座。
他们上山的时候,是由唐志摩开车上来的。
“不用了,又不顺路;再说你从这里开车到‘道本农朝也要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先送我进城,那要浪费多少时间!”
“那你怎么办?总是要下山的。”
易莎顺提着行李,歪着头想想也对,失声笑道:“说的也是。那你就送我到山下,我自己再搭客运车到车站转车进城,再搭夜车回去。”
“都这时候了,还有车子开往车站吗?”唐志摩问得忧心忡忡。
东部一带城市发展本就比较偏凉,较大的城市是有的,也有铁公路连络繁华的北部大都会区。但山区地带进城的交通,白天时间平均两小时才有一班客运车,入夜以后,想进城,两三个小时的等候是常有的。
至于像易莎顺身处的这种散落村落,通常脱离平地交通主干有一大段距离,当地人平日进出大都用步行,走上一小时是常有的事,虽也有客运车出入,但都是不定时的。易莎顺必须先下山搭车到公路支干上的车站,再坐车进城到中心车站,再换长途铁公路交通回北部。
这也是为甚么“红叶山庄”虽负避暑盛名,但始终没有发展为观光圣地。地形的限制是主要原因。
但也因为如此,它才保留了自然美丽的原始风光。那些山川水秀,好似开天辟地以来就与天地同在;从混沌初开,它就一直以那样的面貌有在。
这是宇宙的定律。开发与自然自古难全。文明,对人类来说,代表了进展;但对整个自然而言,却意谓着破坏。
人类依存这自然,却处处存在着这样的矛盾律,包括他自己本身,也充满了这样的矛盾和冲突。
爱情就是。
像易莎顺和柳星野之间……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一定要送你进城到车站,看你搭车北上了才放心。”唐志摩越想越不放心。
“志摩,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易莎顺说:“你不必担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自己会注意。”
她不想再被保护了。不知为甚么,整个生活让她感到倦。她心中有个结,不单只是感情的纷扰,还有一些即使经过大自然洗涤也无法透明沉淀的情褚。
“志摩,我……”她有些话,有种决定想说,但又吞吐着。
“有事吗?”
“没──没甚么。”
“有甚么话就说。不过,如果是你一个人想在这荒郊野外等那不知几百年才有一趟的客运车进城回去的话,我是不会答应的。我一定要看你搭上北上的车才会放心。”
“那样的话,你不如干脆送我到家算了!”易莎顺赌气讽说,但她知道她不该如此意气用事,立刻道歉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任性耍脾气。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但我不是小孩了,总是该长大,你们总不能保护我一辈子吧?”
“我知道,但──”
“志摩,”易莎顺轻轻叹口气说:“麻烦你送我到公路支干上的候车站吧!城中心车站的人太多,在重新被淹没在人潮里之前,我想再多给自己一些寂静独处的空间,面对山、面对亘古不语的夜空。”
“好吧!”唐志摩也叹了一声。
他可以体会她的心情。但是,疲惫──对一个十九岁女孩来说,实在太早沧桑。
他可以听出她声音中透露出的无奈和疲累,好似对甚么事都倦了的心态。
是感情让她觉得太疲倦吗?才十九岁,青春正开始,她何以非要如此作茧自缚?
他想起她说过的,她要有人爱她爱到死──这感情这么执着而强烈,但如果她知道最终的真相呢?
他不禁看她一眼。只有孤注一掷了!
候车站只是用几片铁皮搭成、勉强可远一风雨的四方空间,面向公路的一方全面洞开,孤矗在荒草暗凉中。
这还算是讲究的,这沿路多半的车站仅只有根站牌孤冷冷、光溜溜地杵在碎石子、柏油和泥路混错间。
到了公路,已算是平地区了,但景观仍是荒凉,人烟也稀少;一直要到接近城边地带才有较多的人家聚集,沿着公路两旁直延伸到城镇里头。
“莎顺,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唐志摩语气里仍有些担心,但已不再多说甚么。
易莎顺朝窗外望了一望。外面的世界,在暗夜时分,荒凉得就像人迹弃绝的废墟,它带有蛮荒的气息。
“嗯。谢谢你。”她提着行李下车。
“莎顺,我想……”唐志摩跟着下车,还是不放心。
“你怕吗?”易莎顺笑笑地,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那笑,让唐志摩一怔。他看着她,突然激动的说:“快阻止我!”
易莎顺莫名不解,困惑地看着他。唐志摩伸出手,慢慢地轻wωw奇Qisuu書网放在她肩上,就那样轻轻放着,静静看着她。
易莎顺显得更迷惑。她微微倾头,眉眼里全是不解其表。她轻唤了一声:“志摩……”
声音惊碎了唐志摩凝望的怔仲;易莎顺肩上的力量突然加重,几乎将她捏痛。
“志摩……”她眉心微皱。
“莎顺,我可以吻你吗?”唐志摩语音微微在抖,受着自己激荡的心跳操纵。
三十岁多的男人了,竟然说出这种十几岁青春少年初恋青涩才会有的要求!但他顾不了那么多,此刻他只想将她拥在怀中。
“为……突然那么说?”声音低得听不清。
“可以吗?”按在她肩上的双手不断传递着要求。他真的不顾一切!
“志摩?……”
易莎顺愕然不止。她不是惊羞,只是不明白为甚么唐志摩突然说出这样的要求。
唐志摩没等她理出头绪,不顾一切将她拥入怀中。
“志摩……”易莎顺不安的微挣。
“别动!”唐志摩搂紧她,并没有贪作要求。“别问我为甚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有种冲动想这样将你拥入怀中……”他极突然地顿了一下,像是极顺畅的水流突然遇到了窒碍。空气静了一会,他的声音重新响起,择怀豁然,如在解悟甚么,他说:“是的,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想象此刻这样拥抱着你……”
如果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哦,不!如果此刻一旁有偷看的双眼,也一定不会了解他此际内心中的清明!
他甚么也不想,只是想这样静静拥抱着她而已。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她的所思、所念、所爱,他比谁都明白!
“你放心,”他低低急促地说:“你的思念和爱慕一定会有响应。现在的你们,都被困在自作的蛹茧里,看不清事实的真相。我希望能为你们寻辟出新的起点,拋开一切过去的包袱,只是──”
他突然放开易莎顺,深沉的看她一眼,不发一语掉头进入车中,迅速发动引擎。
“只是甚么?”易莎顺追上去,挨着车窗。
唐志摩摇下车窗,直视她的双肿说:“只是──结果会如何,就看你们痴心里感情的深浅疏浓。是喜是悲,是幸抑或不幸,症结都在你们自己。”
说完,慢慢开动车子。
“等等!你到底在说甚么?”易莎顺不及思索,又追上去大叫说:“究竟是甚么意思?告诉我,谁是‘你们’?”
“你还不懂吗?”唐志摩露出辽阔的表情。“如果不懂,对着自然的山林夜空!坦白自己的心情,好好的想想,问问自己。”
“志──”易莎顺还要追问,车子加远远走。
她恨恨地望着远去的车影,直到变成一小丁点的光粒在眼帘晃动,才颓叹一声,走回候车站。
唐志摩留下那一箩筐的疑惑,题题叫她费疑猜。但他必是知悉了她的心情,才会遗留下那摊句句带钩的问号。
甚么是新的起点?过去的包袱又是甚么?真的有看不见的蚕丝,层层将她围困在茧里头吗?
越想越费思量!
“唉!”易莎顺倚着铁皮搭成的“墙”,叹了一声。
四周没有光亮──没有路灯也没有月亮──星光灿烂,却衬得间遭的气氛更为蛮荒。夏虫间歇的唧叫,远处的丛草杂木,隔着黑暗,看过去,株株像凝固的幽灵。
这气氛,令易莎顺有点退瑟。但她并不是害怕,只是在都市生活过久了,适应自然的能力退化罢了。
在都市丛林里,她习惯的夜景是宽宽窄窄、高矮落差不齐,像是烙在画片平面里突空的、好似用尺量画出来、有着大大小小留白镂空表示窗子的高楼大厦的剪影;而不是眼前参差成弧线,透过叶间缝隙会有薄疏的星光洒落下来的天际线。
她惯常听见的,是汽车、电视、音响扩送出来的人工科技合成的噪音;而不是耳际间歇唧叫的生命鸣放。
还有,所有虫鸣鸟叫俱寂后的静寂,也是在都市中感受不到的。那是接近真空的寂地,和时刻充满二氧化碳的界下世界,截断成两个人间。
时间慢慢地过,约莫一个小时了,四下的寂暗仍同先前到来的浓烈,也许又暗了一点,但感觉差不多。易莎顺靠着铁皮墙,眺望来车的方向,路两头除了黑和暗,只有风吹和树影幢幢。
她轻声吁叹,抬起头。
满天星──照着缤乱的黑暗;丝云如破,掩遮着不情愿的灿烂。
天圆地方,框的是这亘古不语的星空。柳星野就像那最明亮的星体,闪烁着最耀眼的光芒;而她,只是一颗自己无法发光,环绕着地的芒丝转动的惑星。
远远隐隐有光点在跳动。距离还远,那光就像晴空里的一粒星点,在这广漠的天地四方,渺小得微不足道。
光点越靠越近,漫漫分离成两粒光球,更接近后,变成两道前行的光束,同时,吵杂的引擎声也随风传来。
易莎顺提起行李,紧紧看住射来的车光。
她往前走了两步,举起手挥了两下,便迟疑地缩在半空中。车灯的位置很低,不像是这山区载客的客运车。
光线越来越强,车子减速慢行,缓缓停在她身前。
是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