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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卓家茶庄的生意慢慢就变得萧条起来,当时正处七八月份,正是销茶旺季,对于卓家这种茶商而言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几日后,那个人又来了,还是求茶,卓奕依然拒绝。谁知道不出一月,那个人又来了,客气地说还是要求教。那个时候卓家不仅茶庄的生意不好,连带着茶田也出了问题,卓奕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
卓奕抱着怀疑的心思,十分坚定地拒绝,并且让他不要再前来,那人却也不恼。只是半月后他再次上门,仍旧是很礼貌地要讨教。卓奕有点生气,卓家当时的生意已经很差了,不用想,谁都知道事情绝对和这个求茶人有关系。但是当时,求茶人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足足有一斤的碟香茶,卓奕着实心头一闪。
碟香之所以珍贵,除了自身遇器染香的特性,还有一点便是稀少——碟香茶期长,可达十年,于是每十年才炼一次,产茶的那一年也被称作“碟香年”。碟香的产量有限,加之是稀有之中的极罕见品种,每炼出一两,都会被秘密记录在册。每到“碟香年”,茶叶分销十七城,专供名门大户,每户得茶都不会超过三斤。
今年,便是碟香的炼茶年,所以求茶人选择在这个时候上门求技。他说,他很喜欢碟香,一日不品,便如蛇蚁噬咬般难受,眼见手中的茶叶就要没有了,他实在是不想忍受这痛苦。他求卓奕教他炼茶制法,救他于水火。他还说,除了这些,他府上这些年一共存过三百四十二斤八两七钱。
“姐,你知道么。”说到这里,卓云陶的语气有了些波动,“卓家账上记着——十年前的那批茶总产,除去我们自家留着的十斤,就是这个数目。”
听到这里,卓云釉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无论这个人说的是不是真话,无论他府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些数量的茶叶,他已然深知每一户的茶叶总数,得茶的每一户非富即贵,能够与一户相交已属不易,更何况这许多。
只说明一点——此人,绝对不是简单的茶商。
而倘若真如他所说,这三百四十二斤八两七钱的茶叶都在他府上,那么只怕是全太坊这十年除了他,也没人尝过碟香了。如果十年,都没有人再见过碟香,卓家还能是十死城的茶商之首,那只能说是有人保着卓家的地位。
这样,更加可怕不是么?
“你也懂了,对么?”卓云陶开口,“那个人就是在告诉我们,我们其实一直是给他在产茶,至于卓家现在的地位,也是他给的。他说的很客气,但是一点不留余地,只道一月后再来拜访,希望到时候爹能不吝赐教。”
“爹怎么讲?”卓云釉问道。
但是刚问出口便知道了结果,卓奕多么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被人威胁。
果然,卓云陶说道:“一月后,那个人真的来了。爹亲自沏上了一壶好茶,客气地说着承蒙多年惠顾,是卓家之幸。但是家训难违,实在无能为力。那人仍旧处变不惊地说道,他可以让卓家以后再也产不了茶。你猜爹说什么——爹说,不劳费心,卓家以后都可以不再做茶叶生意了。去年那样的情况,茶田根本卖不出好价钱,但是爹还是那么做了。那个人很是生气,愤然丢下一句你们莫要后悔,便离开了。
今年茶灾,各大茶园减产四成是么,呵,卓家不在乎——因为,卓家已经没有茶田了。”
卓云釉默然听着,手却不自觉地握紧,心下只觉得自己任性可笑,以前总是不问世事,安心地做自己的大小姐,只不愿去管外面那些你争我夺的铜臭事。而今才意识到,自己那般的自在,是多么的没心没肺。
原来,去年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卖茶园,废生意,回江堰……
“云釉。你不要担心,新宅子我去过了,很好的。而且我们回了江堰,你也可以常回来的。”卓云陶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是爹说再等等,他说你迟早会知道的。爹没有阻止你和敏之继续来往,爹知道你是喜欢敏之的,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想告诉你……”
“我困了,睡吧。”卓云釉打断她,眼睛涩得发疼。
“云釉……”卓云陶不甘心,“姐姐……”
“我知道了。”卓云釉翻了个身,眼泪一滴滴顺着鼻梁留下来,在枕头上印下一个个深色的圆晕。卓云陶嘴巴张了几下终究没有出声,不情不愿地闭上了眼。
卓云釉知道卓父的意思,只要敏之留她,只要顾家开口,卓父自会同意定下这门亲事。那样即便是离开江堰,她还是可以和敏之在一起。
但是,顾敏之没有挽留,顾家也装作不知,无论这是谁的意思,卓父都已经在告诉她——敏之,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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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府之后的日子很是忙碌,既然卓云釉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情,卓父索性把家全部交给了她,带着卓云陶自去清算所有的生意。卓云釉依旧沉沉默默,实在空的发慌就去厨房做点心,再不就是在黄昏的时候拉着卓云陶练武。
轰——卓云陶第十二次被放倒,索性瘫在地上装死。
“起来。”卓云釉不耐烦地踢了踢弟弟。
“不起!横竖被你打死,你动手吧!”卓云陶伸长了脖子,脸上一副慷慨赴死的神色。
“噗。”卓云釉气笑了,拉着弟弟起身,自己也坐在他边上,帮他拍拍身上的土。她现在也不出门,除了卓父和卓云陶,也不大和别人讲话,卓云陶怎么看着怎么心疼,以前多么不可一世的姐姐啊,如今沉沉默默,只是闷着。他多么希望她还像以前一样稍不顺心便摔东西跳脚,东西摔坏了大不了再买,卓公子非常愿意花这份钱,但是人闷坏了可就糟了。
“云釉,你便出出门吧。你打别人去,你别打我了。”卓云陶边活动筋骨,边装作漠不经心开口。
“不去。”卓云釉扭头,“怎么,不愿意被我欺负啊?”
“没有没有。”卓云陶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们也快离开永宁了,总该出去和以前的朋友道个别吧,毕竟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对哦,得和他们讲一下。”卓云釉开口,“崇远、崇乐、寸金……还有谁啊?”
顾敏之啊顾敏之!看着装傻充愣的姐姐,卓云陶急的只差咬掉了舌头。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当然有,当然有,姑母啊。”
“不是说姑母会来送行么,不去了不去了。”卓云釉摇头,“人家不想见我。”
明明很想见!人家约了你很多次!是你自己拒绝了!
卓云陶愤愤地想着。可能是天不亡他,这时官家叶伯跑进:“小姐,顾府又来帖子了,还是敏之公子的。”没待卓云釉开口,卓云陶便开心地招着手:“拿过来拿过来。告诉他,帖子收下了,一定准时赴约。”
到手一封薄薄的书柬,白底映着浅浅的白莲,若隐若现。卓云陶只打开道:“明日未时,怡园谨侯芳踪。”
怡园在永宁城西,占地数十亩,林木繁茂,亭台掩映,园栽梅花十余种,小细梅、宫粉、绿萼、玉蝶、朱砂、洒金,真正的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
“你收下的,你去吧。”卓云釉开口道。
“别啊,知道你喜欢梅花,这约你去怡园啊。”卓云陶连忙撇清。
“这个季节有梅花么?”卓云釉淡淡地。
“五月你要看什么梅花啊?”说完这句话,卓云陶恨不得打嘴。这个顾敏之也是,这个季节去什么怡园嘛。
来的真是不合时宜。
“你就去吧。”卓云陶只顾怂恿着。
“你真是奇怪。”卓云釉冷笑,“谁前些日子不住地劝我放下的,如今又把我往他那推。”
“我是劝你放下,所以你必须见他。”卓云陶神色平静,却一本正经,“那晚和你说完我就后悔了,虽然你不说话,但是我忽然感觉心口疼,疼得我一下子气都喘不过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有多难过。我们是一起从娘亲肚子里出来的,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你这些日子装着若无其事,你骗得了我么。你去见顾敏之,你把你想问的想说的都说出来,你不要一个人憋着。”
卓云釉也不讲话,只感觉鼻子发酸。云陶默默抱过姐姐:“云釉,不管多难,你都不要怕,你还有我。我们是一体的,这世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亲。”
卓云釉的心,陷落于那个夏日的黄昏。
就像是被困在一个密闭的满是水的瓮中,她扑腾着要揭开盖子,底边忽然一道口子炸开,水流汩汩泻出,她没有碰到盖子,但是还是浮出了水面。她发现,自己长久的挣扎其实是徒劳,或者说,就是梦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告诉自己,最近要把大结局写的合理点
☆、怡园如约
已至初夏,园中少人。未时,顾敏之如约而至。
怡园中,亭台间,偌大的石桌,新茶初沸。
纤纤素手,正在石桌上排点着一方方绣花瓷碟:澄黄的蛋香酥,酥皮包裹甜浆,上覆金色蛋黄,缀以些许芝麻;紫色的芝麻芋,芋子蒸烂捏成团饼,拌上白色糖粉;白糯的豆沙卷,白面配搭着果仁,沾上豆沙,炸至脆酥;红色的玫瑰糕,玫瑰汁染着面团切成薄片,上面摆着一片干花。如此种种,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卓云釉穿着一件宽袖水绿罗衫和白抹胸长裙,梳着单侧的垂云髻,插着一枚小小的银色云钗。脸上轻施粉黛,眉间云淡风轻,令人望而惊艳。
顾敏之静静呆着,一时之间竟不愿上前打扰。倒是卓云釉自将浅碧色新茶注入白杯中,手托杯底,指附杯沿,闲淡地递至顾敏之眼前。
“竟比我到的还早。”顾敏之淡淡说道。
卓云釉低眉,注视着手中的茶,道:“昨夜想了好久,终究是睡不着。晨起便做了这些糕饼,时间短,倒也也没能准备多少。”
顾敏之微露喜色:“你自己做的么?我竟不知,你还会这些。”
“你自然是不知道。”卓云釉开口,“因为怀之告诉我说你不喜欢甜食,所以我即便是学了大半年,也从来没有和你提起过。你看,你的事情我都是从别人那里才知道的,你自己,从来不告诉我。”
顾敏之闻言一愣,却是默默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问道:“你想问什么?”
“既然是你约我来,我想,总该是你有话要讲。”
顾敏之脸上重又浮现起卓云釉熟悉的笑意,“我知道,你是在气我。的确,母亲告诉过我舅父的事情,我也一早知道你们要离开。”
卓云釉只觉得心口发堵,她在来之前还在安慰自己,或许敏之真的不知情,或许真的是自己误会了他。现在听着他亲口承认,终于觉得死心,一下子竟感到筋疲力尽。只伸手抚住眉心,先前准备好的一句句质问卡在喉头,此时连出声她都不愿意。
“你不说话?”顾敏之开口,“那你听我说。
是的,我是比你早知道你要离开,但是我不是有意瞒着你,这是父亲的意思。我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曲折,但想来也定不简单。只是我没有料到你会气我气得这般厉害,从来没有过这么久不理我,我想你是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不要和我讲话了,我很害怕。
父亲让我在风波过去之前不要与你过多接触,但是,我做不到。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现在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发生,我都是不愿意与你分开的。”
一番话下来,顾敏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