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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麝香。”他倚在池子的壁边,直瞅着专注闻香的她。
“麝香用的不多,倒能勾出更香浓的气味。我看看,应该还有龙脑香、乳香……”她再度掬水闻着,疑惑地道:“好像有什么味道压住了这些香气。对了,就像冬天下了一声大雪,掩去所有气味。”
“杉木炭。”他有问必答。
“杉木炭,我懂了!”她露出了然的笑靥。“杉木炭拿来收敛香气,制成香饼后才不会过度挥发,然后投到这池子里,让热水慢慢化开,香气就全部跑出来了。”
“雪融了,花朵开放,有了花香,春天就来了。”
“对了!就是你说的!”她兴奋地不断掬水,扑了一脸的湿,笑道:“雪中春信,这名字取得真好!这是这边特产的香吗?”
“我调出来的。”
“你会做香?”她惊讶地望向了他,他做线香是很笨拙啊。
一看之下,惊讶之情立刻转为羞赧,一张已被热气熏红的脸蛋胀得更红,一双眼不知往哪里瞧。
他就坐在水里,露出半截宽阔结实的胸膛,浓黑的头发披散了下来,带着闲散却狂野的危险气息,也许是一身的湿热水气,他的眸光显得慵懒,唇角勾着淡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
“偶尔做做。团香饼比较简单。”穆匀珑的目光依然须臾不离。
这块雪中春信香饼是上回祭天时带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再度用上。
他爱闻香,闻久了,自然技痒,也试着调香,有时他思虑过度,夜晚难以入眠,这就会起身,开了橱子,选出他亲自从库房挑来的几味香料,或闻香,或调香,让满满的香味充盈周身,好能得以静心、放松、休息。
能不能就不要再下床了,而是抱着身边的软玉温香,好眠到天光?
“喔……”郁相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眸光又变得好热烈,忙起身道:“我走了。”
“你不试试泡了雪中春信的感觉吗?”
又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品闻香饼是一回事,将香饼投在这么大的热水池子,让香气徐徐融出,飘散进沐浴人的毛孔里,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都不怕被她看了,她还怕什么?郁相思抑下无谓的羞涩心情,朝他一笑,大胆脱了鞋袜,拢起裙摆,大方地坐到池子边的石块上,将一双脚缓缓地探入了池水里。
“哇!”许是外头空气较冷,她以为被烫到了。
“水没那么热,别担心。”他提醒道。
对嘛,不然他早就被烫成熟虾了。她不自觉地瞧向他的胸膛,看了半晌,突然发现她在盯着一个男人的身体,慌地又垂下眼帘。
双脚泡在水里,温热的芳香很快从脚底涌上,一寸寸地蔓延过她的小腿、膝盖、大腿、身子……香气盈鼻,令人迷醉,在她身子里游走,既温暖、又舒服,她只想就这么坐着,再也不要起来了。
她绽出甜笑,双手撑在身边石头,仰头望向蓝得发亮的天空。
山野静谧,涤净身心,她忘了自己,忘了世间烦忧,两脚轻轻地踢着,打起了水花。
水花细碎,点点滴滴,晶莹剔透,溅起,滚落,将无数的涟漪打向了水中的男人。
穆匀珑的心被震动了。
蛰伏的儿女情怀早已破茧而出,水的热度,香的催化,姑娘的美好,在在激起了他最原始的爱慕与渴望。
他极目锁住了她,起身撩过了水面,上前握住她白皙的玉足。
“啊!”她被这突然的一握给惊呆了。
他由下而上凝望她,如同昨日他站在马下看她的神情,专注而深邃。
下一刻,他俯下身子,亲吻了她的脚背。
他嘴唇的温热迅速燃上了她的身子,郁相思的脑袋瞬间烧成空白。
她本能就想抽脚,可脚好像生了根,长在他的手里,紧密相黏,再也分不开了。
她的心肝怦怦剧跳,以为自己就要摔进这池水里,或是以为自己已飞进无垠的蓝天,让风儿吹得天旋地转,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了。
她没飘走,她的心,她的人,全坠入了他的怀抱里。
身边拥来浓冽的温热香气,他已从水里站起,全身赤裸裸地、湿淋淋地搂住了她。
“你……”她真的呆了,不是没被他抱过,却没如此贴身交缠。
“相思!”他收紧手臂,强烈地感受到她的柔软,不禁赞叹一声,再次圈紧手臂,让她与他更加密密贴合。
她撞进了好烫好烫的胸膛里,呼吸尽是馥郁的雪中春信,他黑发上的泪珠滴落她脸颊,也是浓烈的雪中春信,他的手掌揉抚过她的背部,霸道地将他的气味过到了她身上。
“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却是无力阻止他的动作。
他抬起了她的下巴,令她不得不直视那又缓缓逼近的阗黑瞳眸,而她就在他的眼底不断地放大,再放大,直到他覆上了她的唇瓣……
“别……”她总算寻回了声音。“田公子……”
他耳畔轰然一响,让这声呼唤给叫回了理智,停在她胸前的亲吻迅速地回到她的樱唇,吞下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姓氏。
柔吻绵绵,他为她拢好衣衫,这才眷恋地、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瓣。
“相思。”他轻抚她的脸蛋,眸光依然热烈灼亮。“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娶你为妻。”
她痴痴地看着他,心悸的同时,眼圈儿也红了。
“下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点头,没有多问,就算是天涯海角,她也跟他去了。
※※※午后,他们来到了天首山的山顶。
他一直紧握她的手掌,好像怕她会被山风吹走似的;她亦放心将自己交给他掌握,随他超过乱石山坡,来到山顶的这块大平台。
天空厚云堆积,风声猎猎,吹拂着他下一样的头发和衣衫。
泡过了澡,他并未绾发成髻,而是像这山里的男人束起一头黑发,垂在身后,身上穿的是这里灰色宽长袍袖的传统服饰,胸前缝缀一块五彩龙花布衣襟、扎上同样花色的腰带,袖口和袍摆也是相同的龙纹滚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豪迈英挺,若不看面貌的话,还以为他也是骑着花花马儿,赶着牛羊高歌的高原部族男人呢。
不!人家拿的是赶牛羊的手杖,他却是天生威仪,即使站得这么高,风吹得这么狂,他还是屹立不动;他手上拿的应是镶金带玉的宝剑,只消一挥,就能指挥他脚下的千军万马……
郁相思看得痴了,这是她的男人啊,就像掌柜大娘一样,成天将我家男人挂在嘴边,她可没脸这么说嘴,但这份幸福感是最真实的了。
“在看什么?”穆匀珑回过头,笑问她。
“我看下面的碧海子。”郁相思脸一红,赶紧转开视线。
“碧海子在清晨和黄昏时是金色的,平常是蓝色,倒映山影就成了绿色,大雨时是黑色,到了冬天下雪是白色的……”他故意一顿,仍是灼灼地望定了她。“但都不如你害羞时的红色脸儿。”
“呀!”又来调戏她!她捧住了脸蛋,双掌尽是烫热。
“你在看我的衣裳吗?”他摸向她微肿的红唇,忍不住俯了脸,克制地往她唇瓣吮吻一下。“这回来不及,以后会帮你做很多很多族里的服饰,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
“又不是三头六臂,穿不了那么多衣服。”她娇笑,摸了摸他的龙纹滚边。“你这衣服这么合身,不是借来的吧?”
“不是。这是我自己的衣裳,上山时便穿。”
“它们里头填了羊毛,应该比较暖和吧?”
“是比较暖和。”但这并不是他穿这件衣裳的本意。
郁相思有很多疑问,但她不问。她有一个感觉,打从云顶关开始,他就带领着她走过一道又一道的关卡,像是探索,也像是冒险,不但掘出了彼此深藏在心的情意,也即将掘出他一直过度刻意不提的身份。
“咦?”一股清冷的香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惊喜地望向他。“灵犀香?”
“是的,灵犀香就是长在这山头。”
“真的啊!”她兴奋极了,跑步向前寻找香味来源。
大平台的尽头是一座拔高的小山峰,这就是天首山的峰顶,山壁上现出一个约为十人高的大洞口,里头隐约透出亮光,却是深黝黝的看不真切,灵犀香的香味就是从这里飘散出来的。
令她惊讶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护卫大哥们全部来了,人数远比她算过、见过的还多,好些都不认识的,他们穿着一式的高原部族灰色射猎劲装,腰配长剑,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分成两列站在洞口前。
洞口边立着一个巨大的石碑,差不多有她的两倍高,她仰头看去,上头没有文字,而是她已经十分熟悉的龙形刻纹。
“他们?”她有些忐忑。
“他们是跟随我身边最精良的金骑卫队,一共三十六名。”
“这山头……”她忽然明白了,难怪他需要被保护。“这不是皇帝他家人才能来的地方吗?我们就这们闯上来,可以吗?”
“没关系,我们进去。”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往洞口走去,刷一声,所有的侍卫动作整齐划一,立刻单膝跪下,带着恭敬和热切的目光护送他们走进石洞。
郁相思背脊发热,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等阵仗。护卫大哥们不可能跪她,那就是像孟大哥一样跪着他了?
他果真是皇族中人?她想问,但周遭气氛太庄严,她说不出话。
进了洞里,又变回两人独处,她稍稍舒了一口气。
洞内静谧而黑暗,往前摸索走了十来步,低矮的石头壁顶忽然不见了,眼前一道天光直泄而下,照亮了一个极为开阔的大山洞。
新人新事的灵犀香味更浓了;她抬头看去,洞顶一个圆形大洞,从上面直直裂到前方山壁,引进了大量的天光,还能看到外头飘过一朵白云,她恍惚有个错觉,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仙山当神仙了。
天光底下,放着一张好大的石桌,上面至少可以睡上十头牛……等等!她看仔细了,这石桌不是摆上去的,而是从山洞直接凿出来,与地面连为一体。
鬼斧神工!她惊叹极了。又看到石桌左边矗立着一块黑黝黝的巨石,差不多有她两个人高,方圆约有三人合抱,即使天光照在石面上,那深沉的黑色还是一样深沉,令她以为那不是石头,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好奇上前,愈是靠近,愈能感觉巨石所散发出来的冷凝香味;她心脏陡地一跳,先是屏住呼吸,再深深地吸进那独一无二的清冷香气。
“这……”她右手举在巨石前,竟然不敢去触摸。
“这就是灵犀香。”他来到她身边,很自然的抚摸巨石。
“啊!”她怕碰坏似的,很小心地拿指尖抚上巨石,感受着不规则的粗糙三种纹,轻声问道:“全天下的灵犀香就只有这一块?”
“是的。”他说起了掌故。“五百年前凿开了这山洞,原是做为避风雪之用,没想到洞中有洞,还有一块浑然天所的灵犀香。没有人知道这块香石是哪里来的,很可能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在这里了。”
她的手指缓缓移动着,一方面感受着湿润的冰凉,一方面也为这古老的巨香传说而心慑。
她夜夜放在枕畔的灵犀香就是从这里敲下来的啊。
“为什么叫灵犀香?”她问道。
“当初发现时,这香石长得像犀牛角。”他右臂上扬,显出这块巨石当年更为高耸的高度。“犀角中间有一条白纹,从上头直通到下头,可以互相感应,因为有此灵通,便叫灵犀,因此这块香石也叫做灵犀香。”
他手臂缓缓摆了下来,好似画出一条相通的犀角白纹。
“我没看过犀角。怎么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