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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图-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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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梦到了亚兰·傅尼叶,而不是圣贝尔娜黛特,想想我当时有多惊讶吧。”

疯子啊。我把信件扔进“紧急事务”文件盒里,打开全新分区的电脑玩扫雷。失败两次

后,我打电话到苏福比拍卖行,表示想以六千英镑的保留价格买到查尔斯·狄更斯本人的原

版办公桌。叫基帕尔·辛格的迷人评估员同情地说小说家的办公桌已经被狄更斯故居博物馆

预购了,并安慰我说,希望我的损失不会给我造成太大痛苦。我承认我已不知所云。接着我

打电话给艾略特·麦考罗斯基问候他的小孩们。说了句“都很好,谢谢”之后,他询问了我

的工作情况。当我提道要借八万英镑时,他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算是做了回答。

我把最高数目降到了六万。艾略特指出,基于我的信贷表现,我还要再等一年才能重新调整

额度。噢,我怀念那些日子,他们一边像鬣狗一样笑著,一边让你下地狱,然后把电话挂断。

我在地球仪上追随着麦哲伦的航程,我渴望一个世纪,一个离下一艘德普特福特的快速帆船

不远的崭新开端。我的骄傲已经支离破碎。我又打电话给前妻。她正在泡晨浴。在我说完我

的严竣处境之后,她像鬣狗那样笑了起来,让我下地狱,还挂断了电话。我转动着地球仪,

转啊转。

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莱瑟姆女士像鹰观察兔子那样,仔细打量着我:“别,别去找放

高利贷的人,卡文迪什先生。得不偿失。”

“别怕,莱瑟姆女士,我只是准备去看望这个世界上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相信我的人。”

在电梯里,我想到了“血浓于水”,后来我的手掌就被伸缩雨伞的辐条刺破了。

“噢,见鬼,你不会吧。给我马上消失,你就不能让我和我的家人静一静吗。”我哥哥

站在泳池边,怒视着我,据我所知,他每周都做氯化池水等工作,哪怕有大风小雨都没间断

过。他用竹竿上扎着的网兜清扫着树叶。“要是你不还我上次那笔钱,我是一个子儿也不会

借给你的。为什么我必须永远给你施舍?不,别回答我。”登霍尔姆从网兜里舀出一撮潮湿

的树叶,“打车回去吧,别烦我。好话我只说一次。”

“乔治特最近怎么样?”我弹掉在他那干瘪的玫瑰花瓣上的蚜虫。

“乔治特肯定会慢慢疯掉的,你不想借钱的时候对她可是没表现出一点关心。”

我看到一条虫子钻进了土里,打心底里希望自己就是它。“丹尼,我和黑道上的人之间

出了点小岔子。不弄到六万英镑的话,我就会遭到一顿毒打。”

“请他们为我们录下视频。”

“我是认真的,登霍尔姆。”

“我也是!你的演技可真逊。那又怎么样呢?关我屁事!”

“我们是兄弟!你还有良心吗?”

“我在一家商业银行做了三十年的董事。”

被锯断的美国梧桐落下了曾经翠绿欲滴的树叶,正如绝望的男子曾经表露出坚定不渝的

信念。“帮帮我吧,丹尼。求你了。先给三万英镑就行。”

看来我把他逼得太紧了。“见鬼去吧,蒂姆,我的银行破产了!我们早被劳埃德保险社

的吸血鬼榨干了!金钱任我指挥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了!不复存在了!不复存在了!我承担

着两倍的房屋抵押贷款!你的遭遇和我比起来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至少,我们都知道在这

个世界上,你还有本书在各个书店热销!”

我的脸色透露了让我羞愧的事情。

“噢,我的上帝,你这个白痴。你要什么时候去还款?”

我看了看手表:“今天下午三点整。”

“别再想它了。”登霍尔姆放下网兜,“申请破产吧。雷纳德会帮你写申请,他是个好人。

我知道申请破产很棘手,但它能帮助你远离债权人。法律明文规定了——”

“法律?我的债权人有关法律的唯一经验就是:蹲在拥挤不堪的监狱里的一个马桶上。”

“那你躲起来吧。”

“这些人有上天入地的能耐,很快就会找到我的。”

“我敢打赌,他们就到不了M25星云。那你和朋友待在一起吧。”

朋友?我排除了那些我还欠着钱的、已经去世的、下落不明的,还有那些掉进时间兔穴

的人,最后只剩下……

登霍尔姆最后出了个报价:“我不能借钱给你。我也身无分文。但是我可以施舍给你一

个幽僻舒适之地,也许你可以在那避避风头。”

***

鼠王的寺庙。黑烟鬼的方舟。地狱的门口。对了,《饱以老拳》上说,在国王十字车站,

花五镑就可得到口淫服务,到楼下男厕靠里面最左边三个隔间中任何一个即可,全天营业。

我打电话给莱瑟姆女士,告诉她我将同瓦克拉夫·哈弗尔一起到布拉格参加一次为期三周的

会议。后来,撒谎的结果像疱疹一样黏着我,阴魂不散。莱瑟姆女士祝我一路顺风。我当然

可以放心把霍金斯兄弟交给她。事实上.我认为莱瑟姆女士甚至可以像摩西那样从容不迫地

把埃及十灾也解决掉。我知道,她待在这里简直就是屈才。我常常纳闷为什么她会一直在卡

文迪什出版社工作。付给她的薪水根本不足为道。

我仔细看了一下自动售票机出售的车票类型。可以使用优惠卡购买的当日往返票(非高

峰期),不能使用优惠卡购买的廉价单程票(高峰期),等等。但是,哎,我该买哪种票呢?

一根咄咄逼人的手指突然戳了戳我的肩膀,我大惊失色——哎,虚惊一场,这只是一个建议

我买比单程票便宜的往返票的小老太。

我以为她精神不正常,但是,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我把伊丽莎白二世的头像

朝下放置,塞了一张纸币进去,售票机却把我的钱吐了出来,然后我把头像朝上又塞了一次,

不行,这样鼓捣来鼓捣去,每一次售票机都把我的钱吐了出来。

所以,我加入了人工售票柜台前的队列。有三十一个人排在我前面,是的,我数得很清

楚,一个不落。售票员们随心所欲地在他们的柜台间窜出窜进,走来走去。屏幕上的投影广

告敦促着我去买一台电梯轮椅。终于,终于,终于……轮到我了。“你好,我要一张到赫尔

的车票。”

售票的女人摆弄着几个硕大的充满民族风情的戒指。

“时间?”

“越快越好。”

“‘今天’吗?”

“‘今天’通常意味着‘越快越好’,是的。”

“我没办法卖给你今天的车票。你要到那边的柜台去买。这里只卖预售票。”

“但那块闪闪发亮的红色标志牌指示说,我该到你这边的柜台购票。”

“不行就是不行。请别在这里停留。你妨碍到后面的人了。”

“我不走,那块标志牌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到这个柜台买票!我已经排了二十分钟了!”

她终于对此表现出些许兴趣:“你要我为了你违反规定吗?”

蒂莫西·卡文迪什怒火中烧,好似在微波炉里火星四溅的叉子。

“我希望你通融一下,给我一张到赫尔的车票!”

“我受不了你说话的口气。”

“我他妈的是客户!我受不了了!给我把你的上司叫来!”

“我就是我自己的上司。”

我大声呵斥着,怎么也不肯离开队伍的最前头。

“喂!”一名戴着饰满铜钉的头带的朋克歌手叫道,“我们他妈的还在排队呢!”

劳合·乔治说过,决不道歉。而且还要更加粗鲁地再说一遍。“我知道你们他妈的正在

排队!我已经排过一次了,休想因为妮娜·西蒙不肯卖一张破票给我就让我再排一次!”

一个穿着夹式制服的野人凑了过来:“怎么回事?”

“这个老头不要脸,认为他插队是天经地义,”光头答道,“还在预售票窗口辱骂加勒比

黑人妇女。”

我简直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一切。

“看,伙计——”野人屈尊地用对老残人士说话的口吻对我说道,“在我们这个国家,

排队才能保持公平,要是你不乐意排队,就回你娘家去,懂了吗?”

“我他妈的长得像埃及人吗?像吗?我知道要排队!那又怎么样?因为我已经排过了,

所以——”

“这位先生说你没有排队,你插队了。”

“他?请问,当他在你住的房屋协会的房子上涂鸦,写上‘乞丐收容院’时,他还称得

上‘先生’吗?”野人瞪大了眼睛,气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交警可以马上把你踢出去,

要么像一个文明社会的成员那样去排队。随便哪一种。你要是插队,我可就不客气了。”

“要是再排一次的话,我会错过换乘班车的!”

“不开窍,”他骂道,“像个娘们!”

我求助于那些排在酷似烂人和席德(注:英国朋克乐队“性手枪”的两名成员。)的家

伙身后的人。也许他们曾看到过我排队,也许没有,但没有人愿意瞟我,哪怕就一眼,英国

已经大不如前了,噢,大不如前,文明走向穷途末路。

一个多小时后,“伦敦”号列车带着霍金斯兄弟的诅咒南下。乘车上班族,这些不幸的

人们,每天得两次搭乘英国的破旧火车,生死未卜。密密麻麻的飞机在希思罗机场上空做着

椭圆形盘旋,等待跑道腾出,像极了夏季池塘边的蚊蚋。在这座该死的城市里,纷扰何其之

多。

尽管如此,我仍因为一段旅程的开始而满心欢喜,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刚付梓的《澳大

利亚北区市政官选集》第一卷谈到,丧身鲨鱼之口的受害者先会有一种麻醉般的幻觉,忽忽

悠,飘飘然,感觉不到任何危险,神游到碧波荡漾的太平洋,之后,他们的躯体才会被鲨鱼

的牙齿大嚼特嚼。我,蒂莫西·卡文迪什,就是那个游泳者,看着“伦敦”号轰隆隆地驶去,

是的,你,你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戴着假发的猜谜节目主持人,你和你在索马里群岛的寓

所;金德姆·布鲁内尔建造的一座座高架桥;招收临时工的商场;烧煤砖的工人阶层;迪伊

医生、克里平等人的那把老骨头;还有人们想挤破脑门钻进去的玻璃办公大楼,在那里,青

壮年们像我那个铁公鸡哥哥一样,蹉跎成老朽的仙人掌。

埃塞克斯郡露出了它那丑陋的一角。曾经,我是一名追求进步的公务员之子,还是一个

在当地文法学校受教育的书呆子,那时,这里还是自由、成功和剑桥大学的代名词。现在,

你看看吧。购物商场和居住小区张牙舞爪地侵入我们古老的土地。北海吹来的一阵风撕咬下

一朵云彩,随后逃往了中部地区。火车终于驶到了乡下。我母亲有个表弟住在这里,她的家

人有一座大房子,我想他们现在已经搬到温尼伯去寻求更好的生活了。在那!就在那,在那

座自建仓库的影子里,曾经长着一排核桃树,我和孩提时代的好友皮普·欧克斯——可惜他

十三岁时死在了油罐车的车轮下——给一艘独木舟上了漆。我们曾在一个夏天里,沿着塞伊

河航行,还把捕到的刺鱼装在罐子里。在那,就在那,在转弯处旁边,我们还生了一堆火,

把豆子和马铃薯包裹在银箔里烤着吃呢!往回驶,火车噢,往回驶一些!难道我只能匆匆地

看一眼吗?没有树篱隔开的毫无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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