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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不少情况,从已故理查森上校的怪诞行为,到丽塔心中对龙的恐惧,还有他对自己姐姐那种“中庸之道的诚实”也颇有微词。
这些新的信息远未使我们弄明白什么,反而将一切都搞成了一团乱麻。不过谜团的震中正在清晰起来。各种情况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在向“中国居”靠拢,那可是理查森上校吩咐过不得进入的。很遗憾,他的这个禁令因为调查的需要而给解除了。我必须承认,我们第一次走进这个圣殿时是非常激动的。
尘埃有如白雪一样,具有这样一种功效:隐去某处人类所塑造的景色中的缺陷,制造出一种艺术性的朦胧感。它使景色换了新貌,强调的是景色中内在的美。它义像一座城市突遭火山喷发后的那些火山灰,将景色凝固在了过去的某一时刻。
我在看到已故约翰·理查森上校的神秘天地时便有这种感觉。那里可是一个真正的、精美的博物馆,有着许多来自远东的珍品:钱箱,博占架,文房四宝盒,屏风,还有其他小摆设。家具上饰有山水和中国人的生活场景,都上有厚厚的一层漆保护着,那可是这个国家所特有的。有些画卷和木版画上展现的也是这种背景和环境。灰尘使它们鲜艳不再,但只要有一点想象力,便足以再现那个正在昏睡中的世界,想象着自己正置身于那个旭日东升之国,感受到自己的心儿正和着一曲清脆的东方乐音在跳动,眼前晃动着中国或者是日本的迷人乐女。
在房间的一角,靠近窗子的地方,有套有点特别的家具,从一开始就使我们发生了兴趣。在一个放满摆设像是桌台的家具上面,立着—个木质艺术品,做工井不算精致。这是个身裹锦缎的女人。其右有只白虎,虎视眈眈的样子,是个石膏小塑像,体态有如一只大猫。左边,另有一个塑像,要大一些,是条龙,给涂成了青色,它让我们想到使丽塔·德雷珀那么骇怕的就是它了。还有只香炉和一个大青铜爵.使得这套家具更显充实。
我觉得房间里静得不大舒服,也是想把欧文从他的遐想中捡回来——因为我看到欧文拔脚过去就一直在欣赏这些中国艺术,所以开口说道:
“这里就是理查森上校平常喜欢休息的地方了,以便细细品味这令人陶醉的中国魅力。在这个宁静的避风港里……”
“细细品味这令人陶醉的中国魅力?”他说,“您讲得真好,我的朋友。您看看那儿,护墙板上……您想想,已故上校对那个把剪的纸人儿钉在客厅墙上的孩子,不是没有道理就训斥了他一通的。这里有两个,用黑纸板剪的,反过来钉在了墙上。”
“瞧您说的,我注意到了。这证实了我的看法。”
“什么看法?”欧文问我,探究地抬头望着我。
“就是这个人疯了,毫无疑问。毁掉绿篱,推平小山冈,拆掉整整一层楼,这一切的托词都是一条青龙,其后还有剪纸人儿这种事……我认为理查德上校疯了是毫无疑问的。此刻我倒很希望在他自杀前脑子清楚的时候,给他来个猛醒!”
“嗯,我呢,我的想法恰恰相反。我要说,这个男人和多数同胞一样正常,有责任感,有信仰,关心亲人的幸福,虽然也像大象一样有些小小的缺点。他只是在结束生命时才陷入精神错乱。不过您也够可以的了,阿喀琉斯,因为您天下无双,是不会出错的!您的帮助对我很宝贵呢,我怪自己没多加仰仗。每次我们调查结束,我总是想到本该只须听听您的高见,将它们反过来思考,就一定能使真相大白了。”
欢快的阳光漫进房间,正好代表了我在这美好的夏日愉快的心情,故而我温和地回敬道:
“随您怎么笑话我好了,欧文。我很清楚,您在这个案子里处境不妙呀!”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话,只是恼火地掸掸他橙红色上衣袖口上的灰尘。随后他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青龙那张怪模怪样的脸,一双大眼对着一双小眼。
“我能知道您正干什么吗,欧文?”
“我在观察,亲爱的,用我的眼睛,特别是用我的脑子。”
“您看到什么了呢?”
“是这个可怕生物的脸,它在夜里缠绕着小……得伊阿尼拉……得伊阿尼拉……得伊阿尼拉……”他一再念叨这个名字,沉思着,显出喜悦的神色,“阿喀琉斯,小理查森这么称呼德雷珀小姐,您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的事太多了,我可不知道是哪一个。”
“想必您知道得伊阿尼拉是什么人吧?”
“料想是个神话人物,对吗?”
“不错,在英雄赫拉克勒斯周围的人中,这可不是无足轻重的一个,因为她成了他的第二任妻子。”
我也走近青龙,说道:
“如果我是‘得伊阿尼拉’,知道吗,我会很不放心的……我会马上远走他乡!您还记得她教父谈到她时说的那些内情吗?就是老在她噩梦中出现的那个龙?”
“当然了,阿喀琉斯,这是本案中最令人困惑的方面之一。”
“据说她还梦见想要扼死她的一个男人……只要我们还没有将这个病态的家伙关进牢房,这种事最终是会发生到她头上的!”
他摇摇头,想着什么,接着站起身,打定主意不再看龙了,说道:
“来吧,我们去和她淡谈。”
我们在宅后草地上见到了德雷珀小姐。她站在画架前,穿一件白色平纹布长袍裙,戴一顶扁平狭边草帽,正在一根装饰性圆柱上灵巧地添上一株蔷薇。她本人就构成了一幅非常迷人的画面,小脸蛋清新可爱、撩人心弦。我同样欣赏的,是她一双纤巧细腻的手,虽说有点哆嗦,但她笔下老到地再现了蔷薇的色彩和各部分结构。可惜,当欧文提起龙的问题时,我看见她放下了画笔。
“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她厌倦地喃喃说道,“我真想把它忘掉。”
“我们完全理解您,小姐,”欧文说,噪音极为优美动人,“但逃避真相并不意味着因此而能躲过它。我希望您把这个问题以及和您噩梦有关的一切都和我们讲讲。”
“不,这很可笑。”
“可您的教父并不这样认为啊。”
欧文只得费尽口舌,吃住要她和盘托出自己精神上的苦恼。她终于讲了,但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一点也没超过我们所已经知道的。
“不合情理啊,”她讲完后欧文蹦出一句,“这毫无意义。”
“您明白了吧?”她嘟嘟哝哝地说,两颊因为激动而泛红。
“这太不合情理,因此就可能有某种含义!”他继续续说道,一只手抚摸若前额,“您从前根本没见过这种龙,肯定吗?”
她显得迟疑起来。
“总而言之吧,也许是在哪张图片或哪幅画上见过……但根本不是在这里,我可向您发誓。”随后,她清亮的眼睛又恢复了不安。“您真的认为这件事……很重要吗?”
“我确信如此,小姐。但我现在想问您其他几个问题,更私人一些的问题,更私人一些的问题是关于那个年轻人的。听说您对他情意绵绵……”
她的脸马上阴沉了下来。
“您想知道他些什么?”
“很简单,是不是他让您害怕?”
“这个问题很荒唐,”她答道,丢下画笔,“女孩子们……总是什么都怕,您应当知道这一点的。”
“我非常相信女性的直觉,德雷珀小姐,故而我还是冒昧想问一问。”
她蓝蓝的大眼中突然掠过几许闪光。
“您这么问我,是因为您指控他有一些可怕的事,是吗?”
“不完全是这样。只是您要明白,您这些梦具有一些预兆性的迹象。它们也证明了这些怀疑是有道理的。”
她愣住了。经过一番内心斗争,她松了口:
“好吧,对……不过这主要是在开始的时候。大家所讲自关他的一切,原先我都十分相信,他少不更事时的火气呀,还有别的什么言过其实的话。不过后来我就渐渐明白他实实在在是个怎样的人了。”
“不久前,您闯进‘中国居’时,他不是差点就要揍您的吗?”
“当时我们都神经兮兮的……是我在先啊。”她叹着气答道。随后她脸卜又显出一副认命的样子,“现在我觉得,不说谎话,要是当时狠狠给我一个耳光,对我会很有好处,是会让我脑子清醒过来的啊……”
“千万别阻挠一个恋爱中的女人,这是首要准则,任何雄性两足动物在成为一个男人时就得这么开导!”我们在回到住地屋内时,欧文像是在讲格言譬句似地说,“可这一点也派不上用场,加之她又很固执!”
“我们不妨简单地说,爱情使人盲目,如何?”我提出。
欧文严厉地朝我看了一眼,齿缝中咕哝着:
“哼……您也许有道理吧。不过,我总觉得这位坠入爱河的姑娘隐瞒着什么……”
“这个案子中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样!甚至那个絮絮叼叨的前侍应部领班也是如此。当我们触及到某些话题时,我觉得他是局促不安的,比如意外的遗产这件事……”
欧文狡黠地朝我一笑。
“这我也注意到了,您放心。不过我相信已弄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来,我们去肖像画廊那儿转转,然后和理查森太太稍微谈谈,想必是会很有启发的。因为她这个人,可以肯定,会让我们弄清楚她已故丈夫的情况。”
在肖像画廊本身的前面,有块不大的护墙板,是专门用来悬挂家庭照片的。较之理查森家族那些先人的照片,它们在时间上要更近些,看上去也少了些庄重朴素。
“您在这里看到了谁?”欧文问我,一边用手指指着两位军官。照片是在一条中国弄堂里拍的。
“父亲理查森,两人中年长的那个;另一个,无疑就是这家里老提到的那位朋友了……”
“很帅呀,对不?高高大大,强壮结实,仪表堂堂,一头金发……您可以把他少说十岁、二十岁呢。您说说.这个人是不是使您想起宅子里的哪个?当然,照片谈不上出色,但根据我们所知道的情况,想必很容易就能……”
“该死!”我叫道,“别告诉我是……”
“不,”欧文截住我的话,转身打了个手势让我跟着,“来,我们去找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吧。”
25
阿喀琉斯·斯托克的叙述(续)
理查森太太谢过来给我们上茶的女仆,看看四周,平静中带着满足,说道:
“约翰一时冲动叫人造了这个平台,不过我得承认,天气好的时候对我们用处可大了。就像今天吧,在荫处休息休息要比在大太阳下面舒服多了。约翰有晒太阳的习惯,但他总是说应当善于辟出一角清凉,更有利于思考……”
“这更好地说明,他为什么要在宅子里给自己保留一个属于个人的蛰居之地了,”欧文指出,又做出不在意的样子说,“那个‘中国居’,对许多住在您屋下的人来说,很神秘呢……”
遗孀的眉毛微微一皱,但没做声。
“有可能对您来说并非如此,理查森太太,”侦探很快又说,“今天早上我去看过以后也这样认为。我相信已弄明白了他在那里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