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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情耸耸肩,有点无辜。又不是他自己要求的。
〃不用辩解了。〃幔妮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即使不是你要求的,也是你造成的。虽然错的是出版社,他们太势利,不顾公理。不过话说回来,这是整个社会的共同特色,应该说是整个社会都病态。〃
啧啧!瞧她,从他这儿到出版社,然后连整个社会都有责任,再说下去整个国家都无可取这处了。幔妮为人的工夫可真不是盖的。了得,了得!
〃所以呢,以后这种情形就找我吧,看在钱的份上,我多少帮着。〃她倒是坦率,并不讳言一切是看在新台币的份上。
〃是是是,以后还请大姐多帮忙。〃尽情打躬作揖地说。
慢慢的,尽情就发现,唯一能请得动艾小姐帮忙的只有钱兄和钱嫂。这还不谋而合的应了她的名字——艾幔妮,爱mon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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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的早晨十点,尽情一如平常坐在中庭喝咖啡看书,一头长长的头发梳整干净的在脑后扎了根辫子。一旁的宋陶然,也就是尽情亲爱的表妹,这栋欢喜楼真正的主人,在喝下两杯咖啡后终于有点人样,挤出了几分精神。
〃我得走了,尽情表哥。〃陶然扒扒鼻梁上挂着的黑色粗框眼镜,欲站起身来的同时,也不知是因为裙摆太长,还是反应神经太迟钝,总这差点又跌了个狗吃屎。
尽情倒是见怪不怪了。〃昨天又熬夜赶稿了?怎么在全职时赶,做特约记者也赶?〃
陶然原本在《展望》杂志做记者,但结婚后为了能机动性的和老公世界各地去跑,于是在取得老板的同意下改任特约记者,以专题报导的方式替杂志撰稿。
〃没办法,我又不是你,好象从来都不用赶稿,事实上,我像也没见过你在写稿耶!结果书一本接一本的出……〃陶然眨了眨依然迷糊的双眼,不解的看着他。
尽情只是笑笑。事实上不只她一个人样抱怨,那个还在房间里埋首计算机工作,他们另一个同居人;闻人湛也更是对他的悠哉不只一次的咬牙切齿了。
〃好了,我再不走会迟到了。中午还约了艾氏珠宝集团的负责人做访问呢。〃陶然急忙抓起包包。〃还有,别忘了叫醒迎欢,她下午有工作,我刚刚叫了她半天叫不起来。〃
迎欢也是他们的同居人,她除了脑筋不太灵活外,还有一个专长就是赖床。
陶然终于出门了。尽情站起来往迎欢的房间走去,却来了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幔妮站在门口,依然冷冽的面容上覆着一层模糊的腼腆。她短短的头发依然以杂乱的形式存在,就像故意做出来的造型似的。浓黑的双眉斜飞入鬓,配上不大却炯亮的清冽双眸,让她多了分倨傲。直挺瘦长的鼻梁倒有几分秀气。整张脸只有那饱满的红唇带着几女人味,倒颇有女人的娇媚味道。而下巴那不明显却特殊的沟痕让她多了分倔强,同样的也平添了几丝孩子气。
尽情发现她是个鲜明的影子,尽管浑身是刺,尽管难以靠近,却是那样轻易的镌刻进记忆的版图。
〃我刚好路过,想想就进来拿昨天忘了带走的稿子。〃她像是解释地说,言语间不自觉的带着些许心虚。
尽情倒了杯咖啡给她。〃这么认真,星期天还工作。〃
她看着他的动作,几乎错过他说的话。如果她够诚实,也许会承认她是被咖啡香味吸引来的。今天一早她跑到以前常吃的早餐店,点了一份她以前认为最好吃的火腿蛋三文治,结果——难吃死了!
正在怪罪自己的胃口不该被尽情养刁时,晃过前面这条马路,马上向咖啡香投降了。
〃赶快把稿子做完,好赶快拿钱〃。她喝了口香浓的咖啡说。
〃钱对你似利乎很重要?〃尽情语气特意和缓地问,怕引起她的不悦或反感。
没想幔妮重重的点了下头。〃当然。钱对谁不重要?如果你认为不那么重要,那是因为你已经无需为此操心,自然可以潇洒无忧。〃
〃这么说你很缺钱罗?〃尽情还是颇为好奇,他本来就是个颇有好奇心的人,尤其和她比起来,这个〃颇有〃就变成〃非常有〃了。也许她是因为生活环境使然,经济的拮据让她必须冷静,哽,现实,所以才会造成她这种既偏激又冷然的性格?
〃谁不缺钱?穷人缺钱,有钱人就不缺钱吗?那么那些富翁干嘛成天经营企业,搞官商勾结,利益输送的?!〃她嗤了一声。〃不过比起人来,钱倒是可亲可爱的朋友,至少可信多了。多留一点钱总是没有错。〃她下了结论,并且挑衅地看向他。
尽情摸了摸下巴做思考状,事实上他脑子里想的是她下巴那条沟,不知道摸起来感觉怎么样?
想归想,他也知道若将冲动付诸行动,毋需怀疑的必定会吃她一掌。这女人的自我保护已经到了不许任何人近身的地步了。〃这样说是没错,不过听起来有点……冷酷。〃
幔妮的反应是耸耸肩,仿佛被〃冷酷〃这种形容词加身是无上的光荣。
尽情想到还得叫迎欢起床,〃你坐坐。〃说着往迎欢的房间走去。
幔妮以为他要去拿她的稿子给她,于是跟了进去。没想到尽情走过木制回廊,在其中一个房门前敲了几下。〃迎欢,该起床了。〃
迎欢?
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名字。他有同居人?幔妮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早就料到这种叫法叫不起迎欢,尽情往旁边跨了几步,动手将窗子打开。窗子一如他所料的没有锁。迎欢这个迷糊的家伙,光记得锁门,却老忘记了锁窗子。不过也幸好如此,每天他们才得以将她从庆上挖起来。
〃叩叩叩,叩叩叩……〃尽情修长的手指在毛玻璃雕花窗上敲了一声又一声,迎欢才微微的蠕动着身子。
而幔妮凑近一看却微微吃惊。真是个女人!
而且还是个金发的女人,只见那颗埋在棉被的脑袋瓜子动了动,还是只看得见鬈曲的,金黄的头发。
〃迎欢,你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尽情习以为常的又叫了一声,根据他的经验判断,她已经醒了三成。
〃唔……。〃棉被中发出模糊的咕哝声,含着几分要赖的味道,像只猫儿似的。
幔妮倒开始有点好奇,她的长相是否像声音一样带着媚意?
〃你再不起来我就要把咖啡喝完了。〃尽情开始动用威胁。
〃嗯……〃她的头颅从棉被间钻出,眨动着蜷曲如娃娃般的睫毛,闪动着乍醒还睡的迷蒙双眼,然后绽放出一个娇媚的笑靥,牵动着观者的魂魄。〃亲爱的尽情表哥,不要嘛!〃那个最后的〃嘛〃字随着酥软的语气透到心坎里荡漾着。
好个媚人的女人。而且毫无疑问的相当懂得利用她的天赋魅惑人。
她倒是没想到尽情会有同居人。这该是他的爱人吧。
尽情完全不为所动,就像眼前躺着不是个妖媚性感的女人,而是个要赖的小孩。〃总之,十分钟后你若不出现,咖啡自动消失。〃宣布完后他径直离去。
床上的女人坐起来,不依的低叫了几声,这才看到一旁未及离去的幔妮,她好奇的睁大眼睛看了几眼,然后就像早已认识似的说:〃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是吧?一点都不懂得欣赏女人。〃
幔妮没有回答,事实上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惨了,我得快点。免得尽情表哥真的把咖啡喝完。〃迎欢低呼一声从床上爬下来。
幔妮维持着她一贯的冷淡掉头离去。
〃我的稿子呢?〃幔妮伸出手横在尽情面前。〃给我,我要回去了。〃
〃我正好要出去,送你一程。〃尽情将桌上的稿子拿给她。
幔妮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放弃,她恶意的不想告诉他,她其实住在几条街外而已。反正他爱鸡婆就让他鸡婆个够。
〃好了,走吧。〃尽情拿了车钥匙说。
幔妮不动声色的跟着了走几步。〃你就穿这样出去?难不成你要去市场买菜?〃她盯着他身上的背心以及下半身宽大的麻布长裤,更过分的是他的脚下还踩着一双夹脚拖鞋。虽然他露在外面的臂膀一样修长挺直,可是……
〃有什么不对?〃尽情一点都不在意她〃鄙视〃的眼神。〃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是夏天。〃
〃离夏天还有段距离吧!〃她嫌恶的退了一步,动作明白显示她的不以为然。
〃这是配合心情嘛,今天是星期天啊!〃他皮皮的一笑,像个大男孩。
〃呵,亏你也知道今天是星期天。我还以为在你的日历里每天都是印红字或是悬国旗呢!〃
果然是幔妮,〃口无虚发〃,张嘴就命中红心。
不待他辩解,她甩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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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情走进一家咖啡店,从进门开始一路有熟人与他打招呼。他走到熟悉的位子坐下来,向服务人员点了杯拿铁,便斜倚着墙壁看向对面的桂聿梅。〃说吧!你倒是挺能忍的,我以为上个礼拜你就会约我出来的。〃
桂聿梅啜了口蓝山咖啡,抿嘴而笑〃我以为没有耐性是年轻人的权利呢,看来你是不怎么年轻了。〃言下之意好像是希望尽情先来找她。
〃说吧!桂大姐,你究竟有什么企图?〃尽情将机车钥匙往桌上随便一放。
〃能有什么企图?不过是希望你能将你源源不绝的温暖分一点给需要的人。〃桂聿梅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探测的意味。
〃艾幔妮?我想她一定不会同意你的说法。〃他思及那不驯的双眼和她那充满攻击意味的言语,不禁笑了。什么时候起想起这样一张脸竟带着相当程度的熟悉感,以及某种怜惜的情绪,微妙的,难以言语的特殊情绪。
桂聿梅叹了口气。
尽情抬眼望向她。他们相交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他岂会不知道声叹息里的感叹意味有多么浓厚。
尽情从学生时代就认识桂聿梅了。那时候他没没无闻,而桂聿梅大胆的启用了他的作品——部由十二本漫画组成的史诗巨作,当时连漫画界的一些前辈都不敢尝试的题材,他却已经做到了。桂聿梅几乎一开始就相当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她商人的一面要她多做考量,私心的一面却按捺不住冲动要出这套漫画。
结果当时已不算小却仍阳春的出版社,因为她的冒险一步步走向大型出版社业者的路。后来尽管尽情开始了其他领域的创作,触角延伸到许多不同的题材,但他在出版业界已成为相当的抢手作者。不过他也很够意思,凡自己最满意的作品,还是优先给老东家〃皇承〃出版。所以他们这对忘年可说是交情匪浅了。
〃有时候我会想是上天对这孩子特别苛刻,还是这孩子对自己特别严格。〃桂聿梅目光有些遥远。〃第一次见到幔妮时,她才十五岁,张着一双防备的眼,像只失了父母的幼虎,只能龀着牙防着外敌的靠近。
她的描述让尽情的思绪跟着飘动了,那个想像中十五岁的孤独影子和现在的身影重叠。〃我可以想像……〃
〃优渥的环境通常养成不知疾苦的小孩,然而它却用苦痛刻出她的每一道伤痕。〃她的记忆翻涌,许多关于幔妮的事——翻腾而上,让她情绪也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