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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的青铜大香炉。也许青铜里含有某种特别的成分,所以才散发出奇异的光芒?他充满了好奇,留心观察那只香炉,然而这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青铜香炉,并无异处。说不定这是一种新物质,只有在黑暗里才会散发光芒。于是木罗须又把香炉重新放回石箱,然而,消失的绿色光线并没有回来。他失望地站起身来,突然发现箱盖上面刻着几行字。刹那间,乌云骤然消失,照射在扶苏山上空的月光分外明亮,他看清了盖子上面的字。木罗须读出了洋洋洒洒的草书字句。
必有荣光之王!
王躁而生怒,
怒则生耻辱之王,
耻辱之王生悲,
悲而生过。
然!
过而生者!独自焚香,
独焚香者!必为王者!
是为王者!复兴百济,是为荣光之王!
尽管读出了盖子上面的语句,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木罗须犹豫片刻,抱起青铜大香炉,迎着王宫的灯火向前走去。
9
门外传来秋风扫落叶的声音。王宫里所有的树木早已枝叶落尽,像她一样毫无生机地挨着日子。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燕嘉谋站起身来。侍从武官王仇走进她的房间,衣角藏着晚秋时节凄冷的空气。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只管默默无闻地过日子,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存在?”
燕嘉谋没有理会王仇的质问,她把视线固定在随风抖动而且不时传出阵阵响声的窗户纸,紧紧地咬住薄薄的嘴唇。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王仇连续追问了三遍,燕嘉谋这才冷冰冰地望着他,说道。
“我怀上了孩子。”
王仇立刻目瞪口呆,绝望地盯着燕嘉谋。燕嘉谋轻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窗户纸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发出唰啦唰啦的响声。落叶纷纷扬扬,在空荡荡的庭院里飞舞。冷清的房间里只有凄厉的风声在回荡。
“你也知道,即使你怀上了陛下的龙种,也不可能公诸于世。”
尽管燕嘉谋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是当她从王仇口中真真切切地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得更加感慨自己的处境。
“上佐平大人仍然在关注你的一举一动,所以你赶快远走高飞,把孩子生下来。你先回处所,我会派人过去,你跟着那个人走。我会让他尽量把你安排妥当。”
燕嘉谋什么也没说。她的表情干干净净,就像空空如也的白纸,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上次你保护了陛下,陛下已经深深记在心里,所以你务必多多保重,不要告诉任何人,即使对大尚宫也不能说。明天清晨就出发,你先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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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命运之夜(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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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等待燕嘉谋做出回答,王仇就站起身来。出门之前,王仇又回头看了看燕嘉谋。即使有人出去了,燕嘉谋仍然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宛如一幅画。门开了,冷风汹涌而来。燕嘉谋的衣袖和裙角在风中摇摆不定,就像在翩翩起舞。
王仇站在燕嘉谋紧闭的房门前面,久久未能离去,里面没有半点儿动静。
“可怜的女人,对不起了。可是,保护陛下的安全是我的责任,不要怪我。”
也许是因为连续坐了好几个时辰吧?燕嘉谋揉着抽筋的双腿,走出门外。
泰鹤寺的染布场仍如往常,五彩缤纷的布随风摇曳。燕嘉谋想起了几个月前的往事,感觉是那么遥远,仿佛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躺在落地的彩布中间,她第一次和木罗须分享了初吻。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摸索着自己的嘴唇。应该保存着心爱恋人的痕迹的嘴唇,却被另一个男人玷污了,而且那人正是百济的大王,即将在六个月之后诞生的孩子的父亲。想到腹中的胎儿,盈满眼眶的泪水似乎干涸了。
突然,身后来了一个人。那人敏捷地摘掉了燕嘉谋头上的饰物,转身就跑。不用回头去看,仅凭那人摘走头上饰物的动作,以及他身上如同干枯松叶燃烧的独特香气,燕嘉谋就能猜出那个人是谁了。木罗须就像松鼠一样,穿梭在彩布之间。燕嘉谋呆呆地凝望着摇曳的彩布,以及彩布后面的男人。唯有这个男人,掠走了自己的心灵。从今往后,再也不可能见到这个人了,所以她要把他牢牢地刻在心底。
突然,木罗须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燕嘉谋并没有追上来。他呼唤着燕嘉谋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答。
“燕嘉谋!”
木罗须拉开彩布,高声呼喊燕嘉谋的名字。
“怎么了?你害怕了吗?”
木罗须又拉开一块布,走出来问道。燕嘉谋依然默不作答。燕嘉谋的心在啜泣,她要牢牢记住木罗须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太想我了。我不在身边的日子,你太想我了,所以你生气了,是不是?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接到了重要的任务,你应该原谅我。”
木罗须又拉开一块彩布,朝着燕嘉谋走过来。
“现在好了,我马上就要被任命为博士……那么,我们只要举行婚礼就行了。”
三个月之后,木罗须完成太子殿下的使命,回到了泰鹤寺。他在洞穴周围偶然发现了一种黑土(石炭),在炼铁过程中加入这种黑土,制造出了比以往更坚固的新铁。木罗须沉浸在马上成婚的喜悦之中,又掀起了彩布。燕嘉谋就站在那里。这就是即将成为他的妻子的女人,也是他最爱的女人,然而她的面孔却是那么陌生,好象初次谋面的人,就和他以前在梦中见过的那张脸孔一模一样。木罗须感觉自己的心猛地一沉。就在揪紧全身的紧张气氛中,木罗须凝视着燕嘉谋。
“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燕嘉谋的声音冷得像冰。而且,这声音是那么陌生,木罗须从来都没听过这样的声音。
“……为什么?因为我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你,所以你生气了吗?”
如坠五里雾中的木罗须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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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命运之夜(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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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和你结婚。我等了太久,最后等不及了,所以我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真的对不起。”
燕嘉谋说完自己要说的话,轻盈地转过身去,飞快地消失了。木罗须震惊了,来不及追问,也没想过要追赶燕嘉谋。夜幕降临,风更冷了,五颜六色的布在疯狂地摇摆。
10
燕嘉谋怀抱一个小包袱,最后环视了一眼内殿。这是记载她童年和青春往事的地方。她在这里学习跳舞,学习通过移动自己的身体,表现心灵和欲望带给自己的快乐。也是在这里,她遇见了心爱的男人。现在,她要告别所有的记忆和爱情,离开这里了。而且,这是一次无法预知归期的离别。
刚刚走出内殿,就看见一个人踏着被露珠打湿的泥土路,从朦胧的黎明曙光中向自己跑过来。木罗须整夜都没睡觉,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盯着站在燕嘉谋身后的男人。大清早来接燕嘉谋的男人,就是不久前假称自己和燕嘉谋发生关系,从而救了大王的侍从武人爵莫高。木罗须做梦也没想到燕嘉谋会有别的男人,然而面对此情此景,他只能目瞪口呆了。
“本想赶在你来之前离开,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
燕嘉谋的声音和表情比晚秋清晨的空气更冷,像一把磨得锋利的剑刃,深深地刺痛了木罗须的心。
“我爱上了这个男人,他接到调令,要到别的地方,我要跟他一起走。”
燕嘉谋把手放在胸前,弯腰和木罗须道别,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跟在那个男人身后。望着渐渐离去的燕嘉谋和那个男人,木罗须再也动弹不得,连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说。当他终于缓过神来,回头看时,燕嘉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朦胧的晨雾里。也许是晨光的缘故,这一切都如他的梦中所见,冷漠无情,令他全身寒毛直竖。
爵莫高和燕嘉谋离开王宫之后,仍然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沉默中行走。雾散了,太阳高高升起。太阳穿过天空,滑向西山。整整一天,他们什么东西也没吃,只是不停地赶路。日落时分,爵莫高终于带着燕嘉谋走进了一家饭馆。饭馆掌柜好象认识爵莫高,热情地迎接了他。
“有没有房间可以让我们休息一会儿?”
“有,快请进吧。”
“肚子饿了,弄点儿吃的来。”
“是,您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房间非常简陋。燕嘉谋怀里抱着小包袱,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是夫妻关系,其实除了曾经一起挨打,直到现在燕嘉谋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呢。跟这样的男人面对面坐在同一个房间里,燕嘉谋有些难以相信。
“您一定累了,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燕嘉谋尴尬地坐在房间角落里,这时,掌柜端着饭桌走了进来。
“饭菜可能不合您的胃口,希望您爱吃。”
“您也吃吧。”
饿了一整天,她却丝毫没有饥饿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对无法挽回的时光的怀念,还是对自己残忍抛弃的恋人的内疚,她总感觉自己肚子很饱,甚至有些发胀。
“您现在不是一个人,应该多吃点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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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命运之夜(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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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爵莫高的催促下,燕嘉谋终于拿起了筷子,却还是没有胃口。燕嘉谋手里拿着筷子,怔怔地盯着碗里的汤。汤里漂着长长的菜帮子,看上去就像染布场里随风摇曳的棕色布匹。木罗须的面孔在后面忽隐忽现。
“您怀了陛下的龙种,怎么也得吃点儿东西才好啊。”
燕嘉谋把爵莫高的话当成耳旁风,依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碗汤。爵莫高拿起自己的汤碗,舀了一勺,递到燕嘉谋面前。
“侍从武官把所有事情都交待给我了,请您按着我的意思去做。”
爵莫高舀了满满一勺汤,放到燕嘉谋的嘴边。燕嘉谋再也不能不张开嘴巴了。可是,就在她刚要张开嘴巴的刹那,门突然开了,有人匆忙跑了进来。来人正是木罗须。木罗须不分青红皂白便冲着爵莫高挥起了拳头。桌子剧烈摇晃,碗里的汤洒在燕嘉谋的裙子上。木罗须像发疯了似的,不停地殴打爵莫高。
“分明是你这个家伙!就是你这家伙侵犯了燕嘉谋,否则燕嘉谋不可能变心!燕嘉谋是我的女人!我是燕嘉谋的男人!”
燕嘉谋惊慌失措,只想赶快阻止他们继续打下去。她一边站起身来,一边看了看洒了汤水的裙子,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如纸。裙子已经变成了黑色,原来爵莫高打定主意要毒死她。她使劲瞪着爵莫高,但是爵莫高已经昏厥过去了。木罗须也不知道,仍然继续挥舞拳头。燕嘉谋本能地跑出了门外。木罗须这才回过神来,发现燕嘉谋已经走了,慌忙跟着跑了过去,可是燕嘉谋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赶在破晓之前,威德王率领侍从武官和侍女到天坛祭拜,直到天亮才回到寝宫。威德王屏退左右侍从,刚刚坐定,这时候,旁边的帷帐拉开了,燕嘉谋出现在威德王面前。
“请陛下不要惊慌,小女是舞女燕嘉谋。”
威德王稍稍露出惊慌之色,认出是燕嘉谋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寡人知道。”
站在门外的侍从武官王仇听见燕嘉谋的声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