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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刚上车时,很少与司机交谈。直到看见丁市中学后,双方才似找到了共同话题。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谈论自己在丁市中学读书的往事。虽然他谈的只是他的经历,但三个女人却似乎想通过他的过去,看到另一个人的过去。
过了一会,前面的公路便全是上坡路了。车子跟着蜿蜒曲折的公路,一路向高地开去。三人眼见坡势越来越高,怕影响司机开车,便都沉默下来。
司机看出她们的心思,也不好再聊天,紧握方向盘,全神贯注地驾驭。
爬上几段高坡后,前面的道路才稍微平缓了一些,司机也加快了速度。
一个弯道接一个弯道地扑面而来,一行又一行的杂木林飞快地向后退去。
又行一阵,杂木林便越来越少了,道路两边开始出现房屋和田地。
“还有多远?”沉默许久的杜萍忽然问道。
“已经到了。”
三人听了都来了精神,坐直身子朝前面车窗看去。
可是,前面除了延伸无尽的公路和连绵起伏的山林,哪里有场镇?
她们正感纳闷,忽见前面公路上出现了几个农民。看他们都背着背篼的样子,似乎刚从镇上出来。
他们一路上遇见了好几拨大步流星赶路的农民。
“今天是桃树乡赶场天。”司机说道。
陆欣道:“哦。”
又转过一道山弯后,他们才终于看见远处出现了一个场镇。
车子开进桃树乡场上后,杜萍一看手机时间,已接近下午5点。
赶集的农民大半已经离去。一些生意不好的人已经灰心,正在收拾摊子,准备走人。只有少数一些门市部和地摊前还围着一些人,让人还能感受到一点赶集的热闹气氛。一个农民用一根棍子驱赶着刚买下的两头小黑猪儿,一边朝场外走,一边不时与路边的熟人打招呼……
※※※
三人正不知在哪儿下车好,司机忽将车停在了路边。朝一个小酒馆里大声喊道:“何文书,何文书!”
“唉呀,老同学你好!”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坐在柜台后用计算器算什么,听见叫唤,抬起头来见是自己的初中同学赵小明,忙拿起桌上的一包香烟,迎出门来。
赵小明接过老同学递过来的一支烟,拿到鼻子前闻了一下,说道:“她们三个是从成都来的,来这儿找一个同学。”又回过头来问杜萍:“这是我的初中同学,现在乡政府当文书,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女同学叫什么名字?”
杜萍朝何文书点了点头,“我们的同学名叫熊明艳,我们只知道她是桃树乡的,但不知道是哪个村的……”
何文书喃喃念了两遍熊明艳的名字,脸上现出思索的神情。
陆欣道:“她爸爸名叫熊平天,以前在龚滩镇邮电局工作。”
何文书哦了一声,一边用打火机帮老同学点火,一边说道:“我帮你们问一下,有可能是苟家坝的人,那儿姓熊和姓苟的人比较多。”
杜萍正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何文书忽然朝车子后面大声喊道:“苟二嫂,你等一下,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三人转过头去看车后面,只见一家杂货铺门前有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正在用一根麻绳捆绑自己背篼上面的一个纸箱。
何文书走过去后,赵小明和陆欣她们也下了车子。
何文书跟苟二嫂说了几句话,便挥手招呼他们过去,替双方作了介绍后,说道:“你们白来一趟了!熊平天是她们村的,不过他们全家人都已经死了!”
“全家人都死了?”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苟二嫂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说道:“你们是熊明艳的同学?她二十几年前就出车祸死了。”
陆欣道:“是,我们也听说了。”顿了顿,又道:“她的家人都死了?她们家……没有别的亲戚了吗?”
“亲戚倒有一个,不过隔得远。在龙潭镇。”
杜萍又失望又着急,冒失地问道:“她总有照片留下来吧?要是能……能找到一张她的相片也好,我们很多年没见到她了,很……想念她!”
“你们既然是她的同学,怎么连她的相片也没有一张?”
陆欣说道:“我们是她的高中同学,以前很要好,但因为她高三没读完就参加工作了,所以大家连个相片也没留下。我们都在成都工作,这次有事来酉阳,就想顺道来看望她,听说她已经死了,所以……想去她的坟上看看,如果能够带走一张相片做个留恋就更好了。”
何文书、赵小明、苟二嫂听了都有些感动,苟二嫂说:“你们想看她的相片倒容易,我们坎下那家人就有一张她的相片,不过不是单人照。”
她又解释说:那家人也姓熊,大儿子叫熊飞,跟熊明艳是初中同学,毕业那年,他们十几个同乡同学合过影,那张照片还保存在他家墙壁上的相框里。
杜萍听了激动道:“那太好了!你带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何文书和赵小明也帮着说话:“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人家大老远的来一趟,很不容易!”“你们现在就跟苟二嫂去,晚上就在苟二嫂家里住一晚,食宿费适当给一点就是。”
苟二嫂不好意思地说:“钱倒不用给,就是……就是家里条件差,她们是大城市来的,可能住不习惯。”
“唉呀,你这样说,我们反不好意思了,有什么不习惯的!”
大家客气一番后,就说定了。三人谢了赵小明和何文书后,就跟着苟二嫂上路了。
出了乡场后,她们便走上了一条山路。
大家边走边谈,话题自然围绕熊明艳和她的家人。
原来熊明艳死后,她的外婆和妈妈因为太过伤心,从此一病不起,不到三年,就先后谢世。她的父亲熊平天在家人都死去后,孤独地生活了五年,终于产生厌世之心,放火烧了自家的房屋,然后跑到后山跳崖自尽了。
三人听了,唏嘘不已。
※※※
大家默行一段山路后,陆欣忽然问道:“苟二嫂,你认识张明吗?”
苟二嫂一惊,停下脚步,回头反问道:“我们一个乡的,当然认识。你们……也听到了那些话?”
三人互视一眼,陆欣试探地问道:“我们只是有点奇怪,张明跟熊明艳是一个乡的人,他的妻子却说张明不认识熊明艳。”
“你说的是张明的后老婆,他原来的老婆早就死了。”
“是,张明一家人也死得惨!儿子从学校的实验楼上摔下来死了,女儿又莫明奇妙地死在了女厕所里,他本人也出车祸死了。”
苟二嫂叹了口气,又大步赶路。边走边说道:“我听村里好多人谈论,说张明一家人都受到了报应。”
陆欣心里一动,边喘息边问道:“张明家跟……跟熊明艳家有……什么仇吗?”苟二嫂虽然背着几十斤的东西,却仍然健步如飞,三人为了能跟上她,几乎一路上都是在小跑!连说话都在不住喘气!
“那倒不是。可能是他在熊明艳死的事情上,说了谎话。”
“说了谎话?熊明艳不是出……出车祸死的吗,这跟张明有什么关系?”
“你们有些情况不晓得。”
“麻烦你跟我们……讲一下,好不好?放心,我们……我们不对别人乱说。”
苟二嫂听她喘得厉害,笑了一下,“你们没走过山路,可能很费力。坐下来歇一会吧。反正路也不远。”
三人早想休息一会,只是不好意思耽误人家。听了这话,赶忙在路边草丛中坐下来。
苟二嫂趁休息机会,对她们讲了熊明艳和张明的事情:
“熊明艳出车祸死后,尸体第二天就被打捞上来了。她爸爸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在她的裤子兜里发现了两张车票。一张是成都到重庆的,一张是成都到酉阳的。她爸爸觉得很奇怪,不明白女儿怎么会有两张车票。他看了那两张车票的时间,发现成都到重庆的那张票是上午9点钟出发,而成都到酉阳那张票,是11点半出发。他看了两张车票后,分析熊明艳本来是想坐车到重庆,到重庆后再换客船回龚滩。只是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又改坐了成都到酉阳的客车。
“他怀疑是那辆成都到重庆的客车没有等她女儿上车就开走了,所以造成女儿改买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票。他就想上成都去闹事,要客运公司为她女儿的死负责。但在他准备出发时,他突然听人说李子村的张明也刚从成都回家,而且他的车票,跟熊明艳那张成都到重庆的车票,时间上对得起。于是他就去找张明问情况。
“本来他想让张明出面作证:因为客运公司的原因,使他的女儿没有坐上那一班车,才造成她女儿换车后出了车祸!结果张明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不愿替他作证。开始说他没有看见熊明艳上车,后来又改口说熊明艳上车了,但因为她突然肚子痛,自己在半路下了车,可能去医院看过后,又拦到了一辆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结果才出了事。
“她爸爸半信半疑,请他一起去找那家医院核实情况。但张明死活不去,后来被逼急了,又改口说熊明艳在成都车站时,就得了病,她说去医院买点药回来,结果她去了半天也不见来,其他客人等不起了,就催司机开走了车。她错过了车,又没能退票,可能就改了主意。重买了一张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票。
“他的说法多种多样,又死活不肯出面作证。熊明艳的爸爸很气愤,因此两家人闹翻了脸。所以直到今天,大家也没弄清楚那两张车票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一个事实: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熊明艳是换了车,如果她不换车,就不会死。”
三人听后也猜疑不定。杜萍说:“我猜测那个张明一定心里有鬼,可能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熊明艳的事情,所以才死活不答应出面作证。”陶春说:“有这种可能。不过,我觉得不管真相是怎样的,总之熊明艳是出车祸死的,张明对她的死没有直接责任。”
杜萍想了想,又说道:“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那张成都直达酉阳的客车票实际是张明买的,但张明在车站遇到熊明艳后,改了主意,就跟熊明艳交换了车票,结果造成熊明艳成了他的替死鬼,他怕熊明艳的爸爸查明真相后,要他赔偿,所以一直不说出真相……”
陶春摇头道:“可是这也不能解释为何熊明艳身上有两张车票。如果是他们两人对换了车票,熊明艳身上就应该只有一张车票。”
杜萍点点头:“说的也是。”思索一会,忽见陆欣一直沉默不语,便问她是怎么想的。
这时已是傍晚,她们所坐地方又是在一座大树林中,光线更是黝暗,所以两个朋友都没注意到陆欣的神色有些古怪。
陆欣低声道:“我不知道。”
大家默然坐了一会,陆欣忽然问苟二嫂:“苟二嫂,那个张明是不是个子长得很矮小?”
苟二嫂微微一惊:“是呀,你认识他?”
陆欣全身一震,心想:“天啦,难道那个女孩真的就是熊明艳?!”
杜萍和陶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惊讶地问道:“陆欣,你怎么认识张明?”“你怎么知道张明个子很矮小?”
※※※
陆欣避开两位朋友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