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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亲王在朝中声望颇高,如此可算是遂了你的意?”
沈苏姀脚步一顿,嬴纵的语声轻缓且深长,“十万忠勇军能扶起一位太子吗?”
沈苏姀不知道他这话是何意,却听他继续道,“不过若是逼宫倒是足够的!”
沈苏姀心头一动,顿时转过了身来,“你想故伎重演算计忠亲王?”
嬴纵定眸看向她,不置可否的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沈苏姀不知眼前之人对她说此话是何意,随即她摇了摇头,若他真有这样的打算又何必告知与她呢,沈苏姀一笑,“那就祝王爷好运了,只不过忠亲王不像五殿下那般好糊弄。”
嬴纵随手将那本兵法拿起翻看了两页,“在本王眼中,都一样。”
听着这般自大之语沈苏姀也不意外,他这样的人哪里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嬴纵见她并未接话不由抬眸扫了她一眼,“那册子上还牵连到了申屠氏,你说,本王该如何做呢?”
沈苏姀双眸一眯,“王爷自有决断何必问我。”
嬴纵又将那书册放下,已有所指的摇了摇头,“那书册是你予本王的,若是不问清楚,本王只怕你将来要后悔,没了申屠,忠亲王少了一大支持,那太子之位要离他更远了。”
沈苏姀浅吸口气,“王爷心中早有主意,哪里轮得到沈苏姀置喙,告辞!”
沈苏姀说完便走,这一回嬴纵再未说话拦着,他看着沈苏姀的身影走出水榭,或许是他内力太好,那细碎的脚步声在他耳边久久不散,良久良久他才回过神来,走到躺椅边去将那掉在窗下的书册捡了起来,翻到适才露在外面的那一页,眸光深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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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殿下嬴琛的罪责未定,整个沈府的心都悬在半空中,昭武帝不表态,没有人知道这位皇帝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于这个儿子,他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就在这惴惴不安之中,终于迎来了八月的最后一日,也是在这一日,对嬴琛的处置终于落定!
秋日里的肃杀之气让整个帝宫都笼罩在一片沉沉的阴霾之下,天边缀着的阴云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栖云宫之内更是各个都噤若寒蝉,自从三日之前皇帝来过栖云宫又拂袖而走之后再也没有谁过问过栖云宫,外面仍有守卫守着,德妃依然是被软禁起来的。
全福带着两个小太监到栖云宫的时候众人都觉得有些怪异,皇上没来,来的只有全福一个,宫人们规规矩矩的跪了一地行礼,看着全福那紫黑色的太监服忽然有些没由来的背脊发凉,全福谁也没看,脚步稳健的进了正殿,两个小太监将殿门一关就站在了殿门口守着,下人们仍是跪在地上,屋子里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主殿之内,窦澜正一身深紫华服坐在首位之上,云鬓高悬,珠钗熠熠,见是全福一人前来眼底也没有失望之色,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讽笑,“看来皇上已经想好了?”
全福对着窦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无论如何,至少现在这个女人还是四妃之首,见她如此说话全福点了点头,“娘娘英明,皇上已经想好了对五殿下的处置。”
窦澜眼瞳微缩,愣了一愣才点了点头,“好,既然你来了,想必是有什么需要本宫做的。”
全福默了一默,低垂着眸子说话的声音却分外郑重,“皇上说,五殿下此番罪过甚大,娘娘想要救下五殿下的性命也简单,只需,只需按照您自己说的话做便可。”
窦澜挑眉,她自己说过的话?
全福见窦澜面上露出疑惑之色也不再说什么,只朝着窦澜深深一拜,“皇上说五殿下的性子颇为急躁不安,幽州的山水最为宁静,十分适合五殿下修身养性,让娘娘只管放心。”
电光火石间,窦澜忽然就懂了,她挺直的背脊微微一僵,一股子寒意从脚底漫上,端丽的姿容片刻煞白,整个人好似一个木偶一般愣了住,全福说完之后便闭了嘴,只垂眸等着窦澜回神,不知过了多久,窦澜才轻轻一叹,“我早该想到他会如此。”
几近无声的话语低幽的落在一片安静的殿中,窦澜的目光带着两分死气的看着全福,好像透过他看到了昭武帝下命令时的那张脸,她说过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琛儿的性命,然后他果然就不要她活,她猜想那双眸子即便下让她死的命令之时也一定是带着温透笑意的,就好像很多年前一样,杀不动心,才是帝王,他深谙帝王之术于心,真正犯傻的却是这些在后宫之中自以为是的女子,什么宠爱荣华,到头来只会成为一场空……
深吸口气,窦澜的面色再次恢复如初,“本宫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微微一顿,她的目光坚定,语气更是不容置疑,“不过,本宫还有一个要求。”
全福抬起头来,“娘娘请说,只要无伤大雅,皇上定然会应允的。”
窦澜眼底有水光一现,唇角的笑意满是苦涩,“幽州,幽州太远了,本宫不想让琛儿一个人太寂寞,本宫要让他的皇妃随他一起过去,本宫要他们大婚。”
全福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窦澜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用想也知道此刻的沈家定然不愿再和五殿下结亲,皇上到底会不会应下呢,全福略微一怔,窦澜复又摇头笑开,“除此之外,本宫别无所求,皇上若是答应,本宫即可照他的意思办。”
全福心中一定,朝窦澜行了个大礼退了出去。
全福走了出去,殿门开了又合上,殿外的明光一点点的消失,最终整个大殿复又沉寂在一片安宁与幽暗之中,这死一般的寂静从前让窦澜难以忍受,可现在她却接受的万分从容,因为她明白,属于她的能看见这世间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直逼正红的宫装,再摸了摸自己发髻上高高叠累起来的珠钗,窦澜心中忽然涌出些莫名的空茫来,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窦家人的桀骜她与生俱来,曾几何时,天下人她都不放在眼里,鲜衣怒马弯弓射箭,她这样的女子便是男子又有谁能比得上,更从未想过有天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可那一天终究来了,她嫁给了全天下最为尊贵的男人。
也对,只有那最尊贵的才能配得起她,从此,她就开始了与这深宫的一场纠葛,她斗得不是哪一个与她同病相怜的女人,她斗得是这大秦帝国赋予女人的尊荣与悲哀,一晃三十年过去,她终究没能走到那至高之位,而今,以这般惨笑目睹他的大秦盛世。
窦澜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个小黄门到了栖云宫,走到殿门之外,对着殿内行了个礼高声道,“娘娘,皇上准了!”
满宫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没有人知道皇上到底准了什么,那小黄门没有听到回应便又行了一礼就走了出去,众人面面相觑一阵,皆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天边残阳如血,看着那紧闭的殿门众人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徘徊良久终于还是选择站在外面。
昭武帝三十二年八月三十,窦德妃与栖云宫服毒身亡,意在自责五殿下之错是她教导不利而至,最终以死赎罪,昭武帝感念德妃一片慈母之心,不仅饶恕了德妃火烧凌云殿之错,准其以贵妃之位入皇陵,最终更是免了五殿下嬴琛的死罪,只褫夺其皇子之身,改姓为灜,贬为庶民流放西南边城幽州,又因沈家三小姐与五殿下早有婚约,昭武帝赐沈三小姐德宁郡主之位,令其与庶人嬴琛成婚,与九月中旬同往幽州。
除此之外,窦国公府包括世子在内砍头五十余人,窦烟、窦宣和其余人等全部充军流放,窦准乃窦阀之主,本该处以死罪,然恰在此时朝中又牵扯出了北宫骸骨案的旧事,称窦阀于五年之前或有份参与栽赃陷害大殿下之事,由此,窦准仍以待罪之身被关在了天牢之中。
就在这昏黄暮色之中,属于窦家的时代,彻底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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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的浣溪苑之中正传出一阵凄厉而惨烈的痛哭!
沈柳氏素来温婉的小家碧玉模样在今日尽数变作一场歇斯底里的疯魔,屋子里的东西被砸了个干净,砸完了又出来砸院子里的,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怒意渗人,“我真是好苦的命啊,夫君是个病秧子也就算了,如今就连着唯一的女儿也要被流放到边城去了!”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沈家的,这辈子要这么折磨我!”
“我苦命的琳琅啊,这家里没有人管你,为娘位低命薄也不能替你周旋!为娘真想死了算了,我的琳琅啊,去了幽州你可怎么活,一个郡主之位就想害我女儿一辈子,我的琳琅凭什么要嫁给一个庶人,皇家,皇室,他们都算什么东……”
一个“西”字尚未出口沈柳氏凄厉的话语便断在了喉咙里,杨嬷嬷领着四个身高体胖的嬷嬷一起出现,其中二人上下其手的将沈柳氏的嘴捂了住,院子里其他下人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眼睁睁的看着沈柳氏被两人拖着进了正厅。
拽着沈柳氏的两人毫不怜惜的将沈柳氏扔在了地上,沈柳氏一脸的苦涩捂着脸幽幽痛哭着,好似已经心灰意冷至极,杨嬷嬷居高临下的走至沈柳氏身边,“二夫人,沈府好歹也是门阀府邸,您好歹也是世家出来的女儿家,自然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现如今皇上旨意已下,您莫非是打算让整个沈府抗旨不成?沈家的女儿享受沈家的荣华富贵,本就该为沈家牺牲,老太君也心疼三小姐,可是眼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若还当自己是二夫人,那就拿出二夫人的气派来为三小姐准备好嫁妆,再有半个月她就要和五殿……不,就要和瀛琛一起往南边去了,您若是真的心疼三小姐,这个时候就不应该在这里撒疯耍泼,好好为三小姐谋划才是正事。”
“皇家此番给了一个郡主之位算作安抚,无论如何这也是份皇恩,三小姐以郡主之身,走到哪里都不会受太多的委屈,事已至此,二夫人定要想开些,比起您来,真正难受的受苦的是三小姐,您好好想想吧。”
杨嬷嬷说着又递出来一份册子,“这是老太君给三小姐的嫁妆,名册都在这里了,她们往后是要去幽州的,二夫人趁着半月能让三小姐过的舒心一点就过的舒心点吧。”
说完此话杨嬷嬷将那礼单一放就转身走了出去,沈柳氏泣声停止,却还是在不停地默默流着眼泪,外头的丫鬟嬷嬷见杨嬷嬷走了才进得门来,赶忙小心翼翼的将沈柳氏扶了起来,沈柳氏许久才回神,哑着声音问,“琳琅呢?”
边上大丫鬟闻言便是一叹,“三小姐在自己院子里乖乖待着呢,不哭不闹。”
沈柳氏闻言泪水瞬间又落满了整张脸——
同一时间的伽南馆中,沈苏姀正在和沈君心下棋,沈君心一张脸纠结在了一起,看着沈苏姀的棋路眼底满是深究,一边却又道,“半个月之后就要走了,真是想不到皇上忽然会这般下旨,就不知若是换了别家他还会不会如此,虽然是出了个郡主不错,可是我怎么感觉沈家此番才算是气数将尽了呢。”
沈苏姀手上捧着一本书册,一边看书一边与沈君心下棋,饶是如此一心二用还是让沈君心输的一败涂地,闻言她也不接话,只落下一子将他的一片黑子尽数吃掉,沈君心见此立时蹙了眉,眼底墨绿之色一浓一脸的纠结苦相,“五姐,沈家不行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三姐一走,我猜老太君一定会千方百计在你身上做文章,你到时候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