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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似乎知道从少年口中问不出什么了,这才抬头看向沈苏姀,灵湖般的眸子生出两分淡笑,眸光暖洋洋的罩在沈苏姀身上,“敢问这位姑娘,不知舍弟实在可是闯了什么祸事?”
原来是这少年的兄长——
沈苏姀扫了那少年一眼,心想这样跋扈的少年竟有这样的哥哥,不过他在他哥哥面前如此乖觉倒也算是奇了,见他一脸的懊恼沈苏姀心中对他的反感也淡去两分,只淡声道,“令弟适才骑马差点伤了人,我帮他拦了马,这街上行人颇多,阁下当好生告诫令弟。”
男子一听便明白了所在,不由得苦笑开来,朝着沈苏姀一拱手,“姑娘所言有礼,都是在下管教不力,今日多谢姑娘相帮,不知姑娘府上何处,改日在下定然登门致谢。”
沈苏姀不置可否,“致谢不必了,只望令弟日后莫要再犯。”
沈苏姀相信那男子只是客套一句,而她更无需什么致谢,可谁知她话音刚落那阿浅又抬起了头来,竟然看着她冷哼道,“你是不敢报上名号吧,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竟然如此蛮横无礼,瞧你也不是什么大家大户,可别让我知道你……”
“阿浅。”
马背上的男子无奈的一叹,那少年闻言立时垂头闭口,再也不敢多说一句,那男子颇为抱歉的对她一笑,“舍弟顽劣,还望姑娘莫怪。”
明明自己的年纪都不大,却一口一个小孩叫她,沈苏姀挑了挑眉颔首算作应答,跳下马来将那缰绳随手一扔便朝自己马车走去,那马背上的男子似乎将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沈苏姀并未回头,刚走出两步却见那乌衣侍卫朝自己走来,今日那折扇她看的清清楚楚是从那马车之中射出,想到那日街市之上的一撞,沈苏姀不由得有些疑惑,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眼看着那乌衣侍卫就要走过来,被围着的人群之外忽然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沈苏姀眉头一簇,下意识的回转了身子,一转身便看到一辆墨色的车辇正徐徐而来,声势浩大的青甲军们护卫在侧,一边走一边将围在一起的人群疏散开去。
沈苏姀看着那墨色车辇越走越近,抿了抿唇僵立在了马车边上。
金吾营青甲军本就代替了巡防营负责君临城的戍卫警戒,今日瞧见如此多人围在此处必定是要上前问问是怎么回事,沈苏姀站在自己的马车边上,只听到那少年语声极大的对着上前询问的青甲军士兵道,“就是她就是她,她拦了我的马不说还把我从马背上拉了下来,如此恶意伤人之罪你们不管吗,我正要去报官,恰巧你们来了!去把她抓起来!”
“阿浅,。”
男子轻声一唤,那少年果然闭口不再言,却是恨恨的看着沈苏姀,打定了主意想看她的笑话,马背上的男子唇角几动,正准备向眼前的青甲军士兵解释,却见那墨色车辇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了开来!
“上来——”
冬日寒冷的午后,暖阳当空,却怎么都不及这低幽的一唤让沈苏姀觉得舒坦,她面无表情的默了一默,转身朝那墨色车辇走去,刚走至车门之前便被一只大手捞了上去,尚未散开的众人看着这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车轮滚滚而动,那墨色车辇竟然就这么走了。
叫阿浅的少年指着那车辇愤愤不能言,“这这这怎么回事,这就走了?她故意伤人然后就这么走了?那车里头的人是谁,大胆!我要去告官!你们大秦官差都是这样姑息养奸的吗!”
那青甲士兵听着少年抱怨完毕十分肃穆的摇了摇头,“阁下误会了,并非姑息养奸,那车里坐着我们金吾营的主子——当今的七王爷,关于今日之事,具体的细节我们王爷会向沈姑娘亲自了解的,请阁下放心,我们一定公事公办。”
青甲士兵说完转身便走,叫阿浅的少年怔愣一瞬万分不忿的看着那青甲士兵的背影大骂起来,“啊啊啊你别走,你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你以为我是傻子吗!那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吗!你给我回来!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好大的胆子!”
“阿浅。”
马上男子语声略带无奈,少年顿时闭口不敢再说,半晌不见马上之人说话,少年抬头可怜兮兮的看了看,却见马背上的男子双眸微狭,正将眸光落在那墨色车辇消失的地方,而另一边,一直停在街角的马车滚滚而动,和那乌衣侍卫一同消失在了街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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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王辇情愫,怒扔公主!
车轮滚滚而动,墨色的帷帐好似一道厚墙般把街市之上的聒噪嘈杂尽数挡在了外头,嬴纵身型挺俊的坐在车辇之中,宽肩长臂威烈慑人,那样的气势,好似即便外头兵荒马乱这车厢方寸之间也定能叫他一手执掌寂静安然,他眸光微狭的落在沈苏姀身上,“怎么在哪里你都能惹出事端来?官差都敢上沈家大门,你以为你就不会被抓进去!”
沈苏姀面色本是静琬从容,此时闻言却将眉头一皱,“王爷怎知有官差登沈府大门?”
嬴纵唇角微勾,身姿慵懒的靠在了其身后车壁之上,墨蓝色的幽瞳斜斜睨着她,“本王想知道,便会知道。”
沈苏姀狐疑的看着嬴纵,忽的狭了眸,“莫不是王爷想要打沈家的主意?”
虽然被鬼面遮着,可沈苏姀还是能知道他定然挑了眉头,见他眼底露出淡淡讶然,沈苏姀的面色变得更为难看了,嬴纵见她这片刻间的神色变化摇了摇头,颇有两分玩味的道,“本王若是想打沈家的主意,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坐在本王的王辇中吗?”
沈苏姀狭了狭眸子,她也觉得自己想错了,想到沈家目前的局面,她面上一时生不出轻松之色来,嬴纵瞧着她这般的面色唇角微勾,“想知道是谁在动手脚也不算难,你若是求本王,本王倒是可以帮你查一查。”
沈苏姀一时抿了唇角,冷哼一声,“王爷还是顾好自己吧。”
嬴纵早料到她会如此,闻言也不做怒色,只语声平平道,“你说得对,本王需得顾好自己之事,这几日窦阀一脉多人落网,事情牵连至刑部兵部多人,连带着宫中的许多老人都被查了出来,查来查去,倒是将那北宫骸骨案查出些眉目。”
沈苏姀眸色顿时一亮,“什么眉目?”
嬴纵随意扫她一眼,见她面上的期待之色不似能装出来的不由唇角微扬,竟然也不兜圈子的与她娓娓道来,“当年苏阀叛乱之事发生在西境,既然距离了千里之遥,那所谓的同谋证据不过只是些书信来往和人证罢了,刑部多人参与了当年之事,此番窦阀倒台再也没人护持他们,本王不过稍稍用了些手段便让他们说了实话,当年的证据,大半是伪造的!”
沈苏姀听得十分专注,见他说完立时一问,“可能替大殿下翻案?”
她问的太急太快,一时间让嬴纵看着她的眸色微微一深,沈苏姀当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过于情急了些,然而话已经出口,她不可能收回,在他面前,也不必掩饰,嬴纵定定看她半晌,摇了摇头,“不能!”
沈苏姀心头一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为什么?”
他与她相识不过小半年,此间更非朝夕相处,他虽善于洞悉人心,可对眼前之人的了解却有一种福至心灵的默契感,看着她那故作克制的表情,嬴纵心中已明白她对这件事已经不是普通的上心,他抿了抿唇,“你先告诉本王,为何要替大殿下翻案。”
沈苏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嬴纵,似乎觉得他问这个问题太过傻气,拢在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她的语气略带了凌厉之色,“为什么不替大殿下翻案,当年他既然是被冤枉的现如今王爷就应当还他公正,他人已死,现如今至少要还他后世之名,当年大殿下在朝中素有贤德之名,便是现如今的忠亲王都比不上,何必要让他背负着不忠不义之名,再者说,大殿下是王爷的兄弟,自己的兄弟沦为朝堂争斗的牺牲品,王爷就没有半点的不忍之心吗?”
嬴纵一直眸光深刻的看着沈苏姀,听着她一席话讲完,唇角经轻微的勾了起来,看着她的眸光变得有些不可思议更有些无奈,“你与本王说公正?沈苏姀,权利场上成王败寇乃是常事,你竟然不懂吗?唔,本王忘了你只有十二岁,想法如此天真也实在正常!”
他的眸光愈发沉凝,“大殿下素来贤德的确不错,可也正是他的贤德害了他,满朝上下并非只有窦阀想将他扳倒,他连年来得罪的人并不在少数,只因他的贤德就要为他翻案?这世上贤德之人太多,良善之人也不少,每时每刻都有人生受各种冤枉,本王是否要一一为他们主持公道呢,再说你口中的兄弟,沈苏姀,你沈府之中可有姐妹?”
嬴纵素来寡言,此番沈苏姀被他这冷酷无情之语震得心神俱颤,在听到他这最后一问之时方才愣住,一个小小的沈府之中便难见姐妹亲情,又何况是那充满了血腥与龌龊的宫闱呢,她骤然沉默下来,那样的沉默带着无端的悲戚与压抑,好似她小小的身体之中藏着什么山洪海浪却又不可让人窥探的情绪。
嬴纵眸光沉沉的落在她身上,他本不必再说那许多,可他到底语声低寒的开了口,“当年之事举朝上下皆知,各大权阀贵族皆有份弹劾,最后是父皇下的定论,替大殿下翻案便是也整个朝堂为敌,沈苏姀,本王凭什么为一个死人冒险?”
他字字珠玑,她听得分明,心中亦没有半点不懂,他可以带着查案之名将当年的旧事尽数翻出,可那只是他接机铲除对手的契机,他不会压上一切挑战整个朝堂,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一条绝不简单的路,她从来都告诫自己不可急躁半分,是因在他面前才让她一时乱了阵脚,抬头勾唇,沈苏姀轻微一叹,“王爷此言有理,倒是沈苏姀一时未曾看明白。”
她的妥协来的太快,根本不若平常的她,嬴纵透过她波澜不惊的模样看进了她心底,那里似有一把全然未曾熄灭的烈火,轰轰作响,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喷薄而出,沈苏姀知他在看她,她不由得转过身子掀开车帘朝外头看去,马车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宫门。
琉璃瓦,黄龙墙,绿釉翘角金檐玉阁,一砖一柱层叠而起连绵如画,精巧繁复巍峨磅礴,共铸起一座盛满了权名利禄的迷宫,这迷宫之中险恶与阴谋共存,欲望横陈,没有人不想往最高的地方走去,亦没有人不小心谨慎,因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沈苏姀明白嬴纵,亦如她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重重阻碍。
眼角一晃,一座玉华耀目的宫殿忽然闯入了沈苏姀的眼帘,那座整个宫闱之中所有女人都想住进去的地方已经空置了五年,它的前一任主人因为五年前的谋乱自缢而死,呵,苏阀的女儿家怎么会自杀,因父兄皆是大秦砥柱军中统帅,是以苏皇后进宫之前亦是鲜衣怒马弯弓执枪好不飒爽,后来,是什么让她永远在这座最为显赫的宫殿之中失去了性命?
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苏皇后不是第一个香消玉殒的,亦不是最后一个,可怜这宫中还有那样多的女人前赴后继的朝那里去,栖凤啊栖凤,怎不是不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