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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岐家两位娘娘皆在宫中,若是两位娘娘乃是亲姐妹便也罢了,至少在血缘上都是一样的,可现如今的淮安侯乃是淑妃的亲哥哥,而对贵妃娘娘,却只是同父异母而已,这样大的差别,淮安侯的选择必定是会摇摆的,若只论局势,嬴纵手握重兵且军功赫赫,应当是最好的人选,相比之下嬴策便要逊色许多,可若是皇帝那边对嬴策有不一样的期许便不一样了,大秦立储素来立贤不立长,这所谓的“贤”有时候只是皇帝的一句话而已。
沈苏姀虽然已经与嬴纵站在同一阵线,可除了知道他手握重兵之外,西岐家和皇帝对他的态度她可是全然不知的,今日这事一出,她自当要为他紧张两分。
沈苏姀一串话落定,嬴纵看着沈苏姀陈墨一般的眸子抿了抿唇角,抬手抚了抚她耳边的乱发,语声已经恢复了对着她才会出现的温淡,“你不必担心,西岐从不在我的着眼范围之内,支持或是不支持,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至于阿策,我亦明白。”
听见此话沈苏姀便知道西岐这边必定是不算好了,他话语虽然说得寻常,可她岂能不知生于天家皇族权阀门户的人暗地里会有怎样的阴诡龌龊,想到昭武帝曾经动过夺他军权的心,沈苏姀心跳一时更快,他这样的人,即便再难再苦也是不愿对人轻易言说的。
又因是她,他便更不会多言——
见她眉头微蹙眸光紧盯着他半分不放,嬴纵唇角勾起两分苦笑,抚了抚她的面颊,亦是看着她低声道,“你若能时时如此紧张与我便好了,你且放心,你说的这些我尚且都应付的来,若没有半分把握,我怎会将你放在离我这般近的位置?”
这话深重而恳切,沈苏姀听的心头微紧,本就漆黑的眼瞳立刻深若夜空,一时不由得去想若是真的没有把握他是否会将她放在陌生人的位置,见他笃定的眸色一时也不好再问,虽则如此,心中却又止不住的去想,他的势力有多大她并不清楚,可朝中各个门阀林立却又是真的,要职皆有权阀把控他很难插手,便有个展狄也是因为窦阀倒下之后才起来的,他最为重要的天狼军却在摆在明处,这一切的一切看上去总让她有些不放心。
他虽然话语肯定,可沈苏姀的眸色却仍是未曾松快,嬴纵摇了摇头,复又倾身将她抵了住,不知不觉间她的身量好似长高了一些,他抵在她额上,呼吸洒在她鼻尖,语气深长又满是感叹,“你要的我都会给你,我是一定要将你好好留在身边的!”
沈苏姀听着此话心头稍稍一软,唇角几动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嬴纵笑意稍稍一深,一把将她扣进了怀中,他硬实的胸膛和手臂好似一个铁箍一把将她紧紧地圈了住,沈苏姀埋头在他胸口,犹豫一瞬亦将他腰身一揽,相比往常她那些稍显生涩的小动作,今日的她几乎没有迟疑,手臂上亦用了力,嬴纵唇角的笑意却因她这般稍稍一顿,墨蓝色的眼瞳之中幽芒簇闪,深吸口气将她愈发深的抱了住,那模样,竟生怕她会溜走一般。
从书库中出来之后嬴纵便出了寿康宫,沈苏姀独自朝正殿走去,可尚未走近正殿便听见嬴华景冰冷带讽的语声,她说,“傅姑娘在皇祖母面前也是有两分脸面的,却怎的不曾为三哥说上一句话?当初指婚之时三哥尚未出事,如今出了事,傅姑娘莫不是心生轻慢?”
听着这话沈苏姀眉头微挑,当即放满了脚步,只听傅凝语声之中未有分毫变化的浅声道,“傅凝绝不敢生出轻慢之心,傅凝只是怕言辞不当一时惹了太后不虞,倒是会为王爷添了乱子,王爷的性子绝非常人,此一劫与他而言定然算不得什么,傅凝亦是信王爷的。”
听闻此话嬴华景撇撇嘴并未多说,眼角一道雪色裙裾闪过,却见沈苏姀走了进来,嬴华景面上异色一闪而逝,当即起身扯出两分浅笑道,“本宫还有事,苏姀你陪陪傅姑娘吧。”
沈苏姀点点头一笑,嬴华景便不理傅凝的走了出去,殿中一时只有沈苏姀和傅凝两人,看着傅凝那副静琬清雅的模样,沈苏姀眼底露出两分赞赏来,走至傅凝对面落座,沈苏姀不经意的道,“最近忠亲王可还好?”
傅凝唇角微勾,面上容色依旧分毫未变,“王爷的性子本就淡然,又因有华庭公主归来,因此王爷倒不曾消沉半分,只是闭门谢客,与朝中诸人断了往来,乃是真心悔过的——”
沈苏姀微微颔首,“听闻新年之后傅姑娘便要入嫁忠亲王府,可做好了准备?”
傅凝垂眸一瞬,模样似有女儿态,可那话语却是坚定,“当然。”
沈苏姀点了点头,忽的道,“傅姑娘既然能在太后面前说上话,倒是也能帮忠亲王几句。”
傅凝闻言便知沈苏姀必定是听到自己适才和嬴华景的对话了,见她如此说却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头,却见沈苏姀唇角微扬起身朝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语声淡淡道,“太后娘娘胸怀宽广,便是傅姑娘一时情急说错了什么话娘娘也是能谅解的。”
内室之中陆氏已经起来,正在佛龛之前念着经,沈苏姀进去瞧了瞧,一时不敢打扰,见陆氏那般专注的模样却有些意外,这边厢路嬷嬷见此赶忙走至沈苏姀身边去,两人走到门口,路嬷嬷小声的道,“今日午睡之时娘娘又做了噩梦,说是梦到了死去的苏皇后和大殿下,这不,一起来就有些心神不宁,与傅姑娘说了两句话便来念经了。”
沈苏姀眼底微光一闪,唇角微抿道,“苏阀的案子刚开始查起,太后娘娘心中必定有许多忧心,如此方才做了噩梦了,只等这件案子查清便可解了娘娘心中之结。”
路嬷嬷闻言也点点头,有些感叹的道,“太后的身子愈发不好了,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却不知有多难熬呢,往常有笙娘在,可自从笙娘去后,这么些太医院的名医一个个的都制不住娘娘身上的寒症,便是凤王郡主都为娘娘开过药,却都成效不大,可怜笙娘那时候死的不明不白,这又何尝不是娘娘心中的一道结呢……”
提起笙娘,沈苏姀紧抿着的唇角愈发沉了下去,她当然不会忘记那个新年雪夜,笙娘坠楼而死时“砰”的那声闷响,还有那双尚未闭着的眸子,还有那与素雪交映的红白之色,沈苏姀眉头微蹙的深吸口气,相比两年之前,现如今她终能平静的与别人谈起此事,“眼看着又要过年了,太后娘娘必定忧思甚多,嬷嬷要辛苦些照顾娘娘了。”
路嬷嬷闻言顿时一笑,摇头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沈苏姀眼看着天色不早,且陆氏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又留了一会儿便和路嬷嬷告辞准备出宫去,外头雪仍是未停,路嬷嬷便点了初晴和微雨送沈苏姀出宫,初晴和微雨与沈苏姀相熟,两人俱是撑着伞陪着沈苏姀朝内仪门走去,可刚走出寿康宫,沈苏姀的脚步忽然一顿,初晴和微雨只以为她忘记了东西,却不想沈苏姀默默道,“本候想去个地方。”
初晴和微雨恍然,都是笑道,“侯爷要去何处,奴婢们陪着侯爷便是了……”
沈苏姀点了点头,随即脚下方向一转朝锦绣殿的方向走去!
初晴和微雨本以为沈苏姀大抵是要去别个娘娘那里请安,可她们无论如何不曾想到沈苏姀竟然到了眼前这处废弃已久甚至早已成为宫中下人间禁忌的地方——摘星楼。
守着楼门的小太监面色有异的将楼门“吱呀”一声打了开,诚惶诚恐的道,“侯爷,这地方这两年早已经废弃了,里头灰尘大的很,侯爷进去的时候应当小心些——”
小太监说完便站在了门口,并没有跟着走进去的打算,沈苏姀点了点头便朝里头走去,初晴和微雨忽视一眼,面色微苦的跟了进去,小楼之内的家具早就陈旧且布满了灰尘和蛛网,木地板上亦是一层层的灰尘,据说从前这里是宫中的一处观星之地,乃是为某一位大秦帝王所建,自那位帝王之后便鲜少有哪位皇帝喜欢观星了,因此这摘星楼便也闲置了下来,真正的废弃,却是在两年之前,沈苏姀大眼一扫,顺着那有些腐朽的楼梯朝楼上走去。
初晴犹豫几瞬有些恻恻的道,“侯爷怎么忽然想起来这里了,您难道不知……”
沈苏姀唇角微抿,语声温透,“正是因为知道这里是当年笙娘坠楼之处我猜来这里看看的,太后娘娘这几日因为笙娘之事做了噩梦,一时让我想起了这一件尚未解决的悬案。”
初晴闻言便不好再说,硬着头皮紧跟在了沈苏姀的身后,微雨闻言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侯爷必定是在为笙娘可惜,不过侯爷必定是知道的,宫中每年因各种缘故死去的人有很多,这地方当年太后特准刑部的人来过,可是却不曾发现任何异样,都说是笙娘因为患了不治之症想不开才自杀的,难不成还有别的缘故?”
沈苏姀唇角一沉,笙娘怎会为了那根本不存在的病自杀?!
两年之前,太后因此事特地找来刑部之人查探,结果却任何蛛丝马迹都未被发现,后来摘星楼便被查封,沈苏姀彼时因为此事小病一场,之后更没有勇气走入此处,时隔,两年,她终于能来看看,小楼一共三层,沈苏姀顺着那陈旧的楼梯一路往上而去,一楼是空旷的只有几把椅子的,二楼却是摆着满满的书架,书架之上大都是与紫微斗数有关的古册,一个书架挨着一个书架,堪堪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三楼之上则是放着一些观星所用之物,星宫图浑天仪等等,这些物品都已陈旧不堪,满满的灰尘落在其上,几乎辨不出上面的星宫图形来。
沈苏姀大眼一扫,将那面对这锦绣殿方向的窗户骤然推了开,因是为了观星,所以这三层小楼比别的三层小楼要高出许多,冷风从那窗棂之处灌入,卷着雪沫子打在沈苏姀的脸颊上,可沈苏姀却一点都不怕,站在窗口朝下一望,漆黑的眼瞳紧紧地缩在了一起!
“侯爷当心些啊!”
微雨和初晴心中有些微的发毛,因她们知道沈苏姀所站的那处便是当年笙娘跳下去的地方,两人攥紧了袖子里的拳头,站在沈苏姀身后不知如何是好,沈苏姀站在窗口片刻,而后便转身来看着三楼之上的布局,笙娘所占的这处乃是刚刚距离楼梯口较近的一处,往里走才是那浑天仪等物品摆放之地,这期间,又有一道博古架做了个屏障将楼梯口和这小厅隔断,生生做出个完整厅堂的样子,笙娘彼时为何会站在此处呢?
沈苏姀眉头几皱,当时笙娘专门找她似乎有什么急事要说,是她让笙娘在锦绣殿之外等着她,可她绝没想到她进去前后不到一炷香时间她便不见了,彼时这小楼已经废弃,她是为何来到此处呢?她那样的性子那样的身份,轻易不会与谁结交,且彼时她应当是一心想着出宫的,便绝对不会和谁相约在此,那时她站在锦绣殿之前,人来人往的情况之下亦不可能有人将她绑至此处,所以,必定是她自己有什么不得不失约与她的理由才来这里的!
她到底为何会独自来此处呢?
这念头刚一出,沈苏姀便摇头否定,绝不可能是独自,这楼中必定是有第二人或者是第三人的,笙娘不可能自杀,更不可能不小心从窗口跌下去,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从窗口将她推了下去,推她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