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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纵没有强迫她抬起头来,只用手抚着她的后颈,好似爱抚病怏怏的小猫儿似得,语声低低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用别的法子算计西岐,你想让当年的事大白于天下,你想让他们因为自己该负的罪名伏诛,彧儿,我都知道……”
嬴纵吻着沈苏姀的发顶,语声轻柔的安慰,“申屠致之死算不得什么,还有窦准,还有西岐,当年的事必定能大白于天下的,步天骑亦能正名,彧儿,北宫骸骨案大可这般结案,无论如何,苏皇后和大殿下已经沉冤得雪,你暂歇一歇,我知你这么多年太过不易。”
沈苏姀松松放在身前的手忽然抬起,从他腰间穿过将整个人紧紧地抱了住,用力的臂弯传递着浓烈的情绪,让人觉得近亲又充满感激,嬴纵被她这模样弄得一怔,默了默才微微勾唇,将她整个人扣进怀中,一边抚着她的背脊让她放松一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这才亲着她的侧脸道,“时辰尚早,再睡一会儿。”
嬴纵将她更紧的抱了住,让她以攀着他腰身的姿势将头枕在他肩上,沈苏姀眼下才发现自己这姿势是多么的不合适,赶忙动了动便要挣出去,嬴纵深吸口气,“早晨的男人最危险,你若是再动,我可不会让你就这么简单的睡过去!”
阴测测的话语带着警告,沈苏姀当即不敢再动,沉郁的心境被他温柔的安抚开解,再听到他这话,她不自觉的扬了扬唇,今日惊醒的太早,又一路迎着冷风进宫出宫,再加上心境几变,眼下被他暖暖抱着,当真是有了些睡意,沈苏姀一时也顾不得这姿势多么羞人,索性靠在他肩头蹭了蹭道,“等到了府前可要叫我。”
嬴纵闻言笑着应下,好整以暇的揽着沈苏姀挂在自己身上睡去,很快,他面上的笑意变作了苦涩,他让她以这样的姿势挂在自己身上,这王辇走动之间又少不得颠簸,一来二去,受罪的自然也就是他,嬴纵无奈至极,听见耳边绵长的呼吸却又十分安心。
怀中人似乎睡得不甚安稳,小脑袋在他肩头噌的他半个身子发痒,嬴纵深吸口气忍了,一边抚着她的背脊低低的呢喃,“彧儿,其实还有个法子……”
轻轻的一句话出口,嬴纵却又不曾说完,想了想,到底是一叹不再说下去,只自言自语的幽声感叹,“我知道,你必定不愿的,我不逼你,不逼你……”
车厢之中骤然安静下来,不多时,王辇停在了府门之前,天边已经有灰白现出,天色却还是暗沉的,嬴纵看了看怀中的人,唇角微扬的将她这般抱了出去,沈苏姀娇小的身量被他这般搂着,浑似抱着个孩童一般,大大的披风遮着,旁人也看不出她此刻缠在他身上的姿势多么的撩人,嬴纵径直走向主殿,直到将沈苏姀放在床上也没将她惊醒,然则到了床上却是放不下来,沈苏姀习惯性的揽着他,那依赖的模样彻底的取悦了嬴纵,忍不住在她面颊上吻了吻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沈苏姀迷糊之间察觉到有人扰她清梦,好看的眉头皱了几下才又沉沉睡去,嬴纵生怕将她作弄醒,见此才放心下来。
折腾了好半晌才将沈苏姀安安稳稳的放在了床上,嬴纵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了沈苏姀一会儿,放下床帏走了出去,容飒站在外面已经很久,心想着嬴纵大抵在做十分重要的事便不曾打扰,某一刻,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了开来,嬴纵黑着脸走出殿门,开口便语声沉冷的问,“一点痕迹都不留,是谁动的手脚?”
容飒眉头微蹙的道出三个字,嬴纵本就冷峻的脸瞬时间更为黑沉可怖,容飒看着嬴纵这模样有些担心,目光往殿内扫了一眼才道,“主子,眼下还不是时候,您要沉住气,至于侯爷,她心虽好,眼下却也实在不用太过着急,等您将来……”
话还未说完,嬴纵凌厉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容飒被那目光一震,顿时停下了话头不敢再言,嬴纵眸光深刻的看着容飒一瞬,这个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亲信是他为数不多的信任的人之一,默然片刻,嬴纵的目光扫过这主殿之前的景致,冬日里的肃杀寂凉还在,然而一月末的冷风已经没有那么刺骨,似乎有一种暖意正在蠢蠢欲动,眯了眯眸子,嬴纵忽然想不知道昭武三十五年的春日何时会到,薄唇微抿,他缓声问,“容飒,你跟了我多少年?”
容飒本以为自己擅自说了不该说自家主子必定要生气,却没想到一开口竟然这么一问,他愣了愣,恭敬的低头,“回主子,小人五岁跟在主子身边,眼下已经有十九年了。”
嬴纵点了点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对洛阳候太好?”
容飒一怔,眼底顿时现出两分难色,这个问题他怎么敢说是?!
嬴纵扫了他一眼,轻易便辨别出容飒的情绪,唇角微扬的问,“你是不是不懂,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为何眼下却要将洛阳候绑在身边?”
容飒眉头皱的越紧,却当真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嬴纵,见嬴纵眼底并无冷色,他的性子又比容冽大胆活泼些,当下便斗着胆子道,“回主子,小人确实有些不解,洛阳候虽然有时候确实有几分与少将军相像,可是小人明白您这么多年的心思,往常不乏干练豪爽的女子接近主子,主子也从未动心,此番却对洛阳候这般尽心尽力,小人确实有些不明白。”
嬴纵听着容飒这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某一刻他忽然道,“其实我不曾变心。”
容飒一愣,下意识道,“那主子对洛阳候……”
嬴纵看着容飒疑惑的模样摇了摇头,看了看远处已经亮起来的天穹,忽然叹道,“你不会明白这种最重要的人失而复得的感觉。”
“再也不容有失。”
“哪怕需要拿命来守。”
容飒听清楚了嬴纵的话,一张脸煞白,一双眸子瞪得老大,嘴巴缓缓地变作惊愕状,想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嬴纵唇角微弯的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容飒看着自家主子面上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心中更生出一种见鬼了的骇然感!
“苏阀的案子不可轻忽,从今往后,更再别生我对洛阳候太好的心思。”
嬴纵的如沐春风只有一刹那,吩咐这话的时候还是寻常那个冷峻威慑的秦王,见容飒一副惊呆了不能言语的模样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转身回到殿中一边淡声吩咐,“去准备早膳吧,将我的话也告诉容冽,该怎么做你当知道。”
“砰”的一声轻响,殿门合了上,容冽看着那紧闭在一起的殿门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下一刻回过神来,当即飞也似的朝主殿不远处的小院落奔去,那是王府之中为数不多的下人们住的地方,容冽和容飒皆是单独一院,连开文的功夫也没有,容飒几乎是用身子撞开的院门,厅门也被他撞开,身上确实半分都感觉不到疼一般,目光四扫,当即看到了正在一边小书房之中写东西的容冽,容飒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当即看到容冽实在些送往西楚的信笺,他一掌拍在桌案之上,骇然的道出一句话,“容冽,出事了!”
容飒的性子比容冽跳脱许多,因为适才容飒风风火火进门之时他并不曾在意,可听到他这一句出事了,容冽心中还是小小的震了一下,最为跟在嬴纵身边近二十年的人,即便只是个小小的近侍也拥有比外头那些将军朝官更好的修养和心志,这一句“出事了”,非真的大变故不可说,容冽眸光瞬时凌厉起来,语气却仍是沉稳却危险,“何事?”
见容冽严阵以待的模样容飒苦笑一瞬,想来想去不知道如何开口,心底抓心挠肺似得难受,末了终是憋出一句,“我感觉主子魔怔了……”
听见此话容冽身上的凌厉气势当即褪去,转头继续写自己的信笺,一丝不苟的否定,“主子不可能魔怔。”
容飒早就料到容冽不信自己的话,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的道,“主子寻常时候是不可能魔怔,可是有一个人偏生能让主子魔怔,你难道没发现主子对洛阳候愈发放不下了吗?瞧这模样和当年对少将军有什么区别!更可怕的是,主子今日竟然对我说了几句奇奇怪怪的话,容冽,你可知道主子说了什么?!”
容飒情绪激动,面上的表情仍是心有余悸,任是谁见他这模样都要被他感染,可唯有容冽,仍是纹丝不动的在专用信笺上写下一个个小字,而后一本正经的回容飒一句,“主子未说与我听,我自不知。”
容飒看他这模样就差将他面前的桌子掀了,却又知道他本就是这个性子奈何不得,深吸口气,他继续语速极快的道,“主子在我面前说,他之所以对洛阳候如此费心费力,皆是因为洛阳候是失而复得,主子还说,为了洛阳候连命都可以不要!你看看,主子这是真真的在说洛阳候就是当年的少将军,这不是魔怔了这是什么!”
“滴答”一声,容冽的手半空一顿,笔端的墨汁瞬时便滴在了信笺之上,容冽见此眉头一皱,冷了一瞬之后淡定的将那信笺纸换了一张新的,一边重新写一边八风不动的道,“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洛阳候就是当年的少将军。”
容飒咬牙切齿的看着容冽,“你这个……什么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主子平日里的话我半分不敢怀疑,可是这一次,洛阳候从前的信息是你我二人亲自去查了的,洛阳候便是洛阳候,别说样貌不符,这年岁就不可能解释,也就是洛阳候偶然有些心性和少将军一样,可这也不能让主子产生如此荒唐的想法,容冽,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为洛阳候毁了大业吗!”
在容飒压抑的咆哮声之中容冽终于停了笔,沉冷的目光一转落在容飒的身上,仍是一本正经的沉声道,“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从南境回君临之前主子去了昆仑山,我虽然不知道主子到底为何而去,可主子那一趟因取心头血受了重伤,你去天枢阁翻一翻师尊早前送来的古书便知道主子在做什么,洛阳候,就是少将军,主子再怎么做我们也不可置喙。”
微微一顿,他又板着脸补了一句,“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说完这话容冽又转过头去写信笺,容飒看着容冽这模样瞬间也有些摸不准了,容冽的口头禅虽然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可他深深的知道容冽绝非愚忠的傻蛋,可是如此离奇的事情他仍是不能置信,偏生这个人又是个从来不爱多言的人,深吸口气,容飒狠狠的看着容冽道,“好,好得很,我去翻书!主子吩咐让我把这个话带给你的,还有,主子让你去准备早膳,我先去天枢阁翻书,怎么可能……”
容飒一边自问自答一边又风风火火的走出了屋子,容冽一本正经的写着信笺,在容飒的声音彻底的消失之后却忽然顿了顿笔,他抬起头来,凌厉坚毅的双眸有瞬间的失神,愣了半晌才呼出口气,“原来少将军早就回来了,幸好、幸好。”
这边厢嬴纵可不管自己两个属下因为他的话产生了多么大的震动,他躺在沈苏姀身边,一双眸子略带着两分沉凝的落在沈苏姀的身上,眼看着外头的天光越来越亮,他没有一点儿将沈苏姀叫醒的机会,这世上最简单最轻松最惬意的事情便是看着她安然无恙的睡觉,什么都不做,就比他斩获一座城池还叫他满足,或许是嬴纵的目光越来越火辣,或许是他的手忍不住的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那一双有着扇子般睫毛的眼睫忽然动了动,继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