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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看,我家小姐带着表少爷来你们这里吃斋有问题吗?”
“快带我家小姐去个清净的地方!”
香书两句话带着愠怒,那小二这才念一句阿弥陀佛将二人往楼上带,“几位施主请这边走,几位来的有些晚,这不,眼下只剩最里面临街的一间了,只怕要吵到二位。”
香书闻言便有些犹豫,沈苏姀却不甚在意。
走廊并不宽,而那倒数第二间的门口却齐齐站着四个锦衣蓝服的侍卫,小二似乎对那几人十分敬畏,走的时候分毫不敢触到那几人,沈苏姀与香书带着两个孩子跟在小二身后往那里间去,经过那侍卫站着的门口之时听到孩童之声,沈苏姀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面色从容的进了最里间,而香书连着看了那几个侍卫几眼,只觉得那衣服有些熟悉。
两个孩子一个叫清远一个叫明生,皆是八九岁年纪,因知是沈苏姀收容了他们便对她十分感激,在她面前亦十分乖觉,沈苏姀为二人要了足够的菜品,几人吃得正好,走廊之中忽然响起一阵孩童哭闹之声,尖利刺耳的声音久经不衰,沈苏姀眉心顿蹙。
香书见状立刻开门走了出去,沈苏姀顺着那开着的门望过去,走廊之中一个身着紫色锦衣的五六岁小公子不知怎地啼哭不止,旁边站着个湖绿色襦裙加身的妇人一脸焦急,正蹲在地上不停地哄那小公子,可那小公子仍是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皆是不知如何是好。
沈苏姀转头,清远和明生已经看着那小娃娃略带同情——
“小姐,似乎是那小公子不愿留在此地,那夫人带着他又不方便出去,这才闹起来。”
香书出门又回来,沈苏姀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忽然看向清远和明生,“你们有没有法子去哄哄那小娃娃?”
清远和明生相视一眼,看着沈苏姀点点头。
沈苏姀立时笑开,“那就去吧。”
清远与明生的年纪虽然不大,可在那学堂之中还有比他们更小的,学堂里通常只有陈叔一人照看他们二三十个孩子,年纪大的从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更有甚者,还要帮助陈叔照看小的,清远和明生便是帮助陈叔的其中之二,让他们哄个小娃娃,他们自有办法。
香书眼睁睁的看着清远和明生走了出去,他们二人虽然并非像别家贵公子那般衣饰华贵举止张扬,可那小小年纪便有的沉稳若定和沈苏姀为他们准备的锦袍都表明他们并非寻常百姓家中人,因此这两个小孩子走到那妇人身边的时候,那四个侍卫并没有立时拦住。
因隔得远,沈苏姀并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却见清远和明生各自从怀中拿出了一件小玩意来,那小公子开始并不领情,可不知明生说了什么,那小公子竟然接了住,而后哭声便停了下来,沈苏姀松口气,兀自品茶。
“小姐,清远和明生可真是厉害!”
沈苏姀一笑,“他们可以帮陈叔照看十多个比他们更小的,眼下这不过一个,你说呢?”
香书有些愕然,“可这个看起来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子。”
沈苏姀放下茶盅摇头,“天下孩童心性都一样。”
香书不住点头,转头一看那廊道之中明生和清远仍在说着什么,而那妇人已经频频看向了这边,门扉半掩着,沈苏姀只装作未曾看见那妇人举动,不多时明生与清远回来了,身后却跟着那妇人与那小公子。
“沈姐姐,我们回来了。”
沈苏姀起身将他们拉进来,对着那妇人微微一福,后又看向清远明生笑道,“两个弟弟见小公子哭的可怜便说要去哄一哄,实在是唐突了夫人。”
那妇人甫一站在门口便开始打量沈苏姀,此刻满是感激的笑道,“哪里哪里,小少爷适才哭闹不止连妾身都哄不住,真是多亏了两位公子以宝贝相赠,姑娘既然姓沈,不知是不是沈阀的那个沈?”
沈苏姀眉头一挑似是没想到她能看出来,一笑道,“夫人好眼力,我在沈家行五。”
“沈五姑娘?!”
妇人略微诧异,又上下看了看沈苏姀才满是感叹的笑起来,“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沈苏姀也好好看了看那妇人,却是有些抱歉的道,“不知夫人是——”
那妇人复又朝她行的一礼,“妾身乃是窦孙氏,这位小少爷乃是窦国公长孙。”
窦国公世子窦歆并未纳正妃,却已有一位妾室为其诞下一子,沈苏姀看着眼前这妇人和那小少爷万分惊讶,连连叹道,“真是没有想到,原来是窦夫人。”
窦孙氏只是妾室,此刻被沈苏姀称作夫人立时有些不好意思,这边厢那小公子却一直盯着明生和清远,趁着两个大人说话间隙大声道,“本公子要他们陪本公子玩!”
窦小少爷声音极其霸道,定然是平日里宠惯了的,窦孙氏不好意思的看着沈苏姀,沈苏姀兀自一笑,“既然如此便请夫人进来一坐吧,小公子与他们玩一会想来不碍事。”
窦小少爷立时面色一晴,迈着小短腿便朝清远而来,手中仍拿着清远给他的小玩物,窦孙氏看着窦小少爷的模样只好无奈一笑,“那就打扰沈姑娘了。”
“哪里哪里,五殿下与三姐婚期已定,窦家与沈家本就是姻亲,夫人太见外了。”
沈苏姀抬手请窦孙氏入座,香书连忙为其上茶,窦孙氏见窦小少爷与清远和明生玩的开心便也松口气,却是道,“不知这二位是——”
沈苏姀扫了一眼清远和明生的身影,压低了声音道,“是我收容的孤儿,两人家中此前皆是信佛,我便带他们来此处尝尝这里的素斋,他们家世不好,自己却极其上进,我很喜欢他们。”
窦孙氏眉眼一亮,“沈姑娘真是宅心仁厚!”
沈苏姀摇摇头,复又看向窦小少爷,“夫人带着小少爷来这里是……”
闻言窦孙氏眉眼之间便闪过一道暗色,无奈道,“小少爷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这些,是国公爷如今竟然日日吃斋念佛了,想来姑娘也明白我的处境,小少爷是长孙,他自然要喜欢他祖父喜欢的东西,半年之前已让小少爷做了俗家弟子了。”
这位窦孙氏并非世家权阀出身,自然是做不得世子妃的,许是因为五殿下和沈琳琅定亲的关系,窦孙氏并未隐瞒自己的境况,听她一言沈苏姀便明白过来,随即安慰道,“无论如何小少爷是窦阀长孙的事实改变不了,夫人只管安心。”
微微一顿,沈苏姀又为难道,“能与夫人相见真是荣幸之至,只是苏姀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夫人体谅。”
窦孙氏闻言立时表态,“姑娘有什么吩咐请说便是。”
沈苏姀一笑,颇为怜惜的看了看清远与明生,“君临城中尚无人知道我收容孤儿,还请夫人替我——”
窦孙氏恍然,立时点头,“姑娘放心,我省得。”
在素心斋坐至申时,窦孙氏言小少爷要赶回家去给下了朝的窦准请安,便向她告别,沈苏姀见时辰也不早,便将窦孙氏母子送了出来,那小少爷似乎极喜欢清远与明生,一个劲儿的要他二人跟着他回府去,沈苏姀不由满是无奈笑意。
那窦孙氏也未想到这小少爷如此喜欢明生和清远这两个并不那么活泼的小孩子,窦阀门内管束极严,何况她的处境也是做不了主的,自然不能真将二人带回去,因答应了不将沈苏姀收养孤儿的事告诉别个,窦孙氏只好告诫窦小少爷回家不可乱说,否则下一次便没有小玩伴陪他,窦小少爷懵懂的点了点头,嚷着下一次还要来这里。
看着窦阀的马车远走,沈苏姀转身看向自己身边二人,“和那小少爷玩的怎么样?”
清远和明生相视一眼,清远犹豫着道,“富贵人家的孩子好似也不是我们想的那般好。”
沈苏姀不由笑开,摸了摸二人的头,“下次还想来吗?”
“想!”
听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沈苏姀唇角一扬,先将两人送走才上了自己的马车朝沈府而去。
“想不到吃一次饭竟然会碰上窦家的小少爷,我就说怎么看着侍卫的衣裳觉得眼熟。”
香书坐在马车上还在诧异,沈苏姀意味不明笑笑,“许是缘分。”
不知是不是累了,沈苏姀说完便收了笑意靠在车壁上假寐,香书瞧她这模样便也没提她忘记孝敬太后与老太君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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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历昭武帝三十二年六月二十是一个注定会被载入史册的日子,从大秦建国之初至今的两百多年历史之中,秦帝国的每一代帝王都没有停下对外扩张征伐的脚步,而这一天的帝国版图因为焉耆的臣服一跃超过西楚与北魏,成为大陆之上国土面积最大的国家,再加上帝国强大的军队,大秦已凌驾于大陆诸国之上。
午时三刻,焉耆使臣即将入君临。
定安门至天圣门的圣德大道上旌旗蔽日,执坚批锐的青甲军沿街而立,森森阵势不亚于战场攻伐,天圣门的门楼之上,秦帝国最为贤德的三皇子嬴珞一身四爪蟠龙王袍长身玉立,他的眸光从容又傲然的落在安定门处,这个必定会被载入史册的时刻,将由他来主导。
同样注视着安定门的还是君临城中的权贵百姓们,沿街的酒馆画舫一切可以立人之地皆没有空着,虽然帝王没有停止对外的征战,可是君临城的百姓们已经有五十年没有见过举国称臣的大场面了,所有人都要看着,看着这个对大秦的富饶与繁华虎视眈眈多年最终却败在大秦之下的焉耆会以怎样屈辱又悲戚的姿态出现,看着那沿街而立肃整威慑的青甲战士,君临城的百姓们自然没有忘记一个军队一个名字。
忽然,定安门上旌旗摇曳,沉重的号角声连三吹响,那紧闭着的金钉大门缓缓地打了开,城中百姓皆是神采飞扬昂首挺立,作为战胜国的子民,虽然没有高高在上的位置,可是对于败军之将败国之民,人人都可以找到那寻常找不到的优越感,看着那缓缓打开的门扉,大家恨不得立刻让那焉耆蛮子立刻滚到他们眼前俯身作揖。
每一个人都大睁着眸子盯着城门口。
然后……
他们被一束金光刺伤了眼睛!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一辆六匹白马拉着的金色大马车当先映入了众人的眼帘,只见那马车高有一丈宽有七尺,庞然大物一般的从城门口徐徐而入,大红的帷帐与那赤金之色相互映衬,说不出的奢贵霸气,分明是焉耆使臣,怎生还有哪个权阀之家在这个时候进城?众人疑窦满腹,可当那马车之后高高飘扬写有龙飞凤舞“焉耆”二字的红色大旗从城门口一闪而出之时,等着看热闹等着找优越感的君临百姓们一颗赤子心无情的被打击了!
这是被大秦打败了的焉耆?
这是要来称臣受降从今往后都直不起腰抬不起头的焉耆?
这是那个穷山恶水蛮狠粗鲁举国拿不出三两金的焉耆?
香车宝马,仆从如云,衣饰若锦,寸寸皆金!
希望变成失望,失望变成绝望,众人看着那一辆接着一辆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头的车队缓缓驶入君临城,一颗心不仅七零八落,众人甚至开始怀疑,这焉耆是真的要来称降吗?现如今的焉耆国真有传言之中的那样萧条吗?
众人没能得到答案,因为他们一辈子生活在这衣食无忧繁华泱泱的君临城中,他们未曾上过战场,未曾杀过敌人,他们习惯了以金钱与权位衡量别人,当看着这般声势浩大满目金华的车队,他们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