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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纵只以为她昨夜累极,只将她小心的安放在榻,没过多时便来陪她躺着,沈苏姀知道他的一切动作,魂魄却仿佛被摄住般无法动弹,清醒与恍惚之间的挣扎,千山暮雪和那漫天黄沙交替,某一刻,沈苏姀终于觉得自己就要睡去,然而不过放松一瞬又清醒,感觉到嬴纵正在看着她,她便只装作成熟睡的样子,过了许久,嬴纵才放下心来搂着她睡去,沈苏姀缓缓睁眸,夜间凉意让她忍不住的朝他怀里缩,夜尽天明之时才撑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用膳之时一切又都无状,沈苏姀平静从容,嬴纵只觉她面色不甚好看,特意叫人做了补品来才作罢,两人还未吃完容冽已至跟前禀报,道,“主子,侯爷,朝上已有人提请将嫁与北魏的人选该做大公主,皇上已和几位阁老一起入御书房商议。”
嬴纵和沈苏姀点了点头,两人用完早膳便一起进了宫,谁知这一日陆氏却还未醒,却是一大早便又太医来为陆氏行针施药,沈苏姀和嬴纵便只好又出了宫,嬴纵将沈苏姀送回沈府,又陪了她半日方才离开,至夜幕初临,宫中传出旨意来,大公主嬴华阳柔善嘉仪为大秦闺秀之典范,将嫁与北魏太子为妃以结两国之好,将来于北魏母仪天下。
嬴华阳心愿达成,嬴华庭虽然被关在内惩院却并未受什么苦楚仅是思过而已,沈苏姀在府中绣嫁衣三日,第四日方才又进了宫,陆氏连着施药几日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人仍然记不清事言语行动有些迟缓,沈苏姀进的内室之时嬴华阳和嬴华景正坐在内室,沈苏姀朝陆氏行了礼便对嬴华阳道,“听闻迎亲的队伍早已经上路,恭喜大公主。”
北魏向大秦求亲已经有几年的时间,眼下虽然求得的并非是二公主嬴华庭,却到底不曾说什么,只是这嫁礼让人觉得有些着急,然而昭武帝既然已经准了此事,便也不在乎这些,十日之后那迎亲队伍便会入君临,嬴华阳在大秦自然没多少日子可留。
沈苏姀这话落定,嬴华阳面上仍是平日里那副柔色,摇了摇头道,“多谢侯爷了。”
嬴华景见状一叹,为了避着陆氏便压低了声音道,“这又什么可恭喜的啊,嫁给拓跋昀那个怪人不说还去的这么远,只怕这辈子也见不到几回了,大姐姐的性子又是这样温吞,过去了还不知道要如何受欺负了,想想都觉得北魏不是个好去处,大姐姐也真是,没看到二姐说不嫁就不嫁嘛,你干什么为了什么家国大义嫁去北魏,真真是委屈自己……”
嬴华景说的沉重,嬴华阳却苦涩一笑,“我怎能比得上华庭。”
嬴华景微扬唇一张,却觉得嬴华庭说的又是事实,顿时说不出话来,沈苏姀听着却是一笑,看着嬴华阳意味深长,亦将语声放低了,“大公主此话不妥,华庭眼下在内惩院之中受苦,而大公主即将嫁去北魏为太子妃将来又要为皇后,母仪天下的荣耀可不是华庭能比的。”
嬴华阳对上沈苏姀洞明的目光眉头一簇,笑意微僵顿时说不出话来,沈苏姀再不多言转身朝陆氏而去,嬴华阳站了一会儿,当即寻了个借口走了,嬴华景又和陆氏说了几句也告辞,这内室之间除却路嬷嬷和几个小宫女之外便只留下了沈苏姀和陆氏两人,陆氏拉着她笑盈盈的问,“怎么刚才大公主叫你侯爷呢?你还没承爵呢。”
沈苏姀一听有些无奈不知该如何解释,谁料陆氏眸光一转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哀家知道,你是故意骗他们的,她们都叫你侯爷,只有哀家叫你小五,只有哀家知道你是小五。”
一瞬之间,沈苏姀几乎就要以为陆氏其实是清醒的并且不知为何发现了她的身份,然而下一瞬她又拉着她笑起来,“你从前学过易容术呢,你耍的把戏哀家都知道!”
沈苏姀一怔,随即也明白了为何眼下自己是女儿妆的样子陆氏竟然也会将她当做前世的自己,从前她的确涉猎过易容之术,也曾在脸上动了几分手脚便跑进了宫里来,后来不了了之不曾深究罢了,陆氏一来本就有些不清醒,二来那日里她抱着辛夷花,三来她身上或许还有几分前世的气韵,这才将她错认了,沈苏姀苦笑一下不做辩解,陆氏便又朝外头看了看,“怎么华庭还不回来?你来了,小七恐怕也快来了,幸好你们二人回来了。”
沈苏姀可不知道嬴纵什么时候来,朝外头扫了一眼笑道,“七殿下眼下或许在忙,或许下午或者晚上就会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莫要着急,二公主过两日便会回来了。”
陆氏却看着沈苏姀摇头,“华庭便不说了,不过哀家断定小七待会子是一定会出现的。”
沈苏姀挑眉,饶有兴致的问,“太后为何这样肯定?”
陆氏定了定神,笑意也有几分促狭来,只笑呵呵的道,“外头都知道你和小七明争暗斗,可是小七却常在哀家这里夸赞你呢,他那个人可不轻易夸人的,且你次次前脚来了我这里,他必定随后就到的,哀家估摸着,他心底恐怕是极看重你的……”
沈苏姀心底一动,倘若陆氏说的是真的,怎么从前她没有感觉,陆氏见她怔怔的不答只以为她是不信,不由又道,“你若不信,我们便来打个赌,哀家猜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必定就会来,他那个人素来不爱说话,可却喜欢盯着你看,哀家总说你生得好你次次不承认,待会儿你可瞧着吧,你们同在西边,又是年纪相仿的,和气些有什么不好……”
沈苏姀心底一悸,唇角几动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一股子温热的暖流在心底蔓延开来,将她这几日的沉郁都驱散了去,想了想正打算说点什么,陆氏却顿时眸光一亮看向了沈苏姀身后,沈苏姀心头一跳转过身去,却竟然真的是嬴纵大踏步而来,沈苏姀愣愣的看着嬴纵,心头竟氤氲起几分陈年老酒一般的暖醉之意……
嬴纵不觉有他的朝陆氏行礼,而后便站在了一旁,陆氏一本正经的同沈苏姀说着话,沈苏姀漫不经心的应着,某一刻,陆氏忽然对沈苏姀使眼色让她转过头去看看,沈苏姀下意识转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嬴纵正瞧着她的眸子,见她转过头来嬴纵弯了弯唇,那边厢陆氏便满意的笑了起来,“怎么样,哀家不曾哄你罢?”
嬴纵眉头一挑不知两人在说什么,沈苏姀面上却也露出了笑意,难道他很久之前就是如此?那时候她素来以他为敌便从不曾留意,只觉得他沉默寡言城府万钧,偶然对视一瞬也觉得他是带着敌意的,却不想竟是……若陆氏这般的局外人或许看得清,可从前自己是男儿身,两人相争不下,恐怕陆氏也只当做是惺惺相惜之类吧。
陆氏和沈苏姀说着说着话便要给她示意一下,倒是弄得嬴纵有些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陆氏有些困了要歇下,嬴纵这才迫不及待的拉着沈苏姀的手走了出来,颇有些沉郁的问,“你适才和皇祖母都在说些什么?”
沈苏姀淡笑不语往外走,嬴纵便更为沉郁了,追上几步定定瞧着她,“皇祖母眼下神识不是十分分明,某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当说的?”
沈苏姀笑,“难道你那里有什么事是太后知道而你又不想让我知道的?”
嬴纵摇头有些无奈,“我又有什么不能叫你知道的呢?”
沈苏姀脚下轻快的步子便是一滞,面上的笑意也是一顿,嬴纵见她如此有些愕然,“怎么?当真说了什么给你?皇祖母便是说了你也莫要信,我什么都不会瞒你。”
沈苏姀面上闪过一瞬间的失神,忽而抬眸定定的望着他,嬴纵被她异常的样子弄得有些莫名,只苦笑道,“你总要先告诉我皇祖母说了什么我才能与你解释不是?”
沈苏姀怔然的面色便生出两分淡笑来,摇了摇头,“不是的。”
嬴纵还是不知她什么意思,“什么不是的?”
沈苏姀便握了他的手瞧着他道,“我是在想你适才说的那句话,你什么都不会瞒我……我想,我也应该什么都不能瞒你,这样才公平才不会对不住你。”
嬴纵无奈一叹,抚了抚她的面颊,“你这几日情绪有些不好,我还以为是怎地了,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只是什么都不能瞒我一定是对的,不管发生什么我总是和你一起,你若什么事都放在自己心里,那岂非是我的不对?”
沈苏姀点了点头,浅呼出口气去,眼底闪过一抹坚定,“好,我们回王府。”
嬴纵笑着和她朝王辇走去,可刚走出没几步远处便有个小黄门走了过来,朝他一拜道,“秦王殿下,皇上宣您去一趟枢密院呢,您快请罢。”
那个小黄门嬴纵认得,便问一句,“所为何事?”
小黄门殷勤的道,“是因为北魏聘礼之事,北魏划了三座城池给大秦,枢密院的将军们为了如何布兵争个不休,皇上让您过去瞧瞧。”
嬴纵点了点头,看着沈苏姀有些无奈,沈苏姀眼底却尽是轻松,摇摇头失笑,“好了,你快去吧,我在宫门口等你可好?”
嬴纵一叹,“那群老臣最为纠缠不休,还不知要等多久,你先回府等着。”
沈苏姀便也点了点头,嬴纵交代容冽几句,而后看着沈苏姀上了王辇,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待看着王辇消失他才随那小黄门而去。
沈苏姀坐在王辇之中只觉得这几日以来的郁闷都被一扫而空,有时候无止尽的纠结需要做的决定其实只在那么一瞬,她既然信任嬴纵便不该瞒着他,她是信任他们的感情的不是吗,心底打定了主意,沈苏姀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似乎所有的困难只要和他站在一起就可以面对,沈苏姀想着那王府的满院炽烈妖娆想着自己身上的两枚令牌,忽然“嗤”一声笑了,自己这么多日来的纠结,眼下看来真有些庸人自扰……
马车之中的沈苏姀心思百转,心境却越来越开阔,眼看着还有不远就要出宫门了,马车之后却忽然响起一阵轻唤声,沈苏姀陡然回神,外头的容冽也听到不对劲停了下来,沈苏姀掀开车帘往后一看,却竟然是一身官服的宁微倾正提起裙裾小跑而来,沈苏姀眉头一簇,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两分,不多时宁微倾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王辇之前,沈苏姀车帘不曾落下,口中淡淡道,“宁郡主若是找王爷,王爷眼下不在辇中。”
宁微倾喘了喘平复了下来,面色凝重的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沈苏姀便有些讶然了,便道,“这么说来郡主是来找我的,如果郡主还是来讲大道理的那本候眼下委实没工夫听,郡主请回吧。”
上一次宁微倾的话还有些许留在沈苏姀耳边,沈苏姀当然不想再听一遍,话音落定,宁微倾却摇头,一双眸子亦是含着两分端肃,却是看了容冽一眼道,“你到那边去。”
这意思是让容冽回避,沈苏姀挑眉,容冽也愣了下,沈苏姀心知宁微倾今日许是为了什么大事而来,不由对着容冽点了点头,容冽便放下了马鞭退到了一旁,沈苏姀好整以暇的看着宁微倾,“郡主有话眼下可以说了?”
宁微倾定定看着沈苏姀,开口便是一句,“二公主已经被皇上关到了内惩院,侯爷还是早点收手不要再查那苏阀的案子了吧!”
沈苏姀蹙眉,说了半天这位还是来讲这些大道理的,沈苏姀没耐心继续听,转头便要落帘,然而她的手还未动宁微倾已经上前一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