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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已下!”
“圣旨已下!”
在鹦鹉尖利的学舌声中沈苏姀眸光一凝,看着谢无咎那张满是无辜的脸攥紧了粉拳。
·
沈苏姀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大马车还是选择走着往兰台殿而去,谢无咎见她不乘车自己也选择走路,那金光闪闪的马车便空置着跟在了他们身后,谢无咎走着走着忽然一脸迷茫的回头看了一眼嬴纵,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沈苏姀,“苏苏,为何七王爷总是那般眼神冰冷的盯着我?难道我要你做我的师父他生气了?”
沈苏姀眸光微暗的看着他,这厮分明早就拿到了圣旨,却非要在最后才说出来,他未经过她便去向今上求圣旨,岂不是非要她就范不可?
沈苏姀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冷冷的眼神盯的谢无咎发颤。
“苏苏,你若实在不愿教我便直说,我大可去求今上收回旨意。”
谢无咎的语气诚恳,额上触目惊心的青紫让他的面容有两分滑稽,沈苏姀看着这张脸,再想到他昨日之言眉头微微一展,呼出口气道,“只是怕教不好相爷。”
谢无咎闻言立时眸光大亮,“如此说来苏苏便是愿意教我了?!”
沈苏姀看他一瞬,点点头。
谢无咎高兴的一拍手,眸光万分笃定的看着沈苏姀,“苏苏放心,我会好好学的!”
沈苏姀微微颔首,谢无咎不由兴奋起来,看着沈苏姀有些急切的问,“那我们现在便开始吧,我应该做些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直接去这宫中马场?那马场在何处我还不知,且先找人问问——”
沈苏姀眸光微狭,“相爷今日难道无事?”
谢无咎一愣,骤然想起什么似得拍了拍额头,“苏苏不说我都要忘记了,今日我要去面圣,顺便递交国书与国玺,还要与那个窦国公和宁国公一起重新划定焉耆州郡,除此之外还要商议我们公主和大秦联姻之事,这事情真的是太多了!”
谢无咎语速极快的将今日之事尽数道来,沈苏姀听得眉心微蹙,“既然相爷事情如此之多,不如改日再开始学,今日相爷先忙。”
沈苏姀停下脚步看着谢无咎,谢无咎一脸抱歉的看着沈苏姀道,“既然如此那便听苏苏的,等明日我再去寿康宫找苏苏学那骑马之术,苏苏现在要去哪里?可要回七王爷的寝宫?”
沈苏姀只觉得背脊之上又生出一股恶寒,语声微冷,“回寿康宫。”
谢无咎顿时笑开来,“那我送苏苏!”
“相爷有事要忙沈苏姀不敢耽误相爷时间,自己走便可。”
沈苏姀说完便转身,可刚走出两步又回了头,谢无咎面上一喜以为她回心转意,谁知她却沉声蹙眉道,“相爷可否直呼沈苏姀之名?”
谢无咎微怔,“苏苏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正是。”
沈苏姀干脆利落的应声,立时看到谢无咎面色一伤。
可随即他又正了面色,点头,“好。”
沈苏姀这才转身往寿康宫而去,刚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一声大吼。
“姀姀,我们晚上会再见的!”
沈苏姀只觉耳膜一疼,脚下步子顿时凌乱了两分——
沈苏姀因为救了焉耆副相而受到今上称赞甚至特准其成为那副相马术师父的事情不过半刻钟便传遍了整个大秦皇宫,沈苏姀回到寿康宫的时候陆氏看着她不由得有几分哭笑不得,“初晴回来说的时候哀家只觉惊险万分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早知如此哀家便不会叫你去送醒酒汤了,听闻那副相并非是个稳重的,哀家也不知这事对你来说是好是坏。”
沈苏姀也是一脸苦笑,“圣上圣旨已下,不过是教人骑马而已,苏姀自会做好的。”
陆氏对沈苏姀自然放心,却又眉头微蹙,“哀家已经听说了昨夜那副相的酒后之言,当着朝臣皇子的面,实在是太不应该……”
沈苏姀微怔,看着陆氏簇起的眉头心底一冷。
陆氏见她微微出神还当她是担心那副相不好相与,不由出言安慰,“你且安心,有哀家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沈苏姀点头笑笑,似乎十分动容,可若仔细些看便会发现那笑意并未达眼底。
陆氏今日的精神比昨日好了许多,想起什么似得拉着她道,“全福适才过来了一趟,今夜乃是焉耆称臣之宴,哀家需得出席,晚上你陪着哀家一起去吧。”
沈苏姀忽然想起谢无咎的那句我们晚上还会再见的话,不由明白过来。
焉耆称臣并非小事,皇族和权阀都会出席今日的夜宴,今夜之后,大陆之上将再无焉耆这个国号,夕阳西下之时,沈苏姀趁着太后沐浴更衣之时细细的想了想今日之事,她无论如何也未想到自己竟然会教谢无咎骑马,这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她的想法,因此她并不十分排斥,然而这事似乎来得太巧了些。
想到谢无咎此人,沈苏姀一时之间面色更沉,无论如何他如今代表着焉耆一国,便是皇帝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这样的人却如此的行事乖张,如果不是他运气太好才得了今天的地位,那么在这看似毫无章法的表面之下一定藏着一颗缜密却又有目的的野心。
相比之下,沈苏姀更愿意相信前者,因为如果是后者的话,今日里这看似没有分毫破绽的一系列巧合都极有可能蕴藏着一场巨大的阴谋,更可怕的是她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被利用的价值——
出寿康宫之时帝宫之中已是一片华灯璀璨,帝国的尊荣与贵胄在此刻被无限放大,看见这幅盛景,不知有多少人白日里隐藏着的野心与谋算会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夜色让帝宫处处弥漫着诱惑的的味道,权利与荣华,富贵与名利,好似会上瘾的毒,一旦沾上便再也戒不掉!
玉辇“咯噔”一声停下,沈苏姀一抬眼便看到仙域琼楼一般的锦绣殿。
沈苏姀当先下的玉辇将太后扶了下来,只听到执路太监一声长喝,那紧闭的侧门顿时打了开来,殿内的灯火比之殿外更为斑斓耀眼,殿宇内外瞬时便被那光芒分成了两个世界,走进其中的皆是当权之人,站在殿外的只能永远卑微遥望。
“太后驾到——”
又是一声长喝,沈苏姀扶着陆氏走了进去。
亮若白昼的大殿之中满满当当坐着人,皇室成员几乎全部到场,各家权阀除了沈阀之外各位大家长亦是谁都不缺,今日是嬴氏一族的大日子,各个权阀作为朝中砥柱自然也是与有荣焉,满满的人皆是向着陆氏行礼,陆氏挥挥手坐在了皇帝身旁。
沈苏姀随侍在陆氏身侧,她的身份虽然无法做到底下的宴席上去,却能第一次站在整个大殿视野最为开阔之地看着底下的众生百相,皇子公主们悉数在座,嫔妃们亦是各个不少,沈苏姀朝焉耆使臣的位子上看去,只见依旧是一身大红鎏金锦衣的谢无咎正看着她眨眼,眸光一转,沈苏姀看向了他身边那位传闻中的焉耆公主。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嫩的脸,那位公主已是十六岁年纪,却长着一张明眸皓齿的娃娃脸,一双大眼睛乌黑油亮,眨巴眨巴的叫人生不出厌恶,她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广袖窄腰宫群,被那刺目的灯火一照,乍一看还以为是只有天子才能着身的明黄之色。
太后一到便可开宴,昭武帝挥了挥手一旁站着大太监便开始了悠长的念词,今夜乃是焉耆称臣之宴,念词悠长且晦涩,大抵是在讲大秦受降焉耆乃是天命所归,待那尖利的语声一停,手捧美酒佳肴的侍女们便陆陆续续的朝殿中涌来,沈苏姀扫了一眼那焉耆公主,只见从头到尾她脸上皆是挂着分明笑意,丝毫没有亡国的屈辱感。
沈苏姀身形纤细,又是站在太后身后的紫薇仪仗之下,她能将在场之人看个遍,可底下人却不好看清楚她的面色,眸光在场中几扫,沈苏姀忽然看到三公主嬴华景正眸光发直的落在那焉耆公主的身上,沈苏姀略有两分意外,扫了眼一旁安然落座的嬴纵便垂眸不再乱看,没过多时太后身前的桌案之上已经摆满,沈苏姀走上前去,“太后少不得要用些,先将清心养生丸服下吧。”
陆氏的身子还未养好,此刻当然要注意,那清心养生丸不知是哪位名医所制,陆氏颇为看重,每日按时服用从未间断,陆氏听到沈苏姀的话也觉有礼,转身问路嬷嬷要药,路嬷嬷应声便拿出了腰间挂着的香袋,打开之时眉心骤然一簇,沈苏姀立时看出不对来。
路嬷嬷面色微白跪下,“奴婢有罪,这样重要的东西竟然忘记拿,娘娘赎罪。”
路嬷嬷做事从来细心,此番竟然出了这样的篓子,陆氏有些意外却也并未如何做怒,昭武帝的眼神却已经微冷,沈苏姀见状赶忙打圆场,“无妨无妨,太后且先用膳,苏姀现在回宫去取便可,来去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沈苏姀说完便看向陆氏,陆氏见她帮衬路嬷嬷不由一笑,“小心着点。”
沈苏姀点点头便走,路嬷嬷面色微白的起身,看着沈苏姀的背影满是感激,昭武帝看着沈苏姀远去的背影一笑,“母后的眼光素来不错,这沈姑娘颇为招人喜欢。”
陆氏笑笑颔首,“有她在宫里陪着,哀家心中松快不少。”
昭武帝意味不明的笑笑,转身看向那红衣扎眼的谢无咎——
沈苏姀的脚步极快,出了锦绣殿便顺着那一路明光大亮的主道往寿康宫而去,走至一处无人小道时却忽然的转了个方向,那小道之内并不像外头那般灯火通明,沈苏姀刚走进去便在幽暗光线之中看到一道欣长身影。
“主子——”
沐萧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此刻迅速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了她,沈苏姀将那包袱打开,里头是一套墨色的夜行衣,沈苏姀三下五除二换上,将那包袱扔回沐萧手中便走,沐萧却一把拉住沈苏姀,眸光深重,“主子,让属下去吧。”
沈苏姀摇头,“你不知那宫内布局,容易出乱子,就在此处等我。”
沈苏姀眼神黑亮满是坚定,沐萧知道她决定的事情轻易不改,当下只好应是。
沈苏姀提起一口气,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小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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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两位主子皆去了国宴,整个栖霞宫内除了主殿之外其他地方都只有黄昏的风灯亮着,在距离偏殿不远处的小型练武场上,一道黑影从宫墙之外一跃而入,沿着幽暗的回廊一路向那素来无人看守的偏殿而去。
一路潜行至殿门之外,四下依旧一片静谧。
沈苏姀从窗而入,直直入了书房,她为那本已有些年代的天狼军军中纪要而来,在那上面,天狼军在昭武二十七年所有的行军决策和作战方案都有记录,甚至对所有从君临城中发来的公函亦有记载,她要知道,当年步天骑从西境撤兵向南去之后天狼军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让那十万焉耆铁骑踏入大秦屠戮三城!
书房之内布局未变,一切都如她晨时所见,沈苏姀利落的朝那书案而去,那一摞行军布阵的孤本仍然分毫未动的堆叠在书案边上,沈苏姀心中一松,顺着那孤本一路扫下去眸色却陡然巨变,所有的排兵孤本都在,唯有那本被压在下面的天狼军纪要手册不见了踪影!
希望变成失望,沈苏姀心头忽然漫上一股子不安。
她自认没有在那时露出分毫破绽,可为何独独那手札不见了踪影?
沈苏姀一时想不明白,眼见得时间不早当即便朝外走去,本欲原路返回,可她刚走至窗边便察觉出一股子不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