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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喝了一口,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正要再喝第二口,苏瑾的手却忽然伸到了沈苏姀眼前,抬眸一看,却见苏瑾掌心躺着几颗乌梅干,沈苏姀一怔,眼眶立时红了,愣了几息方才伸手去拿那乌梅干,将乌梅干含在口中,沈苏姀一时不敢看苏瑾的容色,只深吸口气继续喝药,只是喝着喝着终是忍不住湿了眼角。
苏瑾也觉鼻头发酸,深吸了口气再开口之时语声已是一片清冽好听,“哭什么?”
沈苏姀喝药的动作一顿,捧着药碗怔然不能言,苏瑾看她这模样摇头一叹,“怪倒是日日吐血如此没用,你这性子,在外人面前厉害至极,到了自家人眼前便绷不住了。”
沈苏姀豁然抬眸,便见苏瑾看着她的目光清亮而温和,沈苏姀心头微松,心底的沉闷感散去不少,她心底一直对苏瑾存着愧疚之心,更觉得苏瑾恐怕不会原谅她和嬴纵相恋婚嫁之事,眼下见她心平气和与她说话方才放下了心来。
四目相对,姐妹二人眼底都有几分温情流淌,适才淡淡的疏离冷然散去不少,苏瑾唇角的笑意缓缓扩大,忽然道,“我打算和凌霄去楼兰。”
笑意一滞,沈苏姀猛地做直了身子,断然道,“不可!”
苏瑾眼底闪过两分兴味,“为何?”
沈苏姀面上生出着急,转手便将未喝完的药放在了一旁,看着苏瑾切切道,“楼兰眼下正是大乱之时,你一个弱女子跟着去了又能如何?我早就和凌霄说过,等他坐稳了楼兰少主之位再来接你,眼下浮屠暂算安全,你又何必现在就跟去!”
这话语之中关切明显,苏瑾眼底温暖更甚,看了看沈苏姀着急的模样一笑,问她,“虽然瞧着你现在的模样还有些不习惯,可你当真是我的彧儿,你这着急的样子和从前无二。”
沈苏姀一滞,不知她怎地忽然如此说,稍作停顿,苏瑾忽然又问,“彧儿,你希望我好好活着吗?希望我往后过得好吗?”
沈苏姀想也不想就点头,身子往前一倾一把抓住了苏瑾的手,“四姐姐不过二十有五,还有大把的时光好活,自然要好好活着,嬴渊已被我断了手臂挑断了脚筋,俨然是废人一个,他受了那样的重伤,哪里还能承受住用巫术解金蚕蛊,既然蛊会留在他身上,便会让他受尽折磨,这样岂不是比要了他的性命更好?!”
沈苏姀双眸含着泪光,攥着苏瑾的手更是使上了大力,让一直装作轻松模样的苏瑾也眼眶微红,叹了口气苏瑾方才拍着她的手道,“早前是我过于执拗了,今日听了孟先生几句话我才想明白,彧儿,眼下咱们苏氏只剩下你我二人,虽然嬴渊未死,虽然嬴氏还有族人尚在,可咱们也算报了大仇了对不对?”
这话本就是沈苏姀要说的,却不想被苏瑾说出了口,她怔愣一瞬方才点了点头,却又怕苏瑾又生出别的什么年头,眼底还是一层深深的担忧。
苏瑾一笑,又道,“既然大仇已报,我这几年也不算白白受苦了,我心里一直都被仇恨占着,一度失了本心,若非是凌霄,我要么身首异处要么就恶事做尽不配为苏氏之人,凌霄心中有我,我亦是爱着他的,可我从前总觉得我这副破败残身已不值他那般待我……”
听着这话沈苏姀眸色一暗便要说话,苏瑾却拍了拍她的手阻了她,继续道,“我从前是那般想,眼下已不是了,从前我还想着报了大仇便解脱了自己,眼下也改了想法,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苏阀遭难,却还有你我姐妹二人活在世上,这是上天的恩赐,既然有了这恩赐,我们又岂能辜负天意?我要随凌霄去楼兰并非是一时冲动,因我想把握住他,他待我那样好,在他最难的时候我岂能不陪他同甘共苦?我已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吟诗作画的四小姐了,我去楼兰,定能助他一臂之力!平乱安邦,我也想试试我的彧儿从前做过的事!”
这话若放在从前的苏阀四小姐身上定然说不出,放在瑾妃身上更是不可思议,可眼前这真真实实的苏瑾却说了出来,沈苏姀心中震动,双眸一亮,死气沉沉的面上都生出了微光,唇角几动,却激动的说不出话。
苏瑾见状一笑,又道,“彧儿,我深知你的手段心性,你不当只是浑浑噩噩从今往后因着一份情殇心伤哀默荒废余生的人,连我都不再一心求死,你又怎能叫我失望?我们姐妹二人不妨做个约定,苏阀之事就此揭过,我们都做了各自该做的,剩下的日子都为自己活好不好?从现在开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四姐姐……”
沈苏姀喉咙发梗,眼底泪光盈盈,心头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胸肺之间忽然变得充盈而有气力,看着苏瑾面上真诚怜惜的笑意,忍不住扑到了她怀中去,苏瑾笑着拥住她的肩膀,语声前所未有的放松自在,“彧儿,心病还须心药医,你心中有两块心病,苏阀这一块我已为你解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沈苏姀闻言一怔,从苏瑾怀中退了出来,苏瑾仍然笑看着她,抚了抚她眼角的泪痕道,“早前我还未想通,心胸狭隘自私至极,眼下却有些明白,凌霄之于我好比秦王之于你,秦王与旧事无关,若是秦王再站在我面前,我不会取了他的性命。”
沈苏姀回过神来,眸光却有些飘渺苦涩,“天意所定,我和他并无累世缘分。”
苏瑾笑开来,“天意并非一成不变,有时候人定也能胜天。”
话音落下,见沈苏姀仍有些发怔苏瑾眼底也含了两分心疼,“我知道,你和秦王比我和凌霄要复杂的多,早前我一直拘泥与复仇,从未考虑过凌霄,哪怕是在今日早晨我也没想过要随他去楼兰,可就在今日下午却忽然想通了,从前我的性子墨守成规多些,经历了这许多才有了这样的果决和胆魄,复仇之时我义无返顾,为着凌霄我亦打算义无返顾,彧儿,你既然已决定留在西楚,我便不会阻你,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这做姐姐的如今也不能为你做什么,也只能叫你知道,除了复仇,我们还有旁的事要做!”
苏瑾的变化不可谓不快,在来西楚的路上还几番求死,今日却是她在开解沈苏姀,如她所言,这一切都是因为沈苏姀,若非孟南柯几言刺激,她或许还是不能释然,而她的这份释然,自然也是为了这个比她更为辛苦的妹妹,沈苏姀心上压着两个人,一个是她这个亲姐姐,另一个便是嬴纵,唯有她这个姐姐释然,沈苏姀对嬴纵的心病才有了好的可能性,不难想象,若是苏瑾一直以死相逼,沈苏姀恐怕会连想一想嬴纵都觉得罪大恶极!而她也想先沈苏姀一步释然,因她明白,眼下没有谁能比她更能给沈苏姀力量!
沈苏姀唇角紧抿的看着苏瑾,面上笑容欣慰,心底更是感叹,她自诩豪气万丈意气飞扬,可到了此刻,却当真比不上苏瑾来得洒脱,念之所至,飞蛾扑火,沈苏姀哪怕被苏瑾之语刺激的心念蠢动,却终究做不到回身去寻嬴纵,他和她之间横着的东西并非一个念头就可以消除,可虽然如此,沈苏姀那颗短短半月就已经森冷荒芜的心终究燃起了一丝火苗。
人定,当真可以胜天吗?
沈苏姀压下心头的意动,只紧紧握住了苏瑾的手,“四姐姐,我真高兴,这么多年没有哪一日比现在更高兴,四姐姐,你今夜留下,我们姐妹二人好好说说话。”
苏瑾摇头叹笑,抚了抚沈苏姀的发顶便点头,“好,我和凌霄不会在西楚多留,我们姐妹二人也没有几日好聚了,今夜我陪你歇下。”
说着话沈苏姀已朝里头移去,拍了拍身边的床榻,“上来。”
相视一笑,沈苏姀将锦被一掀苏瑾便褪了外袍鞋履坐上了床,姐妹二人共用一床锦被,时光一晃仿佛又回到了八年之前,沈苏姀心中其实想问这些年苏瑾如何过来的,可又觉得那些时光对彼此都很残忍,便只提起了幼时之事,夜色渐深,昏灯变暗,姐妹二人越说越发滔滔不绝,鲜衣怒马的年少时光如画般跃入脑海之中……
君临权门荣华盛,谁道当年女姓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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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子就在前方等着我们!大家要保持追文队形坚持住啊!苏家瑾儿是个好姑娘咧!
☆、011 想她!想她!太想她!
大红罗帐四垂,喜烛明灿滴泪,她云霓嫁衣如霞似火静然独坐,唇红肤白,双颊微粉,眉若远黛,眸似点漆,十字回鹊髻上步摇搔头贵胄无双,再配上额间那红艳似血的朱砂莲纹立时将她整张稍显清冷的面孔都点亮,妖娆明艳和她骨子里的出尘韵致相衬,生出惊心动魄的美来,明艳不可方物的人儿忽而勾唇,盈盈唤他,“夫君——”
嬴纵眸光大亮,瞧着那红罗帐下的人一颗心都要化了,一步步的走近,眸色分明万分急切,却又生生压抑徐徐而行,生怕动静太大便会将她吓跑,至她身前三步之地,他克制的停了下来,贪恋的看着那张笑容愉悦的面容,想要伸手触碰,可手刚抬起又被他放下,心中告诫自己,不能,不能,这是个梦,一碰就碎的梦。
明知是梦,却无论如何不愿醒来,摒弃一切神识去做这个梦,只愿就此沉沦,梦里是他的新婚之夜,她还是他的新嫁娘,如同那寻常百姓家的新娘一样等着他归来,嬴纵贪恋的看着身前的人儿,倘若人的目光有力量,那他早已将她揉碎深深融进了骨血之中!
墨蓝色的眼瞳渐渐泛红,因他知道,光这么看着她根本不够,他想抱她想吻她想狠狠的亲近她,他从来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然而此刻,他却根本不敢,不敢动,不敢言语,只怕又像早前那一次次的梦境一样稍稍一动一开口就会醒来。
他眸光痴绝,红罗帐下的人儿却半分不觉,笑容仍是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愉悦模样,某一刻,仿佛湖面上起了涟漪,那笑容竟开始变得模糊,嬴纵心中大恸,急切的上前一步想将她留住,可等他长臂揽过去,臂弯之中却只有一片虚无,心中哀切而愤怒,耳边却有道气息在迫近,嬴纵身形一震,却只听到她幽幽低语,“嬴纵,我想你……”
豁然睁眸,嬴纵墨蓝色的深瞳之中还有来不及消散的痛意,他怔愣的看着头顶的大红色帐顶,刀削斧刻的面容之上渐渐蕴出冷冽,留不住,哪怕他隐忍至此也未能留住,那一声“夫君”,终归只是梦一场,缓缓转眸,这处内室与秦王寝殿大婚那日的布置一模一样,大红喜烛,合卺酒盏,分明喜庆至极,可此时落在他眼中却是这般凄冷讽刺,他是堂堂的大秦秦王,一场百官朝贺的盛世大婚,却落得如此凄惨的情状,可叹,可悲,可笑!
眼底的痛意被冷意怒意取代,拳头猛地一攥,掌心之中却握着一缕丝滑柔软的绸缎,嬴纵呼吸一紧,转头便看到了身边摆放齐整的火红嫁衣,榴绽百子鸳鸯交颈莲花并蒂,一针一线皆是精美,一丝一缕都是情意,仿佛诉说着嫁娶二人的山盟海誓,可穿它的人却狠心将它丢下了,嫁衣因为保存得当华贵未减,可早已冰冷的好似苍穹城外的昆仑冻雪。
火红的颜色夺目,愈发衬出相思人的凄冷,然而嬴纵心底却有庆幸,只因嫁衣铺排在他身侧,便仿佛她还伴在他身侧,他眼底风云怒卷的冷意一点点消融,目光恍惚之间仿佛又看到了梦中她嫁衣着身的模样,他的拳头上分明蕴着将这嫁衣灰飞烟灭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