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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湛的语气似抱怨似愤怒,只让嬴策听的面色越来越暗,然而他并不回应嬴湛的怒气,只真真的将他带到了天皇宫,二人径直到了内殿,刚走到门口便遇到了全福,全福见嬴策本是面色微白,看到嬴湛的刹那眸色又是微亮,便听嬴策问,“父皇醒了么?”
全福摇摇头,“今日还不曾醒。”
嬴策点点头,挥手让全福退下,这边厢嬴湛却步伐极快的跑到了龙榻旁去,待看到龙榻之上躺着的人之时眉头顿时一皱,牙关紧咬,连眼眶都红了!愤然转身瞪着嬴策,“你竟然将父皇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嬴策不为所动,反而笑了笑,他抬手,将放在昭武帝床头的一个香炉打了开,而后扔下了一大把墨色的香粉,再将那香炉一盖,不多时便有袅袅的黑烟从那香炉之内升腾起来,好似有灵性一般的,尽数朝着龙榻之上躺着的昭武帝而去!
嬴湛看的目瞪口呆,而这边厢嬴策已拉过一把敞椅在龙榻一旁坐了下来,然后有些好笑的看着嬴湛道,“可不是我将他折磨成这样的,变成这样,是他咎由自取!”
嬴湛眼底满是怒意,双全紧攥一副随时上来打他的模样!
嬴策看的笑意更深,便继续摇着头笑意悠哉的道,“你猜,如果是七哥看到了这幅场面,他会如何?若他知道了我将你们关在了宫中,他会如何?”
嬴湛听到嬴纵的名字眸色一静,而后便傲然道,“他会杀了你!”
嬴策又笑了,“小十啊小十,你这样的性子果然适合宫廷!”
嬴湛瞬时皱眉,目光之中满是愕然,嬴策便道,“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若是七哥知道了今日这场面,他可一点儿都不会生气,你口中声声喊着的父皇在他心底可不算什么,或许,连你在七哥心底的地位都比咱们的父皇来得高。”
嬴湛的表情越来越疑惑了,嬴策便叹然道,“如你所言,帝王之家难有寻常百姓家的父子之情,可若一个孩子八岁之时便被自己的父皇看做是别人的血脉,他的父皇并不杀了他而是给他下了一种致命的剧毒,这期间冷漠以待还让他外出历练,而后又给他权位将他当做一把帮助自己平定四方权阀的利器来利用,准备利用完毕之后就痛下杀手,你说,这样一个孩子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有多少感情呢?”
嬴湛睁大了眸子看着嬴策,嬴策忽的一笑看向了龙榻之上,“你眼底的英明帝王,就是如此分不清是非曲直的人,不仅如此,他还会因为一己私心枉杀忠良,他今日这幅模样,很是咎由自取,你不是怕我害死他吗?放心,我不会的……”
嬴湛愣愣不能言语,龙榻之上却响起了诡异的气声,嬴湛猛地回神,低头去看却发现昭武帝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那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眸子正满是愤怒的看着嬴策,嬴策见这场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倾身向前靠近昭武帝,语声温软道,“父皇,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似的,该让七哥来看看,想必他会满意您这幅模样。”
昭武帝喉咙里的气声越来越像,那张脸更像垂死挣扎的枯鬼一般,嬴策见他如此满意的笑了,忽的抬手将那香炉全然盖了住,黑烟一灭,没了那袅袅不断的黑烟滋养,昭武帝身子颤了颤便又陷入了昏睡,嬴策拍了拍手,再度看向嬴湛,语气悠哉道,“怕吗?”
嬴湛面上已没有早前的怒色,只有些愣愣的看着嬴策,“八哥,你到底要干什么?”
嬴策笑了笑,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不必喊我八哥了,小十,七哥很快就回来了,你只管等着他便是,至于我,天下之大,自有我的去处……”
嬴湛闻言一愣,心底忽的生出一股子不安,下意识的往前追了两步,却又猛地停了下来,回头担忧的看了看龙榻之上不成人形的昭武帝,早前满是愤怒的眸子忽的沉静了下来。
嬴策乘着马车走过长长的宫道,刚走到宫门口便有一人横马挡在了他的马车之前,马车骤然停下,嬴策眉头一皱正欲说话,却已有一道明艳的红衣身影掀帘而入,嬴策欲出口的喝问缓缓收了回去,看着西岐阑珊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西岐阑珊骑马而来,面上还有一团红晕,上来在侧位上坐定之后便狭眸看着他,“你要让卫城调兵去黔城?什么意思?你也要去黔城不成?”
嬴策簇起的眉头展开,微闭着眸子靠在了身后的车壁之上,语声淡淡道,“黔城四通八达,何况秦王熟知君临的一切布防。”
西岐阑珊顿时凝眸,“所以你不打算先一步登基了?”
嬴策淡笑一声,“登基之后又如何?”
西岐阑珊深吸口气,“那你去黔城又当如何?”
“去黔城,决一胜负,再做打算。”
嬴策几字说完面上便是一派沉色,眼见的是不愿多说一句,西岐阑珊眯眸打量了他一瞬,忽的冷笑一声,“好,眼下玉玺和圣旨都到了秦王手中,形势对我们大大的不利,到黔城也可,不过这君临却不能给他们留下,依我看,这些朝臣但凡下狱的尽可杀了!还有这皇宫,干脆一把火烧了,这城防也尽数毁了,将国库所有的金银财宝都带走留给他们一座空城了事,即便是黔城兵败,我们也有足够的财力好图谋后续!”
西岐阑珊语声利落语气狠绝,奈何嬴策闻言却依旧闭着眸子靠在车壁之上没什么反应,西岐阑珊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被嬴策周身的沉厉气息所震慑,嗫喏一瞬又正了声色道,“王爷,一时心软便是大患,将君临毁了,也好给我们喘息之机,否则即便我们兵败而走凭秦王的性子也是一定会赶尽杀绝的,我言尽于此,还请王爷慎重考虑。”
这话落下,嬴策依旧静默未言,西岐阑珊眸光一暗,亦抿唇未语,在她看来,嬴策便应该早早的杀了皇帝而后登基便可,可到了今时今日,却是将自己逼得进退两难,且昭武帝不知如何安排的已将玉玺和讨伐嬴策的圣旨送了出去,那圣旨迅速传遍大秦内陆,如此一来,先前所有针对嬴纵的流言都成了笑话,而煜王才成了千夫所指的那一个!
嬴纵的清君侧师出有名,民心所向之下,嬴策想要再登基的希望愈发渺茫,去到黔城,即便不胜,至少也可折损部分天狼军,而后带着大秦的金银财宝前往东北,便是自立为王都有可能,然而嬴策到底能不能如了她的愿呢?
西岐阑珊看着嬴策那张冷冰冰的脸,心底浮出了浓浓的失望!
他是她孤注一掷的选择,而他却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强大狠绝……
马车之中一片静默,知道马车缓缓地停在了煜王府嬴策才睁眸,西岐阑珊坐着不动,嬴策当先起身而出,经过西岐阑珊之时只听她轻声道,“王爷便是为了桑榆,也不当让自己下场惨淡尸首不全,她那样的女孩子没了王爷的护持,便是为奴为婢恐也活不长久!”
嬴策往外走的身子果然就是一顿,然而也不过只是一瞬,随即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下了马车一抬头便看见等在门口的人,嬴策那双沉寂的浮着阴鸷的眸子瞬时便软了几分,他将适才西岐阑珊说的话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迈步走到了桑榆身前。
“桑榆恭迎王爷回府。”
福身行礼,至一半手已被握住,嬴策对着桑榆牵了牵唇,抬头看了看西斜的日头笑道,“今日回来的早,你且陪我去花园里头走走。”
桑榆哪能拒绝,被嬴策一带已跟着他往府内走了,转身的刹那,马车之中走下来一道红艳艳的身影,桑榆眸色一暗,连忙垂着头跟上了嬴策的脚步!
煜王府乃是御制,花园自然比寻常富贵人家来的更为阔达精致,然而便是如此景致绝佳之地嬴策却也从未来过,以至于今日他甚至有些摸不清方向,带着桑榆来来回回绕了几圈,还是桑榆看不下去了出声为嬴策指了路。
秦王府中有湖,煜王府中亦有,二人行至湖边,早有闻风的下人备好了差点,嬴策便拉着桑榆落座,挥退了下人将桑榆抱在了自己腿上,桑榆面色微红,却故作镇定,嬴策看着看着便笑了,回头望了一眼道,“原来府中还有这等景致,我早前都不知。”
桑榆低垂着眸子,不敢接话。
嬴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下颔落在了她的颈窝里,“桑榆,陪我说说话。”
桑榆微微抬眼,微红的小脸在太阳光泽下泛着层蜜色的光泽,待对上嬴策的眸,却又要慌忙低下去,可还未动,下颔之上落上一只手,将她的脸捧着,强迫她和他对视,嬴策笑眼弯弯,“你总不敢看我,到了如今,你还怕我吗?”
桑榆清透的眸子里微光簇闪,唇角几动才低低出声,“不怕。”
嬴策凤眸半眯,笑意一收忽的沉了眸色,“嗯?”
见他变了脸,桑榆眼底立刻生出几分瑟缩之色,嬴策见之眸色微暗,却是朗笑了起来,“虽然你还是有些怕我,可你居然敢对我说假话了,好好好,这也算你的长进!”
桑榆听着这话眼底闪过惶恐,“桑榆不敢……”
见她又成了这模样,嬴策的笑意便有些发苦,静静捧着她的脸道,“桑榆啊桑榆,你还是不懂吗?在我面前,你没有什么不敢,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怪你,因你和旁的人不同,你是桑榆,你和他们不同啊……”
嬴策瞧着她的眸色微叹一声,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才将她揽入了怀中,看着前面春日湖景眸光有些遗憾,“原以为你不懂也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现在却忽然有些后悔,桑榆,你喜欢这王府吗?桑榆,你的故乡是什么样子?”
嬴策的话语有些奇怪,桑榆听着亦微微蹙眉,觉得他情绪不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见她不曾回答嬴策也不意外,只抚了抚她的发顶一叹,“你不说话也好,就这么陪着我也好,这里景色如此之好,我却是第一次来,桑榆,我后悔了……”
“桑榆喜欢王府,故乡的样子,桑榆只记得连绵不断的桑树和榆树了。”
一片安静之中,桑榆忽的出了声,桑榆不常说话,可她的声音却十分清脆好听,好像徐徐而过的清风吹拂过苍翠的桑树叶儿榆树叶儿,舒缓又乖顺,叫人心底无比的熨帖,嬴策眼底生出几分微光,低头看了看她垂眸的模样唇角高高的扬了起来,“你喜欢王府吗?你竟然喜欢这里……我还以为你早想离开此处……”
许是嬴策声音里的惊喜感染了桑榆,她缓缓摇了摇头竟又回了话,“从小到大,桑榆在王府活的最好,有王爷在,桑榆没想过离开王府。”
嬴策止不住将桑榆抱得更紧了两分,埋头至她颈侧,深深的在她颈侧吻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却又忽的将她的脑袋转了过来,定定的看着她的眸子问,“桑榆,我对你是什么样的你可明白?你不愿离开王府,只是因为我给了你好的生活吗?”
桑榆被迫的与嬴策四目相对,闻言唇角一抿不愿说话,却忽的红了脸,嬴策轻轻眯眸,眸色顿时柔软下来,靠近几分抵住她的额,低低一笑,“原来你是知道的……”
桑榆唇角抿的更紧了,嬴策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戏谑,桑榆心中紧张不已,又不知如何回话,情急之间忽的道,“是……是秦王妃娘娘……”
桑榆颤颤巍巍的话落定,嬴策面上的笑意便是一淡,眸光从桑榆身上移开,他忽然悠远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湖景,忽然淡声问,“是她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