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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谢无咎也下了马车,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环视这宫殿一圈哼了一声,“这地方百年未见一变,没意思没意思!苏苏,我们走!”
两人十步之外便是一层层的阶梯,阶梯之上高高伫立着一座宫殿,正是那沧澜宫,这宫阁似乎在整个宫闱的最高处,连那飞檐斗拱都是分外的奢贵,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谢无咎在前走着,沈苏姀由着那二人扶着跟了上去。
一层层的迈上阶梯,越是靠近那宫门越是能感受到那股子沁人心脾的冷意,这宫殿看起来华贵无比,可却没有什么人气儿,一看便知寻常时候是空着的。
登上阶梯走到那宫门口,竟然不见什么侍卫,只有一个老太监站在宫门口,沈苏姀起先未曾注意,可等那太监朝他们行礼之时她却猛地发现那人的面孔竟然是那般熟悉!
竟然是北魏的大太监齐永兴!
“陛下,苏姑娘,里面请。”
齐永兴很是恭敬,那张脸仍然没什么波澜,谢无咎不认识这人也不在意,抬脚便走了进去,沈苏姀却停了停,上下看了齐永兴一眼,语声平静。
“看样子,拓跋昀大势已去。”
齐永兴不曾抬眸,只弯了弯腰,“姑娘所料不错。”
沈苏姀再不多言,从齐永兴弓着的身子前走过,跟着谢无咎的步伐入了大殿。
空荡荡的殿阁万分华丽,却是没有人,谢无咎从殿中穿过径直到了后堂,沈苏姀便也跟了上去,后面不再那般华贵,却是曲径回绕的亭台楼阁,而最让沈苏姀惊讶的是那在薄雪之中仍然盛开的紫色茉莉,走了半柱香,路过了两个花圃,除了那紫色的茉莉之外再无旁的花卉,南煜以紫为贵,而这紫色茉莉沈苏姀曾经在昭武帝的密室之中见过!
暗暗将这宫闱的布局看在眼里,沈苏姀跟着谢无咎到了一处水榭之外!
帝宫之中薄雪漭漭,而这宫中花卉不败,反倒是另一种景致,那水榭四面的窗棂全开,屋内的淡紫色薄纱被冷风带着乱舞起来,谢无咎走到门口便停下,朝里头张望了一眼才又走了进去,沈苏姀脚步一顿,那两个侍女似是畏怕一般的放开她退去了一旁,沈苏姀抬眸,只在那重重乱舞的薄纱之后看到一抹雪色的身影。
抬脚,入屋,走过一道道浮动的薄纱,沈苏姀略有些紧张的心竟然也平静了下来,谢无咎早就在尽头等着她,待她掀起最后一道轻纱,除了谢无咎之外还有另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眼底,朱漆红木的窗棂之前,那人的侧影依旧还是她记忆之中的模样!
雪白的广袖长袍,银线滚边,似泼天雪浪,银色的发从肩头落下直垂腰际,流光隐隐恍若谪仙,斜飞入鬓的眉,深邃而温透的眸,刀唇边噙着的温煦薄笑,俊美天成,风华贵胄,是沈苏姀记忆之中师父的样子,然而她的师父又怎会入了世俗红尘掀起血雨烽火?
沈苏姀心底到底无法保持全然的平静,耳边的喊杀声隐隐响起,那已经被她淡忘的夕阳谷血色又跃入了她的脑海之中,指甲在掌心重掐,疼痛让她回了神!
恰在这时,窗边的人转过了身来,那一身白衣在窗边的暮色微光之中荡出轻微的弧度,恰似他身上从容优雅的气质,他温煦的目光将她笼罩住,语声和缓的如同初冬灿灿的暖阳,重华牵了牵唇道,“丫头,为师终于在这里见到你了。”
终于,在这里,见到她……
沈苏姀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这句话,难道他一早就想过在这里见到她?!若她出现在这里,岂非代表着他已经暴露?他是早已料到今日还是他就是想让她出现在这里?!
最后一种推测让沈苏姀心中莫名的不安,如果让她出现在这里是他早就想好了的,那么他必定会有他的目的,他要让她做什么呢?
还是一样的称呼,沈苏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目光艰涩的看着重华,分明努力克制,心底却还是涌出了几分杀意,步天骑和苏阀的仇恨已经深埋与骨,只要稍一撩拨便会倾巢而起,沈苏姀掐了掐自己掌心,看着重华说不出话来。
见沈苏姀不语重华也不意外,反倒是一旁的谢无咎轻咳一声解释道,“她累了,还有那药,让她浑身都没力气,天快黑了,不然先让她歇下?”
重华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他忽的迈步朝沈苏姀走来,在她身前两步之地站定,语气仍然和缓温煦,“丫头,到了此地,你不用再想别的,为师不会委屈你。”
沈苏姀皱眉,心底忽然生出了汹涌的怒意来!
重华唇角微弯,抬手握住了她手腕,“蛰伏,丫头,想要撼动参天大树,你先要蛰伏。”
沈苏姀只觉得一股子温长的力道涌入自己体内,那股子因为服了软筋散而生出的肌骨酸痛无力感和多日来赶路坐车的疲劳瞬时消散,重华松开她,抬手为她拂了拂额前的乱发,“你的眼睛很美,不该总是充斥着杀意,丫头,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什么结束了?!她做棋子的生涯结束了?
那接下来要她做什么?!
还有,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没有解释?!
沈苏姀倏地后退一步,黑亮的眸子直直落在重华的脸上。
“你想要我做什么?”
重华的手落空,稍稍一顿便不可置否的收回,唇角微弯,他转而看了谢无咎一眼,“让无咎带你去歇着,来了这里,你不需要再走别的什么事,师父会为你做最好的安排。”
沈苏姀怎会信这话,眼底更生出深深地犹疑!
重华看明白了她,“你以为,我会用你来威胁秦国太子?”
沈苏姀瞬时牙关紧咬,重华摇了摇头,“怎会?秦军已有亡败之象,你是我的徒弟,自然不需要被当做筹码,这南煜的帝宫比大秦更为精致阔达,丫头,你会喜欢此处。”
沈苏姀一颗心咚咚咚跳不停,秦军已有亡败之象?!怎么可能!
重华这话意又是什么意思?!不是抓来她威胁嬴纵,那她还有什么别的利用价值不成?!
沈苏姀早前做好的心理建设被重华瞬间瓦解,她不安不解,却更担心嬴纵的处境,重华表情更为和煦,“丫头,忘记秦国太子,安心留下,你会喜欢这里。”
沈苏姀被重华这样不动声色的话语折磨的快要疯了,可重华周身上下完美的一丝破绽也无,她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地,“如果,我说不呢?”
沈苏姀森森道出此话,重华笑意更甚,“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试试。”
说完这句,他似乎不打算多言,只看着谢无咎道,“将她带去你那里,好好歇下。”
若非是因为知道了那么多的前尘往事,若非是她亲自发现了一个又一个破绽漏洞,若非是他亲自将她从柳州带走,看着眼前的人,沈苏姀根本不会相信他是那个用三十年布局要吞并大秦的南煜帝师,不,不仅是南煜帝师,他还是北魏的国师,而天玄宗宗主,早就是他弃之如敝帚的身份,他和她之间的师徒情分,更是从一开始便是幻象!
沈苏姀的心冷似硬铁,这边厢谢无咎拉了拉她的袖袍,她转身而走,身后那目光竟然还是那般和煦,谢无咎走在她身边倒是显得有些高兴,“真是想不到,我以为他要把你关起来呢,没想到让你跟着我走,也好,如此我也不闷了!”
二人走出那水榭,谢无咎回头看了一眼语气也是疑惑,“真是奇怪,带你回来不是为了威胁嬴纵又是为了什么?真是叫人看不懂。”
说着又看她一眼,“你没事吧?能走吗?”
沈苏姀点头,刚才重华那一下让她恢复了元气,力气都回来了,沈苏姀心中一动,内息一提便要试试能否用武功了,可刚一动丹田之处便传来巨疼,沈苏姀轻咳一声眸色顿暗,她还是太天真了,重华思虑周全,怎会给她可趁之机?!
走出这沧澜宫,外头齐康等人还等着他们,又上了那铁壁马车,转了方向朝另一边而去,沈苏姀表情淡淡,眼底却是深沉莫测一片,谢无咎叹口气,“好了好了,都进宫了也没别的法子了,他既然不用你去威胁嬴纵你就该高兴了不是吗?”
沈苏姀苦笑一下,“他不用我去威胁嬴纵,只能说明他已经成竹在胸,而我这边,或许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我,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说着沈苏姀便定定看着谢无咎,谢无咎唇角一搐,“我是不会帮你逃出去的,这宫禁森严远超大秦,你没有功夫也逃不出去。”
沈苏姀摇了摇头,“我是说,你要告诉我前线的消息。”
谢无咎先是一愕,随即倒是爽快点头,“只要我知道,我自然告诉你!”
沈苏姀眸生感激,谢无咎反倒是被她这眼神看的有些内疚。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下车的时候便看到眼前伫立的宫殿亦十分大气奢华,高高的宫门匾额之上写着“乾坤”二字,似乎是历代帝王的居所,谢无咎依旧走在最前面,后面沈苏姀还是被那两个宫女看扶着跟上。
待走到宫门口,谢无咎忽然停下脚步问她,“你觉得这住处如何?”
沈苏姀点点头,“帝王宫殿,自然不寻常。”
谢无咎高深莫测一笑,忽然倾身道,“前面那个皇帝就死在这里头,还有他前面的三个都死在这里头,唔,当然死了的宫人那些就更是数不甚数了!”
沈苏姀眉头一皱,谢无咎朗笑一声走了进去。
沈苏姀抬步进去,这处宫殿却是比沧澜宫要有人气儿的多,不仅如此,宫殿之内的宫人们在对谢无咎行礼之时眼底竟然没有骇然之色,有几个小宫女竟然还是笑着的,那一双脉脉含情的眼定定的盯着谢无咎,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
谢无咎一路上也不见半分架子,挥挥手便作罢,身后齐康跟上来,对沈苏姀道,“苏姑娘,您住在西殿,请您跟我这边来……”
谢无咎眉头一扬,“都安排好了?”
齐康连忙点头,“正是,小人往后负责陛下身边事宜。”
谢无咎闻言叹口气,“齐福还在柳州呢,算了,你留下就留下吧,东殿是吗?我送苏苏过去,东殿风景倒是十分不错,苏苏,你跟我来……”
谢无咎脚步一转,带着沈苏姀朝东殿走去。
齐康带着宫女太监走在最后,对谢无咎十分恭敬的样子!
沈苏姀便觉得有些奇怪了,难道这些宫人对所有的皇帝都如此恭敬?前面的皇帝明知这些人并不效忠自己后来又生了反心才被重华处置掉的?
她想自己的,不多时便到了东殿之前,南煜王宫的宫闱建制和大秦相通,沈苏姀很快就摸清了路子,刚一走进东殿的正门便被一阵清幽的梅花香吸引,沈苏姀抬眼一看,之间这宫闱之间四处都种满了梅花,眼下积雪未化,红白相间之下很有几分趣味!
刹那间沈苏姀便想到了秦王府云烟湖畔的梅林,她深吸口气,表情淡然的朝正厅而去,这殿中并无多余的宫人,倒是让沈苏姀满意,谢无咎走在最前这看看那看看,进了正厅直去内室,转眼间又出来,笑道,“不错不错,宫里也没有不好的,苏苏,你喜欢吧?”
同样都是牢笼,沈苏姀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点点头,“很好。”
此刻天色已经快要黑透,宫阁之间都亮起了宫灯,谢无咎见时辰不早不打算多留,只安慰道,“你刚来,先歇着,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我住在主殿,就在那边!”
谢无咎指了指方向,沈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