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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吗?”采青冷声问。
“不够!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会遭天谴,你的富贵享不了多久,吕军师将带领我们一路打进京城,擒下狗皇帝,杀死你这个叛徒!”她指着采青,咄咄逼人。
天谴?她遭到了呀,老天要她死于非命,要她饱受折磨,要她终其一生为他人作嫁,要她的爱情与她绝缘……一样一样,每个“天谴”,她照单全收,毫无怨言。
采青望她,她是个勇敢的小女生,假以时日,谁说她不是另一个杨采青,只盼到时候,她别和自己一样不甘愿。
“我等你,等你领着军队来杀我。”
抛出话语,采青退后,离开众人包围,捧着被撕裂的心,快步回到家中,这是最后一次,她同义父独处,不管如何,她都要出口一句感谢,谢谢他多年栽培。
行至院落,她听到争吵声,那是奶娘,她为什么同义父争吵?
缓步前进,采青无意窥探,但声浪一波波袭向她。
“老爷,您对待采青小姐不公平,宇文大夫有错,错在来不及救下夫人,可您已经提了大刀,灭他全家十二口人,害得采青小姐失依失估,今天,您怎么能再将她送入虎口?”奶娘声声急迫。
等等,奶娘的话,为什么那么难懂?
义父灭了宇文家十二口,为何会害她失依失怙?乱了,她的聪敏脑袋,一时间解不开奶娘口中的疑团。
“你怎知道这些事情?”杨执拧了眉头问。
“所以……这些事是真的了?”奶娘后退两步,瞪大眼睛、满面惊惶。
“说!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他用力拽起奶娘的手臂。
“没、没人告诉我,我只是猜想,当年您全身染满鲜血,抱回采青小姐,第二天轰动府衙的宇文神医灭门血案就传了出来,人人都在找宇文神医的小女儿。
事出巧合……我想过要带采青小姐去见府衙大人,好确认采青小姐的身分,却又害怕事发,害涴茹小姐失去父亲……这件事我忖度再三,始终不敢有所行动,只是暗地怀疑,没想到,真是老爷您……”捂住嘴巴,奶娘泪如雨下。
“你把这件事告诉过谁?吕军师吗?采青吗?”他目露凶光,推着奶娘一步步往后,直到她的背靠上墙壁,再无后退之路。
采青终于听懂,来龙去脉,一条条全清清楚楚,原来义父对她的恨货真价实,不是她的怀疑臆测,原来她一生的乖戾多舛,源自于义父赐予。
她急喘、她震怒,说不出口的恶心强压胸口。
多年来,她认贼做父,她耗尽所有力气,只为求得凶手满意。
哈!亏她聪敏,人人赞她女诸葛,但她到底在做什么?她的努力在百姓眼里成了叛徒,她的义父竟是弑亲凶手,是谁把她的生命搞得一团乱?是谁让她活在一团迷雾中?
天呐!她可不可以恨?恨天地待她苛刻,恨人情轻薄!恨她做了一辈子的事翻了盘,样样皆错!
“没有,我谁都没说……只是,老爷,倘使宇文神医对不起您,这些年采青小姐对您、对涴茹小姐尽心尽力,就是偿还也该还够了,请您不要再逼她进皇宫,进了那里,她再也回不来了呀!”
“我没有逼她,是少庄主要她去的。”杨执推卸责任。
“是的,这件事怪不到义父头上。”采青接口。
她的声音带来的震撼太大,杨执和奶娘同时转头看她。
采青从门外进屋,直直盯住义父,想问的话很多,偏生一句都出不了口,她对亲生父母已经没了印象,她的记忆中全是义父,她拚命讨义父欢心、顺从义父所有决定,总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到头来,居然发现,她是义父最大敌人……
看着采青惨白脸色,杨执猜想她在窗外听齐了讯息,挺直背,他走到她面前,反转剑把,递到她手边。
“你想杀我报仇的话,动手吧!”抬高下巴,态度倨傲,他没错,是宇文拓先对不起他。
采青静静看着发出冷光的剑身,不,她不想杀人,她只想问,前世她犯下多少错误,此生怎地偿还不清?
摇头,剑太重,她握不起,仇恨太深,她背负不动,她不能管,也管不了这桩亲仇。
转身,她冲出房门,走过前院后厅,走出湨天庄,走啊走,她始终走不出笼罩在头顶的悲剧……
一走再走,走走停停间,痛突地窜升上来,她咬牙、她喘息,她看不清眼前道路……可,还是得走啊,路那么长,这里不是尽头……
她走了又走,百姓对她的指指点点,她视若无睹,义父的倨傲神情,在她脑问烙得深刻,他理直气壮,认定对她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合理……煜宸要她代涴茹去死,他恨她害死庄主……她犯了无数无数错误,却寻不到错处……
怎么办,她走不下去了;怎么办,她累得好厉害;所有批判的声音在她脑间转,真的真的……她走不下去……
抬眼,她竟走到后山,冲动起,她飞奔至潭边,想也不想,往潭里一头栽进去,她不会游泳,只一心盼着结束。
当活着比死痛苦,她何必苟活?当活着只是为着等待下一个绝望,她干嘛那么辛苦?
所有甜的、美的,全让旁人撷取,只留下苦的、恨的让她收拾,何必、何必……她何必辛苦自己……
她再不去听取别人对她的评语,再不理会身上有多少义务责任,她不想记取身上背负多少仇恨印记,不要遗憾失去爱情,不要痛着一颗心,日复一日,沉重……不要……不要……统统不要了……
水淹过头顶,有痛苦、有窒息,不怕,采青睁眼,水中的一切安详宁静,泪从眼眶中溢出,和潭水合而为一,很快地,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也会融在这片潭里……
死后,她将变成小鱼儿,快乐地在水中悠游,不懂情、不懂爱,也不懂人间复杂纠葛……咧开唇角,她笑了,痛觉变得迷离模糊,吞下几口潭水,不害怕的感觉真好。
第8章
从采青失魂落魄走出家门开始,煜宸便发现她。
他不发一语,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不正常的颤抖和踉跄脚步,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他一路尾随,直到后山,直到见她投身入潭。
没有半分犹豫,他跳入水中,朝她的方向游去……
草地上,苍白的采青横躺,这是他第二回将她自水中救起,上次是意外,没人知道事事要强的采青不会游泳,而这回……她一心求死。
为什么?她不想进宫是吗?
“你未免对我太没信心,你怎认为我会把你丢进皇宫,置之不理?要是没有百分百的信心,我不可能让你去冒险!”他低语。
虽然她心中没他,但一同出生入死多年,他们的情谊岂是常人能比,他怎会眼睁睁看她嫁给熙元帝?
“醒醒!”他压出她腹中积水,拍拍她雪白双颊。
柳眉紧皱,她不愿清醒。
清醒,这个世界教她恐惧,她宁愿在梦中,宁愿做一条悠游小鱼。
“醒来。”他抱起她的上身,将脸颊偎近她的脸。
她应该更相信他的,她曾对士兵说——我在乎你们的性命,我要三万人出征、三万人回,一个都不准牺牲。
她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般士兵啊!他怎可能仗未打,就编派她为自己作牺牲?
采青的呼吸愈见微弱,身体冰冷,对于生存,她没有半分意愿。
煜宸慌了!用力抱住她,他在她头顶上方,大声叱喝:“我命令你给我醒来!不准睡、不准昏迷,你的责任未竟,还有一大串工作等着你!”
远远地,她听见他的声音、他的焦虑,他的声音像磁石吸引她的意志力……他要她醒来,他要同她在一起,对不?
不,不对,她不能醒,一醒,她又要对他的爱情存非分心;一醒,天下人又要对她唾弃,更惨的是……醒来,她必须决定是否手刃义父,报亲仇……
不要,醒来那么累,她要任性一回,为自己。
“采青,醒来,你不可以放我一人孤军奋斗,我们是最好的搭档,我们必须联手才能无往不利。”
他的声音沉重,撞痛了她的心,任性似乎不可以。
叹息,她妥协了,缓缓地,她睁开双眼,发觉自己在他怀里,是安慰呵……
她需要一个温暖怀抱,需要一双强健手臂,告诉她,别怕,qi書網…奇书再坏的事情,有我和你一同经历。
“你醒了?”他说。
那是一张颇为陌生的脸,大胡子贴了满脸,额上一道伤疤,斜斜的眼罩掩住左眼,那是“他”,虽然伪装得有点可笑,但她笑不出口。
“为什么寻短?”他问。
因为倦了、腻了,因为对纠葛人生,她穷于应付,她一心逃避,逃到没人的地方,逃到……可以安安心心幻想他的爱情地。
摇头,她不回答。
“你不愿意代涴茹进宫,是吗?”他又问。
如果她说不,他会回答——“好,我送涴茹去,你留下”吗?
不会,他会用道理说服她,让她再一次“心甘情愿”,谁教他爱涴茹,而她爱他,为了他“心甘情愿”,是她常有的经验。
“你忘了责任吗?再不愿意,那都是我们该尽的责任。”煜宸说。
果然,她没估错,他用责任套住她,不教她有机会遁隐。
“采青,请你帮我,不管这仗输或赢,我们都尽了自己的责任,过了这一关,我允诺你,再不让你碰军务,你想当大夫就当大夫,想做小鱼儿就做小鱼儿。”他对她承诺。
“你那么在意当皇帝?”如果那是他一心向往,好吧!咬紧牙根,她助他最后一回。谁教她爱他呢,无药可医。
“不,哪天我真当了皇帝,只是时势所趋,你知道我真正想做的是苍鹰。”
他想和她一起,在山野苍林,调素琴、阅金经,欣赏上阶苔痕绿,眼望入帘草色青,学学刘禹锡的闲适豁达,过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
“那么,输了有什么关系?”她问。
他想当苍鹰,而她……差一点点,就成了鱼,自由自在,不受形体拘没。
“这仗……势必要打,我希望将伤亡减到最低,希望天下父母亲、妻儿子女不要伤心。”
当不当皇帝无所谓,但照顾百姓是他从小就学习的信念,只要活着一天,他就没办法违背自己的信念。
他说服她了,是啊,痛失亲人最悲哀,同样的痛,她怎舍得让别人身受?他们都是慈悲的人,但愿天下太平,但愿苍生同享幸运,问题是……时局不允许……
凄楚一笑,责任……是她始终摆脱不去的东西。
深吸气,她从他怀里坐直身体。
“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采青问。
自庄主去世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沟通,没争吵、没挑衅,恍若回到往日,他们在别人屋顶偷窥的日子。
“你说。”别说一件事,就算一百件、一千件,能力所及,他统统答应。
“送我出城。”责任,她承揽下了。
“好,我送你。”郑重点头,不顾被认出来的危机,煜宸决定亲自送采青出城。
他牵起她的手,送她回家整理仪容;他牵着她的手,告诉吕军师,这趟路他要陪她一起走,不需要任何人相送;他牵着她的手,陪她走过一条条大街,送她出城门。
十指交扣,每个步伐,每个心跳声,她计算着分别……
“湨天庄以你为耻!”
一声耳语传入他们耳中,采青抿抿唇,假装不在意,煜宸的拳头紧了紧。
“庄主、少庄主的阴魂不会放过你!”
“什么女诸葛,根本是女魔头,心机算尽,为的全是自己的荣华富贵。”
“不要脸的女人,没志节,没操守,有空练练羞耻二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