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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慢慢地转过身来,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胸膛,两个矮小的身影,在漫漫白沙上显得是那样的孤单无助,但又透出一股不屈不挠的刚强。既然无论如何都不能幸免于难,为什么还要无谓地挣扎,狼狈地逃避?死神驱赶不去,就不如面对它。此时此刻,在宽广浩瀚的天宇之中,在无比明亮的日光之下,卫明的胸中,忽然回荡起云唱过的那首歌,那首讲述人类英雄克服无数困难,回到故乡的歌。
他深深知道,尽管自己功业未就,但这首歌,已经成为他的生命之歌,是他一生中的主题曲。
荒凉的大漠中,两个矮小的身躯并肩站在一起,等待着最后的拼搏。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要让这最后的时刻变成难忍的折磨,考验他们快要绷断的神经。银武士们的来势非常凶猛,但是,他们向这边冲来的速度突然减慢了,接着,又停了下来,随后,他们站在原地,向这边张望着,他们在做什么?
卫明的嗓子发干,可又哽住了,无法润湿,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银武士们为什么还不行动?他们在等什么?
突然,银武士们开始转身了,他们一转过身,就飞快地跑了起来,这一次,他们的速度比来时还要快,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快得像发疯一样。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这样多的银武士,他们惧怕什么?看他们的样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恐惧和狼狈,逃得惊慌失措,逃得不顾一切,是什么使他们这样惊恐?卫明和安宁望着那些拼命逃跑的身影,感到茫然不解。
不管怎么说,他们又一次从死亡线上,捡回了自己的生命。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转过身来,准备继续赶路。但他们的身子刚转过来,稍一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大漠的上空,高高筑起了一座无比庞大的城堡状的黄云,顶端膨胀着、弯曲着,又像一个发怒了的占据了整个天空的巨人,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的头顶压了下来。在这团巨大的黄云面前,人类真正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孤独、无助、孱弱、无能,体会到了生命的终结,就是自己这个世界的末日。
风,这时,他们才感觉到风,风一阵紧似一阵,夹着沙粒向他们的身上猛扑过来,沙粒刮着他们的脸,蒙住了他们的双眼。此刻,那座遮盖了半个天空的城堡已经坍塌下来,巨人魔鬼露出了他无比狰狞的嘴脸,肆无忌惮,耀武扬威,占据了整个天空。
沙暴转瞬即至,现在,他们才明白了,银武士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在这团席卷大漠的剧烈沙暴中,一切生命都不能幸免。在大自然的严酷面前,银武士也同样不堪一击。而银武士们的追踪,目的大概也就是把他们赶进这个连魔鬼也逃不出去的地方,现在,在沙暴的面前,他们逃走了,但是,也可以放心了。在这样猛烈的大沙暴中,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天地间一片昏黄,转眼间,黄沙肆虐,遮天蔽日,覆盖了整个大漠。
“要快!”安宁在风沙中大叫。他手持古盾,在地上用力地挖掘起来。卫明在地上用力踩了一脚,顿时发现,这里的沙子比较坚实致密,不会轻易塌陷,这就是他们的机会。安宁一边挖,卫明一边把挖出来的沙土推向旁边。安宁挖了一阵,发出急促的喘息声,在漫天风沙中,连呼吸都很困难。卫明一把接过古盾,继续往下挖。他们很快挖出一个小小的洞口,安宁跳下去,从里面挖出更多的沙土,他一边挖,一边压实了洞口的内壁。越挖到深处,他们就越困难,漫漫黄沙已铺天盖地而来,像当空倾泄的暴雨一样,在狂风的裹胁下横扫大地。卫明站在地面上,觉得自己要站不住脚,像一片树叶一样,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要飞上天空。安宁在下面大叫:“快,快跳下来!”
卫明急忙一跃,从洞口跳了下去,洞穴口小腹大,里面刚刚可以容纳两人,卫明刚一跳下去,安宁就用力把古盾往沙中一插,然后扯起身上带的篷布,借着古盾的支撑,把洞口紧紧地封了起来。满天风沙,转眼间就遮盖了这小小的洞口,只听到沙雨击打在古盾上发出的沙沙声。随后,外面的声音逐渐减弱,不断落下的沙土堵住了洞口,又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沙被,把他们同外界完全地隔绝开来。
沙洞中仍很闷热,他们各自喝了一口水,静静地等待着。这样剧烈的沙暴,不会在短时间内中止。但是沙暴如果持续很长时间,就会带来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在这个地方,他们是维持不了多久的。由于上面的沙层很厚,在重压之下,变得相当致密,透气性较差,所以,沙洞中的氧气必将逐渐耗尽。而由于沙洞空间太小,里面的氧气很少,又有两个人在同时呼吸,所以,他们很快就会再次面临绝境。
想到了这一层,卫明不由得心头一震,在黑暗当中,看不到安宁的神色,但这人如此聪明,这点道理当然早已想通。
“你占了很大便宜。”安宁发出了声音。
“是什么?”卫明问。
“看你的呼吸,消耗的氧气大约比我多出三倍,岂不是占了便宜?”
“但当氧气不足时,先坚持不下去的也是我。”
“你是个不简单的人。”
“你更是。”
“差不多吧,你从哪儿来?”
“我来自离这里非常遥远的一颗星球。”在安宁面前,在这样的地方,卫明觉得没有必要隐瞒。
“你长得很像那个叫星的男孩。”安宁一语中的。
“是这样。”
“你了解这里吗?”
“我来了不长时间,还不完全了解。”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在很早以前,大概是在这一带,有一种智慧人类派出了一个机器使者,它走了很远的路,到了我们的星球,为的是要选一个人来消灭恶魔,我被选中了。”
“什么样的恶魔?”
“是一种危胁文明人类生存的非常可怕的恶魔。”
“你见过他吗?”
“是的,”卫明想到了在“迷茫号”飞船上的经历,在重放的电脑录像里,他看到了那个叫死神的车轮族恶魔。“但是,是在录像里。”
“他什么样?”
“有点像你。”从体形上来说,死神也是一个大脑袋的矮人,安宁不吭声了。
“我也有个问题,你是怎么解开绳索的?”卫明再次打破了沉寂。他觉得奇怪的是,在沙漠里,安宁被绑得紧紧的,可他竟然自己把绑绳解开了。
“人的身体是可以伸缩的。”这话说起来简单,但当然是一种非凡的功夫。
“还有,你是怎么来到地下城的?”卫明还记得那个传说:安宁国王想来到地下城,他站在地面上大喝一声,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深井,从上到下,直通地底,他纵身一跃,就从井口跳了下来。这个深井,后来就被人们叫作观天井。安宁来到地下以后,就指着那个地方说:“我要在这里建一座地下城。我要建起七人高的城墙,十人高的宫殿,我要引来地下河的河水,让它穿城而过。”他说完这些话以后,地下城就建成了。在这之前,南殿国没有国王,安宁召来了南殿国的人民,住进了地下城里,人们就让他当国王。这简直和地球上的《圣经》一样神奇。
“你一定听过那些人是怎么说的。”
“是的。”
“这都是他们自己编的,”安宁说,“我没有骗他们。事实上,我也同样是通过群星之门,到了那颗星球,观天井是我们很早以前在那颗星球上挖出的探测井,那个地方没有油气,这井就废了,它的下面就是群星之门。星球上的大人们不注意它,那里很安全,我就从观天井下到了地下,围着它建起了地下城。”
“你们为什么不继续通过那道门呢?”
“我们过不去,你们当中的一个人,一定带着群星之门的钥匙,所以,我才跟着你们上路。”
是的,他说对了,古钱就是群星之门的“钥匙”。但他猜出“钥匙”在谁的身上了吗?
“你知道大山为什么会打败我们的力士吗?”
“那是你的安排。”
“不错,我要借你们的手,把古盾一起带走。我们的大力士是个机器人,没有人能够斗得过他。”难怪南殿国的力士身材并不出众,却那样厉害,而且不知疲倦。
“每道群星之门都有钥匙吗?”
“不是,一般只要到达固定的地点,群星之门就会发生作用。但观天井却不行,走到那儿,就被堵住了,试过各种办法都不成功。所以,星球的地下城里才有了那么多人。”
“是谁给群星之门加了锁?”
“我想,就是那个恶魔。”
“那么钥匙是什么呢?在什么人身上呢?”其实卫明心里清楚,“钥匙”就在自己的身上,他之所以这样问,是想知道安宁掌握多少情况。
“我们还不知道。”安宁说,“持有钥匙的人,可能是恶魔的同党。”
这句话把卫明吓了一跳,“钥匙”就在自己的怀里,由于它的来历特别,确实很可能引起安宁等人的怀疑。
“也不一定,如果它是一件东西,可能拿在好人的手里。”
“有道理,东西本身没有善恶之分。”
“人们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一批又一批地穿过这几道群星之门呢?”
“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安宁转了个话题。
“你是‘神’族的人。”
“不错,我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呢?”
“我猜猜看,你也是来寻找那个恶魔的。”
“你说对了,他们也是这个目的,但有人可能是恶魔的同党,想和恶魔会面,下面的问题很简单,我为什么要寻找那个恶魔?”
“你和我一样,是他的敌人,我们都想要除掉他。”
“当然,”在黑暗的洞穴里,安宁发出了奇异的笑声。“我们是朋友,在你们的星球上,朋友之间怎样表示友好?”
“我们握手。”
一只小小的手掌伸了过来,试探着碰到了卫明的手,卫明的心头涌过一股暖流,他紧紧地握住了这个外星人的手。这同生死、共患难的情谊,比宇宙中的一切都要珍贵。
“我们必须想个办法。”安宁说。继续等待下去,只有憋死这一条路。
“上面出不去,能不能往里面挖挖看?”卫明只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好吧。”安宁小心地从头顶慢慢地拔出了古盾。刚才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并不是浪费时间。上面的沙土到现在才基本定形,由于沙土已经压实,所以尽管古盾已经拔了出来,但洞顶由上面的篷布支撑着,不会塌下来,只是落下了一些沙粒。
安宁开始小心地向一侧的洞壁挖掘起来,由于空间太窄,他只能把挖出来的沙土堆到卫明脚下,自己则一步步地走进刚刚挖出的地道里去。卫明跟在他的后面清理着挖出来的积沙,他们合作得像一只鼹鼠,安宁是刨土的前腿,卫明是蹬土的后腿。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再交换一下,休息一下僵硬酸痛的肢体。
一个小时后,他们已经在沙下前进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但是,他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看不出前面会有任何生路。他们还在挖着,挖着。卫明觉得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