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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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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侍卫跟随,便出了宫门。 
  天还没尽黑,皇城里家家户户都挂出了花灯。一些衙门官署也无例外,红红绿绿,密如繁星,十分好看。街市上的孩童们提着狮灯象灯羚羊灯,前推旅转的橄榄灯,就地滚动的绣球灯,又喊又叫又笑,侍从们急着要观灯市一个劲地催主子快走,说是走得晚了路要不通的。一出东安门,康熙不由得叫了声苦,要想走到灯市口,天知道要花多大气力! 
  首先劈头而来的,是如雷的轰闹声。一个秧歌班在街旁的空场上打开场子,正在演出。生、净、旦、未、丑一溜踏着锣鼓点,兴高采烈地扭着剪子股儿。突然,锣鼓刹住了,演员们一齐熟练地来了个潇洒的亮相。这时,一生、一旦、一丑三个演员进到场子中央,表演起来:书生外出踏青,偶然看到一个在门口做针线的小姑娘,一见钟情,便退下腕上的玉镯相赠。姑娘又爱又羞。假意推让了半天,终于将玉镯接在手里,戴上了嫩嫩的玉腕。这一切,均被在一旁探头探脑,做着鬼脸的媒婆看在眼里,便上前加以奚落…… 
  那丑婆子的双颊上擦着厚厚的胭脂,像糊上了两块桔子皮。两侧太阳穴上贴着小狗皮膏,右唇上有一颗大大的美人痣,像落上了只苍蝇。她那怪诞的化妆,加上极其滑稽的表演,直逗得康熙哈哈大笑。 
  震天的锣鼓轰响,引得人们一齐回头张望。原来过来了高跷队,前面开路的是几十盏高挑的花灯和紧敲急打的锣队。接下来,便是两腿绑着高高的木跷,身穿各式戏衣的演员。他们不像秧歌队,圈起场子又说又唱,而是踏着急聚欢快的节奏,拼命地扭着、跳着,表演着哑剧。这一队刚过去,下一队又走了过来。他们表演的节目五花八门,各不相同。这一队演的是:张生戏莺莺,猪八戒背媳妇;那一队演的是武松杀嫂,李逵下山;再一队又是梁祝下山,青蛇、白蛇斗法海……演员们使出浑身解数,各献绝技,争奇斗胜。 
  在一支高跷队中,有一个身紫衣裤徒步走着的汉子,手中掣着一根七、八尺的细竹蔑,蔑梢上缚着一只彩色绸大蝴蝶。他抖动着手中的竹蔑,那彩蝶便上下翻飞,宛如活起来一般。忽然从高跷队中跃出一位勇士,头戴罗帽,身穿箭衣,外罩青绸偏衫,左手提着敞开的长衫衣襟,右手挥着一把大折扇。他踩着锣鼓点儿,做了几个练武的动作,便向翩翩飞舞的蝴蝶扑去。他前扑后截,右跳右跃,追逐着倏然来去的彩蝶。他的身段是那样优美,闪展腾挪,像春燕一般轻巧灵话。彩蝶终于被追逐得无处可逃,竟紧贴地面飞舞着。扑蝶人眼快身捷,一个跟头翻在地上,挥扇朝彩蝶扑去;但是,他刚抬起扇子,彩蝶又腾空飞了起来;扑蝶人身子向上一跃,便腾空而起,像穿着快靴的武把式在平地上扑打一般,似乎双腿上绑着的两根三尺多长的木跷,不是他的负担,倒成了他上下翻飞的翅膀,要跟那生着五彩双翅的蝴蝶比个高低胜负。当然,彩蝶始终没有被他扑住,他的“扑蝶”也就接连不断地表演下去。看到这样的绝技,康熙惊喜得张大了嘴,连身喊“啊哟哟!”“乖乖!”魏东亭不得不一遍遍地拉他的袖子,提醒他,他却皱着眉头笑着说:“与民同乐嘛——怕什么!” 
  话音刚落,又过来一档子秧歌。十几盏鱼、鳖、蜻蜒、蟹灯做前导,紧接着是跑驴和摇旱船。两位俊俏的媳妇,骑在黑驴上,旁边是挥动着短鞭,驱赶毛驴的年轻丈夫。他手中的短鞭“叭叭”响着,那毛驴却是脚高步短,点头紧跑跑不快。年轻夫妇对着脸儿斜乜着眼儿瞅着嬉笑,活画出一对钟情小夫妻的缠绵与恩爱。跑驴的的后面是两条旱船。旱船上飘着彩绸,上面坐着一位年轻渔妇,月白丝罗缠头,手执描金短橹。船旁是撑船的丈夫。他头戴斗笠,手拿竹稿,一会儿撑船前进,一会儿撒网捕鱼。他的妻子在船上轻轻地摇着橹儿,爱恋地看着丈夫,嘴里哼着动人的渔歌…… 
  康熙生在北方,很少乘船,自从即位以来,几次南下巡游,对舟船也有些了解,现在一看到这陆地行舟,感到分外新鲜。特别是那巧妙地挂在渔妇肩上的“旱船”,一会儿如在平湖上滑行,一会儿像在浪尖上颠簸,比真的行驶在水面上还逼真、好看。 
  一路上,挨挨挤挤,竹歌沸天,香车宝马,玉佩金貂。看灯的人,上至贵威王孙,下至平民仆役,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京师几个最繁华的悬灯胜处。康熙一行所走的路线,正是从东安门到东四牌楼内城东边的灯节中心。 
  街市两边,悬挂的各色彩灯令人眼花缭乱:走马灯、盘香灯、莲花灯、荷叶灯、花蓝灯、盆景灯、龙灯凤灯鳌鱼灯,还有迎风转动的太极镜光灯、飞轮八卦灯,五光十色,恍如仙境。一些大的商号门前,各色灯堆成灯山,气概更是不凡;三羊开泰、五子登科、八仙过海、十面埋伏等等,引得游客驻足观赏。几名侍卫虽然担心皇上的安全,不敢放松警惕,也免不了东张张西望望,康熙更是指手画脚,兴高采烈。 
  月亮升高了。都说十六的月亮比十五的更亮更圆,真有点道理,灯市和填满街道的游人,映着明月倍显精神。康熙这时发现:游人中的年轻女子,并不像前几日那样穿红着绿,多半一身月白色衫子。被月光一照,格外妖媚。他不禁奇怪地问:“这些女子难道是一家子姐妹?怎么穿一样的衣裳?” 
  穆子煦想笑又不敢笑,连忙答道:“爷不知道京师风俗,正月十六晚上,是女人们走桥的日子。这些年轻的,多半还要往正阳门去摸钉呢!走桥摸钉,兴穿葱白绫衫米色绫衫,号称夜光衣。” 
  “走桥摸钉?是什么意思?”康熙仍不明白。 
  穆子煦忍笑对他解释:京师妇人结伴行游街市,前面一人燃香开路,叫作走百病,走一趟,百病消;遇到有桥的地方,就三五相扶而过,叫作“度厄”,度过今年就不再有厄。总称为走桥。年轻妇人多半要走到正阳门洞乘夜摸门钉,据说心诚而模,可生男孩儿…… 
  康熙不禁笑了:“怪事真不少!” 
  四周忽然欢声雷动,只见亮光一闪,空中开出了万树银花,“僻僻啪啪”的鞭炮声响彻云天。这里是灯市的中心,灯棚数十架,气势浩大;各店肆高悬五色灯球,如珠串如霞标;而铙鼓歌吹之声,更是如雷如霆,游人互相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灯市东口和西口,各有一架高达十丈的巨型烟火架,把万千游人紧紧吸引在那里,不得动弹。 
  西边像是在竞赛。西边不放,东边也不放;西边放上去一种花,东边一定也放,而且一定要盖过西边,这不,已是本夜第二回合了。斗牌斗蟋蟀斗鹌鹑,还竟有斗放花?一时间灯市口一条街挤得水泄不通,游人争看,大饱眼福。西边放了一个灯笼锦,照得数支以内一派红光;东边跟着飞上一支月明帘,如同空中又升起一轮明月,把四周照得雪亮。 
  西边点燃了架上的水浇莲,火花飞速转动,如同开了数十朵金花;东边立刻把线穿牡丹烧着,顿时烟火架上开出了五颜六色斗大的牡丹。 
  西边气不过,“刷”的一声,一座葡萄架放上夜空,紫色的星光密密闪动,仿佛垂下一串成熟的葡萄;东边毫不放松,随着向天空放了一副珍珠帘,那变幻不定的色彩四方流荡,实在令人惊讶。 
  西边飞出滴滴金,也叫叠落金钱,漫天金珠雨点般下坠;东边却斜射十几只千丈菊,长长的金丝亮得叫人睁不开眼! 
  每放出一种花,千万人便同声欢呼,这声势、这气氛,真像身处山摇地动之中。 
  “老伯,您这么大年纪了,也来逛花灯,小心着凉啊!”魏东亭等人正观赏夜景,忽听康熙问道。抬头看时,是个精神矍烁的老人,银须白发,头上戴着回族老人常戴的白布帽;穿一件羊皮褂儿,背着手在人群里一蹶一蹶地走着,康熙素来尊老爱幼,已和他搭上了话。 
  “是啊!”老人点头笑道,“娃子们性急等不得,大半晌就出去了。我上岁数了,和他们比不得。” 
  “老伯家里几口人?” 
  “我?”老人呵呵一笑,伸出手来一亮,又翻了两翻,“十五个!你这个小郎君,玩得还痛快吧?” 
  “太精彩了……”康熙迟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答道。 
  “不容易啊!”老人抬脸望了望万头攒动灯火辉煌的街市,叹道,“今年总算过个节……打从顺治爷坐北京,算来快三十年了,前头几年闹兵荒,后头几年收成不好,夹着鳌中堂一个劲地圈地,真邪门了,一天安生日子也没有!这总算熬出点头来——再折腾几年呀,像你这么大娃子怕连灯节咋过都不知道了!这真托了安拉和康熙爷的福了!” 
  老伯一席肺腑之言,直说得康熙心里热乎乎的。谁说老百姓蠢,他们比谁都精明,谁给他带来恩惠与灾祸,他们嘴里不说,心里有里雪亮着呢!为了能够一统天下,实现国家长治久安,使善良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康熙坚定了平定三藩的信心。 
  康熙一行人在灯市上逛了好久,好久…… 
  次日,康熙比往常晚起了一会儿。辰时正三刻,自勤政殿退了朝,一回到养心殿,便走进东暖阁,坐到御榻上,一面喝着小太监献上的燕窝参汤,一面赏玩昨天才摆放在螺钿几上的一座巨大的青玉山。 
  这被称作“南天奇观”的玉山,高有尺许,宽有二尺,用整块青玉雕成,雕的是云南石林风光。那参差峰嵘的异岫剑峰,密如春笋,有的如银戟指天,有的如雄鹰展翅,有的如巨像登崖,有的如紫莲竞放,有的如灵芝承露,有的如母子偕游,有的如娇女亭立……千姿百态,令人愈看愈爱,恨不得肋下生双翼,飞到万里之外,去尽情邀游、吟咏一番。康熙一面观赏,一面暗自感叹:这澄碧无暇的巨大美玉,已经难得;这巧夺天工的匠艺,也属难能可贵;而那忠诚孝敬的巨下,更令他欣慰。他把献宝的云南巡抚朱国治的名字,默念了好几遍。然后,伸开盘坐的两腿,斜倚在黄缎拐枕上,朦胧双眼,沉醉在满意和幸福之中…… 
  他八岁登基,成为万乘之君,十七年来,在祖宗创建的基业上,又做出了威镇天下的业绩。如今,九夷臣服,四海靖宁,虽有三藩忧虑,相信也不会存在太久,可以算得上是国泰民安,物阜年丰。连最难驾驭的读书人,在他的怀柔之策感召下,也都埋头寒窗,穷经究史,苦苦追求举业禄事。因此,近几年来,天下士子不论口中笔下,悖谬忤逆之辞,几乎绝迹。他再也勿须像自己前辈那样,动辄大开杀戒,以惩罚那些识经知史、舞文弄墨的不驯逆种了。是的,怒口难箝,怨口难箝,恨口更难箝。他们的孔圣人讲的,乃是至理名言:要以仁爱治天下,“我欲仁,斯仁至矣!”咳,威慑镇伏,终属下策,只伯难逃后世史家的苛求,他似乎有些悟解了。 
  方才早朝时,从大臣的妻对中,他又得知,今岁四方宁静。虽则零星不轨之徒,时或有之,但结伙成股的叛逆之匪,已经绝迹。除陕甘和淮水下游的苏皖几处地方,略遭水旱之侵外,四海之内,五谷丰登。对那黄沙弥天的陕甘荒漠,他无暇御驾亲莅,只能命臣下“亲临察看,妥为恤抚”。他打算再作一次江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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