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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吴三桂喝问。
牛良亮半晌才说道:
“千总,我,我不是逃跑,我是怕你罚责我。我……”
谁都知道吴三桂对兵丁纪律严明。赏罚分明。吴三桂一听更是生气,大声说道:
“你畏罪潜逃,更是罪不可恕,你还有点吴家勇士的样子的话,就自行了断。”
吴三桂说到这儿,一挥手让兵丁给牛良亮松了绑。
四十九位吴家勇士与众兵士都一言不发,伸长脖子默默地看着牛良亮。
牛良亮抖脱身上的绳子,缓缓站起来,用一种诀别而悲伤的表情缓缓地扫了一眼众人,对吴三桂拱手道:
“千总,牛某在这里最后谢一次你的知遇之恩,我是咎由自取,死而无憾。”
说罢一转身,身子凌空飞起,一头向墙壁撞去,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牛良亮头颅碎裂,脑浆和着鲜血飞溅,所有的人都闭上了眼睛,不愿看到这幕惨状。
牛良亮侧卧在地上死了。
所有的人都闭息凝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吴三桂哽咽道:
“牛良亮虽然犯了错误,他死时仍没丢吴家勇士的脸,他是好样的,我要厚葬他。”
吴三桂说到这流泪了。
所有围观的勇士与兵丁更觉得吴三桂是个赏罚分明,有情有义的好将领,在心里更加佩服他敬重他。
吴三桂确实不愿让牛良亮就这样死去,这毕竟是他辛辛苦苦所培养训练出的勇士,他们一个个都是难得的人材,为了服众,为了让这些勇士更尽忠于他,他不得不用此杀鸡给猴看的办法来让牛良亮自行了断。
牛良亮确是一条汉子,在关键时候死得一点都不含糊。
吴三桂命人买来最好的棺材,把牛良亮盛装入殓,出殡那天所有的勇士披麻戴孝送行,上千人的送葬队伍穿过锦州城,一直送出城外,下葬。墓碑是汉白玉的,碑上铭刻着:
“吴家勇士牛良亮之墓。”
所有的人见了甚是动容,那些活着的吴家勇士都为自己能当一名吴家勇士而自豪。
吴三桂厚葬牛良亮之后,仍不见有父亲让他回兵的信件,而是让他协助袁应泰。
此时已进入冬季,大败而去的豪格在这样的季节也开始休整兵马,准备来年春天再战。
边庭是相对的安静,百姓又开始活跃起来,外地的商人也趁这个时节进入锦州城作买卖。冬季的锦州显得异常的热闹。
袁应泰自从上次自作聪明没讨到好以后,邀请吴三桂去他的府上的日子少了,只有时过到兵营来与吴三桂聊上一会儿,就匆匆告辞而去。
吴三桂整日待在军营里甚是无聊,真想立即就回家去,坐在坑上听张老头讲历史,与蕙兰说话,看着她羞红了脸和那一慌乱而娇憨的一瞥……
吴三桂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这天,他叫来方云舒,俩人相对而坐饮酒、聊天,吴三桂发觉此时的自己与方云舒有许多相通之处——恋着一个女人。
“方兄,你还在恋着你的万小姐吧?”
方云舒脸涨得通红,半晌才说道:
“公子,世上的男人可能有两种,一种男人是有了许多女人,心里只有一个心爱的女人;另一种男人是心里有了一个女人再也看不见其他的女人,我大概就属于后一种男人吧!”
吴三桂与方云舒边饮边聊,很是投机。两人从下午一直聊到傍晚,已有了几分醉意,这时一个兵丁拿着一封信走进来,说道:
“千总,有人给你送了一封信来。”
吴三桂接过信,打开一看,信是香莲写来的:
小将军,小女子乃一卑贱之人,有幸能与小将军共度一夜,实乃小女子三生所修来的福份。别后,每当念起将军的勇武与小女子的卑贱就泪水涟涟,整日以泪洗面,觉着活着只有无尽的思念和痛苦,何不就此了却残生洗脱罪孽,早日转世再来侍候小将军。小女子就将告别这不公平的世界,望在今晚云烟园能见上小将军最后一面,望小将军满足一个小女子最后的心愿。
吴三桂看完这信,心再次乱了。
自与香莲一夜,别后这么多天来,他无时不在想这个青楼女子,想自己乃堂堂总兵大人之子,怎么能与一个青楼女子相好呢?
吴三桂内心十分矛盾,当他看完香莲所写给他的这封信后,他在方云舒不安的目光中,一连倒了几杯酒进肚里,看着方云舒这个与他有着同病相怜的人,良久才问道:
“我能与一个青楼女子好吗?”
“只要你爱她就能!”方云舒说。
吴三桂说:
“我只是可怜她,我爱另一个女人。”
方云舒仰头把杯里的酒全倒进肚里,一声不响,晃着一只空荡荡的衣袖走了出去。他自从在战场上丢掉一只胳膊后,变得更加古怪了,从不与人喝酒,除了与吴三桂外,别人谁也没这么大的面子让他端起杯子。
吴三桂面对着空杯独坐良久,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月亮升上来了,夜色变得苍白而发黑。
暗影好像散了。
空气透明新鲜、温暖;到处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辨得出路边一根根的草茎。
吴三桂站在月光下面,被风一吹他全清醒了,他放眼打量着这个仿照着江南水乡建造的云烟园:
楼台高峻,庭院清幽,山叠峨嵋怪石,花栽阆苑奇葩。水阁遥通竹坞,风轩斜透松寮。回塘曲槛,层层碧流琉璃,叠嶂层峦,点点苍苔铺翡翠。牡丹亭畔,孔雀又栖;芍药栏边,仙禽对舞。萦纡松径,绿荫深处小桥横;屈曲山歧,红艳丛中乔木耸。烟迷翠黛,意淡如无。木兰舟荡羡芙蓉水际,秋千架摇拽垂杨影里。朱栏画槛相掩映,湘帘绣幕交辉……
吴三桂顺着曲径回廊慢慢前走观看着这一切,在北方的大地上能看到这样的人造景观,实属不易了。
月光下的云烟园更显得清凄而寂寥。
吴三桂手中握着香莲的信,他顺着曲廊花径慢慢朝前走,初冬季节,径上飘落了不少枯叶,脚踏上去沙沙作响。
吴三桂听到了夜蝉最后的鸣奏声,它们忽高忽低,忽断忽续,此唱彼和,仿佛是一大阵绝清的乐阵,在那里奏着绝清幽的曲子,这是末秋最后的声音。
吴三桂沉浸在这秋末初冬的夜晚的静寂之中,忽一阵熟悉的琴声传入他的耳朵,琴声低沉哀怨,如泣如诉,像一个不幸的孤儿在诉说自己苦难的遭遇、悲哀的调子在夜空中显得那样的凄凉、孤单……
这琴声正是香莲弹出的。吴三桂循着这如泣如诉的琴声走过去,他看到了香莲。
香莲坐在月光下面,怀抱着琴,手指间流淌,像出她心中的哀怨和悲苦。吴三桂走上前去,呆呆地看着她一脸的凄然,泪水正汹涌地流淌假一串滑下的玉珠,在月光下一闪便急速地消失……
一曲终了,香莲放下怀中的琴,缓缓站起来,便声道:
“小将军,你真的来了,我不是在作梦吧!”
05
吴三桂此时的心已被那如泣如诉的琴声和香莲的泪捣碎了,他走上前伸手扶出香莲,说道:
“我来了,我来很久了。”
说完便把香莲往他的怀里拉,他要给这可怜的女子一点温暖和爱护。
香莲把身子往外挣,说道:
“小将军,请别这样,奴婢的身子脏。”
香莲挣脱吴三桂的拥抱,向后退了一步,轻轻指了一下被风弄凌乱的头发,看了一眼吴三桂,问道:
“小将军,你看着我好吗?”
“我正看着你。”吴三桂说。
“小将军,怪奴婢命苦,今生不能侍候将军,在来世我给你当奴婢,侍候你一辈子,请你记住我的模样,有一天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姑娘在你身边,那一定是我。”
香莲说到这儿,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刀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吴三桂一把打落香莲手中的刀,把她搂在怀里,说道:
“不,不要等到来生,我这就娶你为妻。”
“这,这怎么可能呢,小将军,奴婢怎么能让你背上不忠不孝之名呢?”
香莲说罢,又要用刀自刎。
吴三桂夺过她手中的刀,狠声道:
“我不怕,我要你好好的活着。”
香莲疑惑地看着吴三桂,问道:
“小将军,是真的吗?”
吴三桂点点头,道:
“是真的,我明天就把你赎出来,再也不让你呆在那种地方了。”
香莲惊喜万分,泪眼婆娑地投入了吴三桂的怀抱。
夜广阔而博大,万事万物都在它的笼罩中发出沉重的鼾声。
吴三桂手中握着蕙兰送给她的那方手帕,枯灯对坐,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
“蕙兰,我对不起你,蕙兰……”
蕙兰能听到吗?
吴三桂一夜不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袁府,袁应泰慌忙穿戴好衣服来迎接这位前程远大的少年。自从上次弄得不愉快后,吴三桂就没登过袁应泰的门。
“吴公子,你这么早光临寒舍,不知有何事?”
袁应泰问。
吴三桂想了一夜的话,到此时不知该怎么说了,愣了愣道:
“我打算娶香莲为妻。”
袁应泰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子要娶香莲这个青楼女子为妻?”
“对,找总兵大人正是这事儿而来。”吴三桂说。
袁应泰连连摇头道:
“这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不但令堂大人不会同意,公子前程远大万万不能毁在了一个不良女人的身上。”
“晚辈主意已定,大人你不要再劝我,这次来是想请想个万全之策,成全好事。”吴三桂说。
袁应泰没想到自己安排的一场游戏却成了事实,如吴三桂的父亲吴总兵和他的舅父祖大寿知道了这件事自己该如何交待呢?
吴三桂毕竟只有十七岁,还是一个孩子,这青楼女子不知要了什么花招,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袁应泰一连转了几圈,心中已有了主意,对吴三桂说道:
“公子,这件事儿千万得慎重,这是终生大事不能当儿戏,如果你真的喜欢这香莲,容我一点时间,我给你想个万全之策,过公子的令堂大人这一关才好……”
吴三桂一想也对,对袁应泰道:
“晚生就此告辞了,如有什么好主意,劳立马告知晚生。”
吴三桂辞别袁应泰,回到军营让一个兵丁提了一大包银子往明妍楼走去,他要替香莲赎身。
却说吴三桂离开袁府后,袁应泰立马去见他的夫人刘氏,把吴三桂要娶香莲等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刘氏听袁应泰讲完,叹息:
“香莲色艺俱佳,只可惜身在青楼,名声不好,吴府又是一个名门之家,如何肯纳一个风尘女子作儿媳呢?”
袁应泰道:
“这事儿却是因我们而起,如果不让这女子来助兴,就不会有这事,没想到这吴公子这样不晓事,要是他父亲吴总兵知道了这事儿,一定要责怪袁某人教坏了他的孩子,那时我们还如何共事呢?”
刘氏道:
“这也不是没有办法,让这香莲离开这锦州,吴三桂找她不着,她也找吴三桂不着,这事不就完了吗?”
袁应泰经夫人这么一点拨,心头一亮,马上叫来两个家丁,袁应泰对这两家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