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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奉陪了。”扔下乔不群,扭身走了。乔不群心想,怪不得民谚说,女人心,五月天,说变就变,谁晓得史宇寒哪根神经结拐错了弯,突然又改变了想法。
等到这天下班回到家里,史宇寒像换了个人似的,已是满面春风,对乔不群格外温柔起来。不知她遇到了什么美事,乔不群也懒问得,视而不见。夜里上床后,史宇寒还媚力飞扬,跟乔不群疯狂了一番。她好久没这么主动了,有时乔不群春心荡漾,想有所作为,她也无动于衷,不是装傻,也是应付式的,好像还人家钱样,不情不愿。今夜有这个意外收获,乔不群自然惬意。只是心里疑惑,早上史宇寒脑袋还电杆一样直指蓝天白云,夜里却突然变得这么可爱。乔不群附在她耳边道:“你猜刚才咱俩快乐的时候,我想什么来着?”史宇寒嗔道:“我又不是你肚里蛔虫,你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我还以为换了一个老婆哩。”乔不群厚颜道。史宇寒一把扯住他耳朵,说:“这就是你们男人,吃着岸上的,盯着水里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乔不群说:“算你运气好,碰上我这世上唯一的好东西。”史宇寒说:“我也常常这么幻想。早上去医院路上,我就一遍遍在说服自己,你也许跟别的男人不同,有道德,有品位,有责任,不会做对不起妻子的事情。又见你那么理直气壮,怎么看也不像做过坏事的样子,我便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乔不群说:“莫非做过坏事,还有什么样子的?”史宇寒说:“做过坏事,心里多少育些愧疚吧?心里有愧疚,脸上是藏不住的,叫做相由心生。”乔不群说:“原来你是没在我脸上发现破绽,才决定饶了我。”史宇寒说:“正是的。”拱到乔不群胸前,又温存一回。
史宇寒不是唯心主义,怎么会相信相由心生的话?乔不群有些半信半疑,第二天给韩校长打了个电话,说:“你是不是接受了联邦调查局的调查?”韩校长不知何时冒出个联邦调查局,随即明白过来,笑道:“可不是?来的还是个漂亮女局长哩。女局长再三嘱咐,要我别跟你说,你既然打来了电话,我只得招供了。你不知道,昨天女局长把我堵在办公室里,盘问了半天,我将那晚你的表现一五一十作了招供,又对她提出的种种质疑进行了详细答辩,她才放了我。”乔不群说:“她没说我们早已串通好了,你故意包庇我吧?”韩校长说:“还算好,她没往我脸上吐唾沫。”
孤证难成,光韩校长作证,史宇寒是不会轻信的,肯定还会另找人对质,看统不统一得起口径。乔不群打算给戴主任打个电话,史宇寒肯定还找了他。又觉得戴主任不比韩校长,是自己纪检线的上级领导,为此等闲事打人家电话,岂不显得有些婆婆妈妈?干脆跑一趟纪委,看看戴主任,既联络了感情,说不定同时还可获得些好消息。
这天就戴主任一个人在执法监察室里。果然不出所料,乔不群屁股还没接着沙发,戴主任就笑道:“乔主任哪,对纪委最有感情的,我看就你们一家子了。”乔不群笑道:“对纪委有感情好哇,以后犯了错误,你们也好网开一面。”戴主任说:“你是个福星,这辈子是不会犯错误的,我的网用不着为你开。”乔不群装痴道:“何以见得?”戴主任说:“贵夫人那么厉害,还有你犯错误的机会吗?”乔不群说:“如今女人有几个不厉害的?女人一发火,男人赶紧躲;女人一发飙,男人静悄悄;女人一发疯,男人神经绷;女人一发笑,男人吓一跳;女人一发财,男人就下台;女人一发福,男人就失足;女人一发情,男人就不行。”
说得戴主任直笑,说:“你老失足,还行得起来?你不知道,昨天下午贵夫人审问犯人一样,审了我整整一个小时。”乔不群笑道:“您搞纪检的,审人家审惯了,总该人家审您一回嘛。”戴主任说:“是呀,我算尝到了受审的滋味。下次纪委办案力量不够,我向乔书记他们推荐推荐,把贵夫人调过来,她办案肯定是把好手。”
戴主任提到乔副书记,乔不群也就顺便问道:“乔书记最近挺忙的吧?”戴主任说:“领导有几天不忙的?实现部门纪检监察室主要领导年轻化的事,不是乔书记分管么?他正在忙这事。”乔不群笑道:“我们天天盼着领导年轻化呢,领导年轻化了,也化些什么好处给大家,不像现在老这么死气沉沉的。”戴主任说:“你就想着好处。纪委领导正在摸底,准备根据各部门实际情况,拟一个相应的部门纪检监察室主要领导建议名单。”
乔不群又用玩笑口气说道:“戴主任可别把我拟进去哟。”戴主任说:“乔主任高看我了。我哪有这个资格?”乔不群说:“戴主任迟早会有这个资格的。”戴主任说:“不过玩笑是玩笑,乔书记对你印象确实挺不错的。”乔不群说:“还不是有您这样的好兄弟,常在领导那里给我美言,领导才对我有了些印象。只是我们那里还有一个王副主任,他的纪检监察工作资历比我深,正处时间也比我长,就是顾吾韦这次化下去了,也得先王副主任上,一时还轮不到我乔某人。”戴主任说:“王副主任好像五十多了吧?这个年龄恐怕不那么容易挨上年轻化了。”
戴主任说得也在理,乔不群心头亮起一线希望。又想起乔副书记说过的机会面前得主动些的话,乔不群也就鼓起勇气,试着背后找了些领导。在领导印象中,乔不群是心高气傲的臭知识分子,平时除了工作,很少主动靠近领导,这回能放下架子,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进步。领导看法也就略有改变,不再视他为书呆子,觉得也是可造之材。本来身处官场,仅识几个汉字,会写几句材料,领导是不会怎么放在眼里的,还得多找机会主动靠近领导。领导就是用来靠近的,做个领导,高处不胜寒,没人靠近,岂不成了孤家寡人?主动靠近领导也就显得尤为重要,说是干部第一要务都不夸张。事实也是,你做部下的不主动靠近领导,难道还要领导主动来靠近你做部下的?
就在乔不群盼着希望尽快变成现实时,有好消息传来,说是领导已有意向,准备正式找顾吾韦谈话,动员他提前休息。恰好这天许久没浮头的张天师到纪检监察室来玩,说起耿日新败走桃林的事,乔不群开玩笑道:“还是张天师厉害,一眼看出政府大门有问题,会有小人添乱。想那些在耿日新背后做小动作的,又有几个不是小人?”郑国栋说:“还有女人作怪。耿日新不是被姬老板牵出来的吗?姬老板组织卖淫嫖娟,正好跟女人有关。”
说得张天师很是得意,说:“风水是咱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能几千年流传至今,自有其道理。”郑国栋说:“是呀,祖宗不能忘,传统不可丢。现在政府由甫副市长主政,明年春天人代会上一定会正式选为市长的,也不知他老人家意识到政府大门的危害性没有。”乔不群笑道:“你去给他建言献策,把门楼改建一下。”郑国栋说:“我才不会管闲事哩,又不是我当市长。”乔不群说:“这是关系政府兴衰存亡的大事,怎么是闲事呢?甫市长真要改修大门,到时请张天师来测风水,保证胜过当年耿日新请的那个狗屁风水师。”
聊了一会儿,张天师要走,两人送他出门。正碰见顾吾韦从楼下上来,手里比划着什么,脸色难看得像墙角两个星期没洗过的拖把。估计吴亦澹已找他谈过话了,他那脸色肯定就是谈话的结果。有人说同事的脸属于双面镜,如果一面是同事的哭脸,另一面就会是自己的笑脸,反之亦然。乔不群心里忍不住一阵窃喜。领导会找顾吾韦谈话,肯定也会来找你乔不群谈话。谈话效果自然应该有所区别,领导能将顾吾韦的脸色谈成戚色,也就意味着会将你的脸色谈成喜色。
顾吾韦的脸色告诉大家,他已船到码头车到站,只怕要正处进棺材了。本来纪检组谭组长天天在医院做谭院长,关于他要病退的风声已盛传多时,顾吾韦一心盼着风声早日变成雨声,自己好顶替上去,尽快做上副局,为此不知缠着领导要求过好多回。没有一个领导明确答复谭组长病退后,组长就归顾吾韦,却像约好了似的,一致说到时会给予考虑。考虑一词在官场里使用频率非常高,什么都可拿来考虑。考虑人事时,自然可考虑你上,也可考虑你下,那得看是什么时候考虑,什么场合考虑,顾吾韦认为自己干了那么久纪检监察室主任,自觉还是努了力的,领导也曾对纪检监察工作做过较高评价。领导关系也算过得去,始终跟领导保持高度一致,领导叫上山就上山,领导叫下河就下河,领导没叫上山也没叫下河,就老老实实在屋里守着,从不给领导惹事添乱。用句俗话说,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没有疲劳还有话痨:对下时刻强调反腐倡廉的伟大意义,对上经常汇报纪检监察工作的突出成绩。有这么一个前提,那么领导表态说给予考虑,应该不会是敷衍塞责,逗你开心的。
只是谭组长迟迟没办病退,自己退休年龄却一天天逼近,做组长已经无望,顾吾韦只得退而求其次,争取退体前弄个助理调研员。争取来争取去,争取了好久,领导还是那句话,到时会给予考虑的。顾吾韦倒会体谅领导,谭组长生病是生病,住院是住院,组长位置还继续占着,不可能把他从位置上推下来,你一屁股坐上去。要怪只能怪谭组长不通味,还不怎么好怪政府和纪委领导。谭组长真要病退了,相信领导肯定会兑现给予考虑的承诺的。助理调研员不比纪检组长,纯粹是个虚职,用不着等待谭组长病退腾出位置,可就地解决,领导说的考虑应该是真考虑,不是假考虑。顾吾韦便一副满有把握的样子,天天伸长个脑袋,耐心等待领导把助调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别看助调只是一个待遇,不是正儿八经的帽子,甚至帽箍都算不上,顾吾韦却宁愿相信是帽子,并不是帽箍。
这助调又等了许久,还是没有踪影,顾吾韦终于坐不住了,准备再厚着老脸去找找领导。不想吴亦澹先安排政工处找他来了。顾吾韦心头一喜,以为有戏了。谁知吴亦澹并非送帽子和帽箍给他,是要他提前休息。提前休息是个委婉说法,直说就是要你提前交出屁股下的椅子。顾吾韦急了,助调还没到手呢,怎么就要提前休息了?可他知道这时还伸手要助调,已没有任何可能,只好打着手势道:“我离退休还有大半年时间,共二百二十二天哪,怎么就要我退休了?”吴亦澹耐心地说:“我可没说要你退休,是要你提前休息。提前休息对你身体有好处,对党的事业也是一次贡献嘛。”
从吴亦澹那里出来后,顾吾韦两只手还在做着二百二十二的手势,像在练习哑语似的。上楼见了乔不群和郑国栋他们,仍手之舞之,枯着脸抱怨道:“我还有二百二十二天才到龄,可领导现在就要我休息了,叫我怎么想得通?”
乔不群觉得好笑。不是顾吾韦的手势好笑,是想起一句计划生育标语来:通不通,三分钟:再不通,龙卷风。要拿这话调顾吾韦一侃,又意识到不是时候,乔不群故作认真道:“虽好想通些,纪检监察室不沾油不近腥,休息与不休息也没啥区别。”顾吾韦瞥乔不群一眼,没好气道:“你当然想得通,我一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