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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玲珑心头惨然。她素知玄慕风自幼便不知亲身父母是谁,等到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却又目睹母亲被人害死,如今又失去了父亲,他的内心必定十分痛苦。一想到玄慕风的不幸,她心中对他的怜惜便又加深了几分。
费玲珑道:“小时候,我爹老是逼着我读书,读《老子》的时候有一段话我记得特别清楚,只是当时并不知道它的意思,其实到如今也没有真正明白。”
“什么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费玲珑道,“后来也看过许多注疏,还是不甚明白。”
莫玄默然半晌,道:“你是怎样想的?”
费玲珑淡笑道:“我们生而为人,自生自灭,与天地何干?在上苍眼中,我们与刍狗何异?既然如此,我们尤当自重自爱、互敬互爱才是。”
莫玄道:“古人说得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一个利字,足以令贪鄙之人泯灭天良,这种人何曾自重自爱?与这些人又如何互敬互爱?”
费玲珑叹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见你这么消沉,不希望你做出傻事来。我看得出来,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但是在我心里,我还是把你当做挚友看待的。”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莫玄冷冷道,“我已经跟辜璧洲明言,你若要走,绝不会为难你,你自便吧。”
费玲珑不解他为何心绪变化如此之快,当下觉得心情抑郁,见他似乎有逐客之意,便退出洞去。
凌旭依然在洞外守候,见她出来,微微一笑,道:“怎样?没有吓到吧?”
费玲珑失笑道:“有什么可吓到的?”
凌旭奇道:“你没有看到他……”他似乎想到什么,突然住了嘴。
“看到他什么?”费玲珑道,“慕风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指的是他的外表。”
凌旭满脸忧色道:“我以为他会告诉你的。既然他自己没有说,我也不能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凌旭,我们不是好兄弟么?对我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费玲珑急道。她心里隐隐觉得玄慕风此次到中原来目的绝对不简单。
凌旭深深看了那山洞一眼,道:“你急着回去么?他放你走吗?”
费玲珑把刚才莫玄与她讲的话说了一遍。凌旭点点头道:“你的意思呢?走还是不走?”
费玲珑本来打算离开这里的,听凌旭这么一说,心里又有些迟疑,暗想:慕风到底想干什么呢?倘若我留在这里,说不定能探听到一些消息。不管怎么说,凌旭的表现基本上还是正常的,可见在玄慕风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打定主意,费玲珑道:“我难得又和你们见了面,就这么回去多没义气。我想多留几天,听听你们这段日子的遭遇,也不枉我们结识一场。”
凌旭微微松了口气。
这一整天,费玲珑都在莫玄的洞外徘徊,却始终没有见他出来。吃饭的时候也是凌旭将食盒送进去,之后再拿出来。
费玲珑奇道:“他到底怎么啦?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
凌旭苦笑道:“我何尝想瞒你?但是师兄不许我说,我也不敢说。你要是很想知道,干脆自己问去吧。”他重重叹了口气,接道:“不过我得先提醒你,师兄他现在跟从前很不一样了,性子变了很多,你别太逼他,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凌旭的话让费玲珑感觉没头没脑的,不过对于莫玄的变化,她确实已经感觉到了。
凌旭陪着费玲珑吃了晚饭,又叮嘱她晚上不要到处跑,也不要去找莫玄。费玲珑口头上虽然答应,心里还是很好奇。凌旭越是叫她不要做的事情,她反倒越是想去做做看。她知道坐着等是不会发现莫玄的秘密的。
夜色又将整个天地湮没,山林里静阒无声,只偶尔传来不知名的鸟儿凄厉的鸣叫声。费玲珑悄悄走出山洞,见四周无人,便蹑手蹑脚地往莫玄的山洞去。天气很晴朗,月亮已经出来了,弯弯的。费玲珑在洞口徘徊不定,不知道要不要冒险进去。她低下头思量着,猛地发现地上有一道淡淡的阴影,虽然不很分明,但是她能判断出来那不是她自己的影子。突然,她觉得一股寒意袭来,从背心慢慢蔓延到四肢。她吓得几乎不敢动弹,身子也开始发起抖来。
“谁……是、是谁?”她颤声道。
影子慢慢往前挪动,几乎要与她自己的影子重叠了。“这么晚了,还不睡么?”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费玲珑猛地回头,就见一张惨白的面具正对着自己,她不由得惊呼一声。
莫玄径自进了山洞,不再理她。费玲珑连忙跟上前去,但是洞里实在太黑,一点光线也没有,她不提防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重重地跌在地上。膝盖的疼痛加上心头的委屈,费玲珑再也忍不住,索性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里竟有了亮光,原来是莫玄点起了火把。费玲珑这才发现绊倒自己的是一个天然的石阶。上了石阶,就是莫玄打坐练功的地方。莫玄走过来,把费玲珑抱到一块平整的石台上坐好,道:“摔疼了?”
费玲珑难为情地抹抹眼泪,点点头。
“凌旭没告诉你,晚上不要到处乱跑吗?”他轻轻说着,语气倒有些像以前的玄慕风了。
“凌旭说了,我也没有乱跑呀。我想来看看你,看你的病是不是真的完全好了。”
莫玄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真的好了。”
“你把面具取下来给我看看,否则我不会相信。”
莫玄又沉默了一会儿,道:“就只看一下?”
费玲珑点点头。莫玄轻轻取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之极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太过幽暗,费玲珑觉得他脸上似乎蒙着一层寒霜,她忍不住慢慢伸出手触摸他的脸颊。
费玲珑温柔的触摸让莫玄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你的脸怎么这么冷?”费玲珑问道,她感觉自己触摸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冰雕。
费玲珑的话让莫玄悚然一惊,他连忙侧过头,却不慎让头巾滑落,一头如瀑布般的银丝【奇】顿时披满肩头。空气仿佛在一【书】瞬间凝固了。费玲珑震惊地【网】看着他一头白发,已忘记了呼吸。
莫玄幽幽长叹道:“你已经都看到了,应该心满意足了吧?”
“为什么……”费玲珑仿佛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似有若无。
莫玄背对着她,想离开这里。费玲珑拉住他的袖子,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爹和二叔将毕生功力传给我,为我除去了玄门之毒,我就变成这副模样了。”莫玄淡淡说着,似乎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不……不会,我也见过自毁玄门武功的玄三伯,他……他也没有变成……”费玲珑颤声道,不愿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人真的是当初的玄慕风。
莫玄凄然笑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如今你既然已经看到了,也可以安心离开了。”
费玲珑难过地摇摇头,喃喃道:“好在你还活着,还活着……”她转身慢慢走出山洞。
幽深的山坳里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费玲珑觉得自己仿佛就要融化在夜色中了。她隐隐听到自己啜泣的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为什么这么伤心。
凌旭举着火把慢慢走近她,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费玲珑抬起泪眼,道:“老天爷为什么对他那么残忍?为什么?他是那么好的人,怎么可以……”
“玲珑,你为他伤心么?”凌旭问道。
费玲珑呆了呆,哽咽道:“我是很伤心,很难过,我们是朋友啊。”
“你愿意留下来,陪着他么?”
费玲珑沉默下来。凌旭的要求让她感到为难,她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想做什么,留下来,还是离开?她想到钟嘉南的时候就很想快些离开,但是一想到莫玄,就又不忍心离开了。
“跟我来,我还有话要说。”凌旭说道,径自在前面带路。
费玲珑紧紧跟着他,走过一条崎岖的小路,离他们落脚的山洞已经十分远了。费玲珑看到周围都是密林,心里有些慌张,但想到凌旭与她相识多年,不会做出什么鲁莽之举,便又安下心来。
三十
凌旭把火把支在一根大树杈上,道:“师兄告诉了你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没有?”
费玲珑把莫玄对她做的解释说了一遍。凌旭摇摇头,道:“不是这么简单。”
费玲珑早料到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便凝神听着。
凌旭道:“师兄其实不想让你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不可能永远被隐瞒。玲珑,我很庆幸认识你,虽然你早已经心有所属,但我还是把你当做非常好的朋友。所以,我不想瞒着你。当初我们遭到追杀的时候,你应该知道是为了一本武功秘笈。我们原本以为师兄他可以通过修习寒玉功来驱除玄门之毒,谁知道我们错了,师兄的目的根本不是驱毒,而是要练成传说中武林至高的武功——玄玉魔功。他把玄门功夫和寒玉功合起来修行,结果走火入魔,短短几天就头发全白了。为了救他,大师伯和我师父联手将他们毕生的功力全部传到他体内,而他们也因为耗尽功力而死。师兄的状况虽然稳定下来,但是他的性情变了很多,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费玲珑眉头深锁,道:“那精寒宫又是怎么回事?”
凌旭叹道:“精寒宫本是天山上的一处洞穴,我师兄修习的玄玉魔功需要非常冷的地方,我们在青海的时候遇到了天星城主,他告诉我们精寒宫是世上最寒冷的地方,那里可以帮助他以最快的速度练成魔功,后来师兄就独自一人去了那里。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到了那里没有,但是只过了几个月他就回来了,我发现他的武功高得惊人,连天星城主都不是他的对手。天星城主知道师兄想来中原报仇雪恨,便和他商量好一起来中原,我们便到了这里。只是没有想到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了你,我怕被人发现我的行踪,也不敢去找你,就叫人跟着你,谁知道被辜璧洲给发现了。”
费玲珑道:“慕风他想怎么报仇?”
凌旭摇摇头道:“说真的,我也不知道,现在就只是跟着师兄,他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怎么行呢?你得劝劝他呀,如果他做傻事怎么办?”
凌旭苦笑道:“师兄的性格你也应该了解,以前他就不是一个容易动摇的人,更何况现在的他心里只有报仇。我记得他有一次无意中说要杀尽天下假仁假义之徒,我也试图劝过,但是师兄不但不听,还要赶我走。我从小就跟着师父他们,师兄可以说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现在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他的。”他重重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知道要你留下来是强人所难,但是我觉得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救他,那个人就只能是你了。玲珑,你应该知道师兄对你的心意,他也知道你心里只有钟教主,所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如果老天爷公平一点,就不该让他活得这么痛苦。”
听着凌旭低沉的诉说,费玲珑的心一遍又一遍地纠紧,眼泪一阵接一阵地滑落。她回想起当初的玄慕风那么温柔,那么俊逸,那时她甚至有些妒恨老天,怎么可以造出这么完美的人出来。然而现在,她才明白,一个极端的背后往往隐藏着另一个极端。她可以走么?她能坦然地走么?费玲珑问自己。当初她可以放弃对钟嘉南的迷恋而依然选择陪玄慕风去天山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