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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宁焕之此时倒台,得益最大的便是徐家。
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人说,宁焕之其实早在做东南三省的按政大人时,便已经深爱着当今皇后。甚至还有人说,当年在清濡山庄,宁焕之早已与皇后暗通曲款。
这些传闻,皇上一开始并不相信,可话听得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
三番四次之后,他便诏了徐行、陈勤汶等人入宫询问。
之后不过十天,某日早朝中,左相便忿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辞了官。
皇帝居然也当场就准了。
这段传为佳话的君臣之交,最终以宁焕之黯然走出御书房而告终。
有人说他四处游历,也有人说在明县见过他。众多说法不一,但并没有人再见过宁焕之的影踪。
深夜,闵国宫中。
看着上座那始终皱着眉头的男子,去云叹了口气。可怜自己那双腿,它们至今已经连续站了五个时辰了。
不过,当转眸看向侧座的另一个男子,他倒宁可连着站五个时辰,也不愿意像那人这般奔波劳累。
那男子刚才进来不久,虽然被上座男子赐了座,可看上去还是十分劳累,满腮的胡茬可见连日风尘仆仆,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其它。不过,倒让这清隽儒雅的五官生出了与往日不一样的味道。
他盯着上座男子皱眉,问:“陛下,这么急唤我来究竟做什么?”
上座男子默默无语,冷漠的眸子中却分明带了焦急。他将手头的信交给去云,去云再双手递给那男子。
男子飞快展信一览,不由得惊叫道:“楚瑜想用这法子逼她出来?!”
上座的人带了一脸与身上的尊贵气度截然不同的忧虑,叹气道:“若要朕看来,他应该不止这样的意思。”
眼中尽是焦急,他自言自语说道:“想来她已经有半个月没吃朕的药了。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这话顿时让男子一窒,心中本已翻腾的惊怒更有了无法遏抑的势头。他腾地站起来,沉声说道:“我找楚瑜要人去!”
见到这暖意融融的男子少有的急躁,上座的人有些诧异,却也立刻了然。
虽然心里飞快地划过一丝阴霾,但他依然如昔淡漠。
他不赞同男子的做法,摇头道:“焕之,你怎么糊涂了?人是在半路不见的。若不是急着找人,他当时哪会那么快退兵?你去找他,难道他就有人给你了?!”
宁焕之本来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却因为这话顿住了。
自与梁逍联手演了那么一出以后,宁焕之就带人四处寻找苏清雨。
不久后,梁逍便传信于他,说莫然早已派人在郝国时刻监视着楚瑜。
他也知道,与梁逍的那一出戏自然没有骗过楚瑜,楚瑜也肯定猜到那两人都会派人在郝国,密切注视着一切。
自然地,楚瑜肯定也同样会安插了人手在两国。
这情形实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只不过,让人无奈的是,虽然他们三个素来算无遗策,可尽管布置这么多计划,却一下子被那个清冷的小女人给打乱了。
究竟在那辆回郝国的车中发生过什么?一个大活人居然无端就消失了。
事后他们曾想在被救出水牢的觉茗口中探听一下蛛丝马迹,却发现她回宫以后,除了徐太后和严耿,根本就没有时间接触其他人。
于是,找人的线索就断在了那辆马车中。
默然回身,他知道男子说的是事实,只得问:“陛下,那如今该怎么办?!”
莫然看向他说:“先不要管楚瑜。你想想,除了我们,还会有谁要接近她?”
宁焕之沉吟了一下,试探道:“难道是徐太后?!”徐太后自将苏清雨交给楚瑜以后,就一直后悔。论理说来,她倒是最大嫌疑的。
“焕之,难道你这么质疑乾嘉帝的能力?”不知道为何,莫然竟笑了。那笑容竟极为清隽秀逸的。
宁焕之被他逗笑了,自己的确问得太多余。
梁逍早在登基前就已做好了打垮徐家的准备,不过当时迫于战事才引而不发。加上后来找回了苏清雨,他便欲擒故纵,暂时任由徐家在朝中气焰嚣张。
可自回宫以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得徐家措手不及,处处被动。
一开始,借着宁焕之辞官归田的事,乾嘉帝要徐行回家反省两个月,并命宣王暂时代为领军。
陈勤汶素来与徐行交好,某日公然为徐行抱不平后,就被宣王参他藐视皇权,便被梁逍招去私下谈话。谈话后不过两三日,陈勤汶就告老回乡了。
徐行之子徐晋本是刑部侍郎,但有个年轻言官参他多次受贿并卖官鬻爵。此事经睿国公查实证据确凿。乾嘉帝大怒,立即将他贬到一个西南边城当守城参军。
眼看着徐行父子纷纷落马,大学士徐竟本打算明哲保身,却在某日上朝时,忽然被明太后的兄长——右相明磊参了一本,说他纵子行凶。
其子是徐星沫的大哥徐应连。因为强抢有夫之妇犯了命案,徐应连逃亡在外。
乾嘉帝震惊,却也有意帮着,说要查实了再算。
没想到刑部尚书司马静涛立刻出列,奏称此案属实,而且通缉犯人的命令早已发出,如今只等捉拿到了人就立刻开审。
见到连徐行的门生都这样说,乾嘉帝无奈,只得当场免了徐竟的官职。
本来威风八面势不可挡的徐家,如今一下子分崩离析。
就在徐家风声鹤唳时,见风使舵的官僚们便也立即观望,生怕惹火烧身。
徐太后如今疲于应付梁逍给徐家的“礼物”,也应该无暇再顾及苏清雨。
那人素来清冷端方,当日为官也是民望甚高。究竟是谁会忽然将她带走呢?
他们找了这半个月,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当日应该不是被人强虏了去的。
在那样的关头,她如此离开,又是为何?
宁焕之沉吟着,抬头看向依然看着远方的莫然。
虽然当日雪霁庄主说过他的计谋只比楚瑜稍逊一筹,但他依然看不透莫然。
要说莫然不爱苏清雨,但当日他宁可与梁逍翻脸,宁可让苏清雨失忆,也要留她在身边。更不用说之前隐姓埋名只为了替苏清雨治病了。这样对于一个帝皇来说,不是爱还是什么?!
可若说他爱,当日她被徐太后与楚瑜联手带出了俞国以后,他却如局外人一样,劝梁逍沉住气,趁郝国撤兵的时机,先安顿朝野,再慢慢找人。这样的沉稳冷静,实在不似日那般不顾一切。
深爱的女人无端消失了,还能坐得住慢慢分析。宁焕之更是觉得这人冷静到了可怕的地步。
不过,也许这就是莫然能成为明君的缘故。
宁焕之顿了顿,对莫然说:“陛下,为今之计,看来还是先应付楚瑜吧!”
莫然刚才给他看的信,是闵国边陲的守城大将用快马递过来的。
一日前,郝国再次集结百万雄兵,看样子又有了重燃战火的势头。
只是,楚瑜其人野心勃勃,绝对不会只为了一个苏清雨就贸然发兵。
如今他为郝国明烨帝,下一步自是想要一统天下的。若以找人为借口而发兵,趁机便想一统天下,这也许才是真的。
若真是这样,那这场战,看来又得打了。
莫然点头,道:“你家皇上那边如何?”
宁焕之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递上给莫然,道:“我临行前接到皇上派人送来的锦囊,说是要当着陛下拆开的。想来,如今也到要拆开的时候了。”
去云会意,敏捷解开锦囊上的丝带。
莫然展开一看便笑了。
他让去云递给宁焕之,笑道:“你家皇上越发厉害了。难怪楚瑜忌惮他。”
莫然这语气,是师兄说起最疼的小师弟的口吻。
宁焕之忽然想起在雪霁山庄时,他带着贺临风学武时的情景,那时他们师兄弟何尝不是亲密无间?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如今竟已反目成仇?!
只是,当他看了纸条,也笑了。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却早已包括一切:“首要当破鸿雁飞。”
数日后,俞闵两国再次联手发兵,应对郝国再一次的大军压境。
☆、VIP025:博弈
御书房内。
莫然正与诸位将军商讨破阵之法。
忽然便听到侍卫在外面报,八百里加急。
众位将军便遵旨散了。只见两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进了来。
前面一人步速极快,见了正埋首批阅的莫然,便跪下道:“参见陛下。”
莫然淡淡道:“不必多礼。”
那人却闪身站在一旁,只留下另一个黑衣人站在了大营中央。
这黑衣人脸上蒙着头巾,并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
没有听到声响,莫然抬头看到那正站着的黑衣人,忽然便笑了。
去云正奇怪究竟何人如此大胆,见了皇上居然不行礼。转眼却见主子笑了,心里更是诧异。
看了看那人,他越发觉得这身形有些熟悉。
莫然淡然对那人道:“坐下吧,站着做什么。”
那人点点头,边坐边将面巾摘下,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虽然神情间带了丝疲惫,可墨眸依然晶光闪亮。
去云见了,吓了一跳:来人竟然是乾嘉帝?!难怪身形如此熟悉!
见莫然认出来了,梁逍也不意外,淡然道:“师兄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先前的那人也摘下面巾,不是小麟又是何人?!
只是,论理乾嘉帝该在宫中留守随时应变战事的,忽然这样跑了来做什么?
去云心里正诧异,却瞥见乾嘉帝一身黑色紧身衣坐在那边。
只见梁逍那身黑衣简朴普通得就像一个身份最低微的探子。
从前为了掩饰自己,他倒是极尽奢靡挥霍。如今当了皇上,反倒日益简朴,连往日最爱的孔雀蓝长衣也不多见了。
无意想起,乾嘉帝曾为了姑娘来过药庐。
那时他虽也尽是泱泱皇室之气,却无形中带了沉郁压抑,何尝有这般情景?
要是放在那时,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虽然坐在下首,可简单的衣饰却越发显得俊美无俦,身上的尊贵傲然丝毫不比永昌帝弱一分。不但昔日的沉郁都不见了,还更添了稳重成熟,连日日对惯了永昌帝的去云见了,也觉得他的光芒万丈。
也难怪天下凡是有些身份的待嫁女子,如今都以嫁乾嘉帝为愿。尽管明知道他当众宣布了今生只娶苏皇后一人,却还是想尽方法要入宫。
梁逍不知道去云心中所思,他只是用墨眸静静扫过殿中。
不其然地,他的视线定在案头的那一大堆奏折上。
忽然想起某日,那时还在营中。
时值正午,他与大将们商讨完对策,才想起一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急急回过身去,却见她正坐在案前,皱着清秀的眉,专注地批阅,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在他的注视中。她玉白的小手紧握着笔,身边早有一大堆奏折整齐地分类叠放在那个她一刻不离身的小架子上。
看着她,他只觉得心中的柔几乎都从眼中溢了出来。
她虽然在军事上一窍不通,可处理公文的能力却是无人能及。
看那玉白小手不停地翻着,时而飞快提笔写下什么,时而撑头思考着什么,她完全像在明县兴州那时一般,只顾着沉浸在处理朝政的工作当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注视了她好久。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爱装饰,不会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