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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妃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兼之曾‘得宠’时,着实得罪了很多人,如今光是别人眼中的讥讽,便能将她刺的体无完肤。
这一日,她便只留了心腹喜鹊在侧,长吁短叹道:“如今,可怎生是好?皇上都不来了。”
这话,想说的不止她一个。喜鹊这些日子已开始在后悔当年眼错,竟攀了令妃这个没用的。她的大仇若要寄托在令妃身上,这一生,当真不知是否还能报了。
喜鹊心思是最机灵不过的,在令妃还看不到的时候,她便已经为自己找好了下一个合适的主子。此时见令妃问询,她便不动声色,抬出那人来:“娘娘,这阖宫,皇上还去哪儿?不过是坤宁宫,这也是碍于礼法罢了。说句不当说的,这阖宫的女人,姿色都已……”
她隐了下半句,却让令妃自己寻思。
果然,令妃脸色变了又变,十分难看。良久叹息一声:“本宫老了。”
她的手,又不自觉的抚上小腹:“若是有个孩子……”
“娘娘,”喜鹊故意做出一副宽慰她的模样,“五阿哥虽不是您的孩子,却也对您事孝。”
这话,却是让令妃眉头皱的更紧:“本宫是错看了,他原是个不中用的,只看他如今不得皇上重用,却丝毫不紧张,平日里还嘻嘻哈哈,同只鸟儿混在一处。若是靠他,本宫,唉!始终得有个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记名在本宫下头呢。”
“那还不容易,”喜鹊心中窃喜,“娘娘贵为一宫之主,这延禧宫凡有宫女子所出的孩子。自然是要记在娘娘的名下的。宫女子,可是不能自己抚养孩子的。”
令妃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喜鹊,你可是有主意了?”
喜鹊上前一步,低声:“娘娘可曾注意过那漱芳斋中名为紫薇的宫女?”
“紫薇?”令妃皱了眉,“那个女子,乃是汉女,且野心太大。每每一听到皇上之事,便一副激动莫名的狐媚样子。”
喜鹊点头:“可娘娘,这汉女却是娘娘给的包衣身份,野心大,却不是拿捏不住。”
令妃微一思索,竟觉得此计大好!十分可行!
“包衣籍乃是本宫给的,若是她将来要反水。哼!”令妃笑了,“且,这次皇上带她去南巡,可见,圣心所指。只是,她看着体弱,却不像是个能生儿子的。”
“调养便是了,”喜鹊道,“总之不过请太医开些药,让她一举得男。”
令妃眼睛一亮:“去母留子,大妙!”
她却没看到,喜鹊眼中的讥笑。
“不过,要讨紫薇来,本宫须得和小燕子说一声,”令妃复又皱眉,“以免她疯疯癫癫,坏了本宫大事。另则,也是该提点提点永琪了,这西藏土司来朝的大事,他怎能只在一旁看热闹?须得让尔康多多教导他。”
…………
小燕子是迷迷瞪瞪地送令妃出门的。
她其实完全不懂令妃刚刚到底和她说了些啥。
什么叫做‘紫薇对皇上的心意’‘本宫欲要成全’。她晃了晃脑袋,迷迷糊糊地想:‘哦,是永琪把真假格格的事情告诉了令妃,令妃没生气,还要帮忙。她真是个仙子!不过……’
小燕子脑袋一紧:“天哪!我的脑袋还保得住吗?不行!我得去找永琪!”
她立刻转身便跑,一头撞在了紫薇身上,幸而她还记得令妃的话,她立刻抓住紫薇:“紫薇,你的好运来了!你快收拾打扮一下去延禧宫见你爹吧!”
紫薇脑袋‘嗡’的一声,便是傻了般:“小燕子……你说什么?”
小燕子急着去保自己的脑袋,哪里有功夫和她说话,正好看到金锁,便喊了来:“金锁!快给你家小姐收拾打扮好!”
金锁不明所以,却还是来了:“小姐!”
小燕子趁机运起轻功去了。
紫薇泪雨涟涟看向金锁:“金锁,我……小燕子说,我待会儿便要见到我爹了!”
金锁也十分惊喜:“真的吗?小姐!小燕子该不会是骗你的吧!”
“金锁,”紫薇道,“令妃……”
她正说间,突见一太监进来。
那太监张望了一眼,便问:“哪位是紫薇姑娘?”
紫薇鼓足勇气:“奴婢便是紫薇,请问公公是?”
“咱家是奉令妃娘娘之命,请紫薇姑娘到延禧宫说话儿呢。”那公公笑了一笑。
紫薇和金锁两个脸上便都涌出惊喜来,她为了最后验证一下,便又问:“皇上今日可会去延禧宫?”
那太监掩藏住眼中的鄙夷,只道:“咱家不知,不过令妃娘娘已命人备下膳食,去请皇上来延禧宫了。”
“小姐!”金锁忍不住叫出了声,“您的苦日子总算是倒头了。”
“是啊,是啊!”紫薇也忍不住了,“这一定是我娘在天之灵庇佑!”
那太监心头越发鄙夷:‘谁知道万岁爷今儿会不会留宿延禧宫呢,便做出这副动静来。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不过,他脸上可是一分都没漏出,毕竟,这女子长的还算有几分姿色,万一日后得宠了呢?
做人么,便是要懂得给自己留一线退路的。
他打了个千儿:“紫薇姑娘,可是准备好了?”
…………
延禧宫。
令妃坐在上首。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起紫薇来。
不得不承认,下头跪着的那个女子,年轻,漂亮,又如水一般娇柔。声音婉转动听,怎么看,怎么动人。
她不得不承认,纵是自己年轻时,也比不过她来。
不,不光是她自己,和阖宫,除了一个皇后,哪里还能找得出比这紫薇更美的女子?说到皇后,令妃又忍不住咬牙切齿:‘明明她比我大十岁,为何看上去,比我还年轻漂亮……’
“娘娘,”喜鹊提醒已经明显走神了的令妃,“紫薇姑娘已跪了多时了。”
“瞧本宫这毛病,”令妃笑了声,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紫薇跟前,扶起了她,“本宫啊,这一见到美人儿便痴了,喜鹊,你说,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可人儿的丫头呢?”
喜鹊上前凑趣:“托娘娘的福,奴婢今儿总算见着什么是美人了。”
紫薇听得羞涩不已,忙低了头去。
令妃见她低头时那风情更是美不甚收,不由咬了牙。却在看到她平坦的小腹时,又缓和了笑:“紫薇是吧?你今年也18了?”
“回禀娘娘,奴婢今年18了。”
“这年龄,早该说人了啊。”令妃笑了,“不过,所谓大器晚成,富贵天定,想必,你是有福的,老天爷也不肯让你明珠蒙了尘去。”
紫薇听到‘明珠蒙尘’自觉暗合了心事,便羞涩一笑。
岂知,这笑容落入令妃眼中,便是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紫薇,过来之前,小燕子都同你说了?”令妃笑着牵着她的手。
紫薇想到小燕子说的那句话,一时间,觉得无比感动:‘我还曾觉得小燕子自私,不好,原来最自私的是我,小燕子处处想着我,而我却……’
“你明白今晚要做什么了?”令妃又问。
“奴婢,明白。”紫薇更羞涩了:今晚后,她便也能大声叫‘皇阿玛’了吧?她会有什么封号?皇阿玛,会疼爱她吗?
令妃心头竟有些酸涩:“明白便好。”
“听说,紫薇姑娘擅长操琴?”喜鹊问。
“紫薇不过略懂一二罢了,不敢说擅长。”紫薇低头道。
“如此甚好!”令妃说,“本宫已命人为你布下香汤,你先去洗漱更衣,琴已然准备好了。想必,今夜,你操几曲琴,会更讨皇上欢心。”
紫薇便想起她娘做的那首曲子,心想着若是弹给皇阿玛听,他定会感动不已。
于是,她又真诚的谢过了这处处为她着想的令妃娘娘。
…………
在宫女的伺候下,紫薇洗了澡,又换了新衣。
又被簇拥着打扮,换了新的首饰。紫薇以为,这是更郑重的认爹呢,便不说话,任她们动作。
期间,喜鹊又来了趟,捧着一套翡翠的头面:“令妃娘娘说了,那些金银首饰太过老气,用这套。”
紫薇看看那头面,竟是上好的翡翠。她不由得心生感动:“请姑娘代紫薇写过令妃娘娘!”
喜鹊矜持地点了点头,又站了会儿,见实在插不上话,只能悻悻离去:她不能做太多动作,以免引起令妃注意。
不过,在看到那悠悠焚烧着檀香的香炉时,她却伸手入袖中,又四处张望,方才将袖中一包粉末,尽数撒了进去:这东西,还是她入宫前藏的,不知过了这么多年,还有效么……
待梳洗罢,宫女便齐齐退下。
紫薇起身,走到那放置琴台的地方去。那琴,是一把绝好的琴,虽比不上九霄环佩,却也是极好了。她忍不住伸手抚摸,然后便坐了下来。
思及今日便可以认父,便觉欣喜,再思及逝去的母亲,心头不禁又是一阵悲怆。
她坐下,拨动了一根弦,启唇,然后泪如雨下:“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山水迢迢……”
…………
“皇上!令妃娘娘身边的丫鬟求见!”
“让她滚。”乾隆提笔,大笔一挥,又是一个‘阅’字。
“皇上,那丫鬟说是和还珠格格及五阿哥有关……”传话的太监很为难。若不是那丫鬟提到了五阿哥和还珠格格,他才不敢进来通报呢。
‘撕拉’
纸张撕裂的声音。
乾隆搁下笔:“传!”
喜鹊跪在下首,汗湿全身。
良久,上首才道:“如此,朕便过去。”
喜鹊心头大石终于落地,是故,她的头磕的无比真诚:“嗻!”
…………
是夜。
吴书来过来,说了乾隆今日要去延禧宫,有事同令妃商议。
雅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永璟,淡淡应了声:“本宫知道了。”
吴书来走后,永璟方问她:“皇额娘,您当真放心皇阿玛去延禧宫?”
雅娴便笑了:“对他,本宫爱极,也恨极。这一世,本是怀着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之心来的……如此纠缠,反倒是看开了。他已不是上一世的他,我亦不该再沉溺于上一世了。只是……爱到不爱,恨到不恨。如今爱恨皆已消失。他于我,不过是个搭伙过日子的同伴。”
永璟看了她好一会儿:“皇额娘,对不起,若不是我们,你其实会有更好的人生……”
不待雅娴询问,他便又道:“皇额娘,若有一日,你需要做什么决定时,请不要再为别人考虑。额娘,人,只有三世。”
他这话,却是在当年雅娴紧闭宫门时说过一次,如今再次提起,雅娴免不得便要问他这话的意思。怎奈永璟嘴紧,愣是什么都不说了……
…………
乾隆沉着脸,坐在上首。
令妃站着布菜。他却根本不用,只冷眼看着她:“你说要和朕商量永琪和小燕子的事情?说罢。”
令妃冷汗潸潸,强笑道:“皇上,您先用膳……”
“说!永琪和小燕子怎么了?”
令妃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她手有些发抖,不明白乾隆为何会变得如此恐怖。
她低头道:“臣妾觉得,永琪已然是长大了,小燕子,虽母孝在身,但这年龄却也拖不得……”
乾隆心头有鬼,故看什么都是有鬼的。且听令妃将永琪和小燕子扯做一处,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他耐心听下去,却听令妃道:“小燕子不必说了,她活波可爱,又是皇上您的女儿,是不愁嫁的。可永琪,他已然19了,却还是个光头阿哥,说出去,只怕也会有碍您的英明。臣妾想,要不要给他一个出头的机会。在大婚前,做成几件事,好歹有给爵位,迎娶福晋过门,方也好看。”
乾隆虚惊一场,语气也和缓了:“你便是要说这个?”
令妃见他语气和缓,心头也大定,便笑的更加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