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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什么事情,到了长江上反倒遇到了水匪,家仆护着他逃了,可怜这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难,虽逃上岸,一到扬州就病倒了。又不认得人,举目无亲,连言语都不通,被一位贫苦的张老丈收留。
他病了好一阵子,亏得那张老丈慈善,整日照顾,好容易治好了他。那老丈却病倒了,许阳想尽了办法却没医生肯给他治,在路上听人提到林海的名讳,隐绰绰总觉得这名字莫名的熟悉,觉得说不定是小时候家里人提过的自己家认识的人,又加上别人说林大人为人慈善待人宽和(林如海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夸自己,酸的牙花子都要倒了)。为了救收留他的老人,这才冒着被人打出门去的危险,咬了牙找上门,送了传家宝——一块极其珍稀的“手表”来求林如海出面请好大夫救他的张爷爷。林如海看他长得居然有点像自己,偏名字又跟外甥一样,更难得打听了他到了扬州这二月间的作为,是个好孩子。因不免觉得这是与这孩子的缘分,又动了慈父心肠,这才处处扶助……
林如海没有把话说死,说的话真真假假,他虽有让许阳给他姐姐当儿子的念头,可又不知道许阳是怎么想的,故而并不提自己想到他就是自己外甥。又不忍直接骗姐姐,索性说:“他倒不曾说起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亲生。或许是老天可怜姐姐孤单,为姐姐送来个孩子,替外甥尽孝。”抬头看姐姐只是哭个不停似乎又要晕过去,连忙又说:“当然,说不准他就是外甥,被人拐了,遇到了好人家,又漂泊到海外的。他又跟我不熟,所以才没说自己?”
许太太哭道:“他耳边的有颗痣,阳儿那颗痣,我们老太太说是福痣,是遇难成祥的福痣。我方才看了,他臀上的胎记是个圆的,别人家孩子臀上也大都有那青记,可谁会那么圆?也就是因为那块记,他父亲才给他起名叫做‘阳’。这事情,只有我们夫妻二人知道,这世间又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一样的名字,一样的长相,连脸上的痣跟臀上的记都一样!”
林如海一听此言,也不禁呆了。他觉得许阳与自己一家有缘,想要帮姐姐认个儿子,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欺瞒姐姐,于心不安,这才没把话说得那么死,可现今看来,或许真的如孟姨娘所言,这前世今生的想法,怕是对的。这是老天给的缘分,并非自己或是别的什么人能改的,于是再没那么多顾虑,只笑道:“姐姐别哭,这是老天有眼,把外甥又送回来了,姐姐该高兴才是,可别哭坏了眼睛!”
许太太却是一边听一边哭,哭了又笑,笑完了继续哭,然后便数落林如海竟不赶紧把她的乖儿接回府,弄得孩子病的这么厉害。林如海冤枉死了,只得连连认错,硬着头皮说自己是怕遇到骗子,所以派人先观察这孩子的为人,于是又被他姐姐连戳了几次额头,训完了弟弟又一把抱住弟弟哭,又谢弟弟,谢罢了盯着他看,看完了又骂他不知道保养身体,把自己折腾的这般瘦,这一番揉搓,只把林如海老脸臊得通红,孟姨娘在一边帕子掩了嘴,也笑个不住。笑罢便又偷偷折了出去,找许阳对口供去了。
许阳是在一片寂静中醒来的,他费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头顶不再是陈旧腐坏的破屋顶,而是淡绿色的帐子,身边也不再总是环绕着淡淡的腐败味道,而是若有若无的药香味混杂着似乎是熏香的味道。。电子书下载
抬起胳膊,身上穿的是轻柔的薄绸的衣服,盖着柔软的锦被。他轻轻坐起来,头有点疼,也有点晕,但是不厉害。只是被子从身上滑下来,觉得有些冷,隔着明瓦看出去,外面似乎很亮,应该是白天。屋里其实倒不是太冷,只是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只穿了一层绸衣,才觉得有些凉。
从床上爬起身,发现地上摆着双缎面鞋,千层底,居然还是绣花的,还绣的蝴蝶!许阳嘴角抽搐的把脚伸进这双在二十一世纪可以放到博物馆展览的鞋子里,意外的合脚舒服,站起身,低头看自己身上穿了白色的上衣跟裤子,就跟电视上演的古代有钱人的睡衣差不多,很舒服,比张爷爷给自己提供的洗换衣服舒服多了。
一想起张爷爷,许阳便又悲从中来,眼泪直在眼圈打转。
正想哭,却听见门外有女子的声音:“怎么不在屋里伺候?”然后便是娇嫩的女孩子的声音:“这院子太久没人住,屋子都凉透了,只点了个火盆子,我看那炭不太好,怕熏坏了少爷,才领了老爷用的白炭过来,引火有烟气,等烟散了再端进去。”
然后又是先前的女声:“这倒是了,这边房子多年没用,阴冷些是肯定的,杨梅,你带桔子到库房去,再多拿几个火盆,让婆子再送二百斤白炭过来,小气巴拉的丫头,拿这么几斤能用几天?对了,干脆把旧年的熏笼也找三四个好的,大大小小的都送来,这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的,放几个熏笼熏个被子烤个火也便宜,一并把东西备齐了,省的到时候才想起来了又再折腾。”
接着便听见两个女孩子称是的声音,然后便是脚步声走远。依然是先前年长的女声,却是对别的丫头说话:“桂圆,你去找你荔枝姐姐,让她再送4条被子4条褥子来,就拿用上个月买的德瑞坊的料子做的那几套。再把我刚才找出来的那两套衣服,连同前年年末给老爷多做的那套都拿来。还有帘子帐子,挑两套过来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换下来。苹果,你请徐娘子过来,给少爷量量,烦劳她抽出两个娘子赶紧先给少爷做一季四套衣服,先做冬天的,烦劳另两位娘子继续给姑娘做衣裳,工钱每位加五成。再问问徐娘子,可还有什么手艺好的绣娘能请得来帮忙?两位就成,实在是少爷现在就要用衣服,姑娘最多一个月也就到了,慢不得了。”
女人慢条斯理的挨个吩咐了下去,一档子一档子的事情挨个让女孩子们去做,不过片刻,院子里就只剩下她自己了。许阳呆呆的坐在床边,他已经隐约猜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屋外的声音应该是那天他来见林如海的时候见过的那位孟姨娘,那么这里,应该是林府。不等他多想,门便开了,孟姨娘走了进来。
平心而论,孟姨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即使她已经四十五岁,但是长期优越的生活让她保养的很是不错,岁月虽然给她带来了鱼尾纹,但是也带来了中年女人的气韵,更妙的是,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嗯,大部分当代中国人都知道一个不老神话,赵雅芝。而赵雅芝,是一位很喜欢演古装片的演员。那天天黑,许阳又只顾着围着林如海转,竟然没注意孟姨娘的长相,此时此刻见到好似古装赵雅芝的孟姨娘,许阳有一种荒谬的还在现代的违和感,甚至有一种拿出个笔记本,大喊“芝姐,给签个名!”的欲望。
好在许阳的脑子还没彻底烧坏,不至于真的这么个胡闹法。他虽然睡了两天,不过现在真的已经退烧了,他现在无比的清醒。忽然想起上次醒来见到的那个古装的却很像自己妈妈的女人。
“怎么下地了?”孟姨娘款款走来,随手便搀了许阳又半躺回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他的腰腿,又在屋里看了一圈,捡了另一个薄被披在他身上,又打开柜子拿出床被子塞到许阳背后,看他显得舒服多了,这才微笑着到了杯水给他喝:“你才好,别着了凉,我让他们先给你找身老爷的衣服穿了再下地。你现在喝不得茶,喝几口清水润润嗓子。”
许阳说了声谢谢阿姨,呆呆的接了过来,喝了几口,终于忍不住问道:“阿姨贵姓?”孟姨娘笑眯眯的接道:“叫我孟姨娘就行。”许阳听着姨娘二字,觉得诡异的很,硬是叫不出口,便低低说了声:“孟姨好。”孟姨娘看他这样,笑的更开心了,把杯子放到一边,上下左右的看来看去,看的许阳脑袋越来越低,脸也红了。
“看你那天见老爷的时候,胆子挺大的,这会儿倒害羞了。”孟姨娘笑道:“别忙着害羞,我倒是真的有事情跟你说。本该老爷亲自来的,但是他现在陪着姑太太,抽不出空来。这事情十分要紧,实在不能入得他人的耳朵,这才把这些丫头们都支走了。”又忍不住笑道:“那天天黑,我只觉得你面善,现在这么看来,怪不得我会觉着面善,你这样子跟老爷年轻时,竟然有六七分像了。难怪前些日子让那些小子伺候你,一个个跑的比一个勤快,看来倒不全是他们听话,却是一个个聪明过头想得太多了!”
许阳只是被家人娇宠惯了,可他却并不笨,笨人也不可能考上帝都一流的大学。他一听孟姨娘这话音,便忽地想到自己上次醒来见到的那个长得很像自己妈妈的古装贵妇。便试探着问道:“我上次醒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我妈的夫人,便乱喊了一通,那个,应该不是我做梦吧?抱歉啊,我没吓到那位,那位……”他忽然想起古代似乎不是什么女人都能称夫人的,又不知道用什么词儿来形容好,又忽然想起那张酷似自己妈妈的脸,不提防声音就有些带了哭音,便嗫嚅的把头低的更厉害了。
孟姨娘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会叫姑太太妈妈呢!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妈妈竟与姑太太长得很像么?忘了跟你说,你见到的那位太太,是我们老爷的姐姐,许太太。”许阳一听许太太这个称呼,却是愣了,因为他的爸爸不大不小也是个官,所以人情来往时偶尔有人叫他妈妈许太太,只是许阳的妈妈很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她宁可别人叫她林教授也不愿意听别人叫她许太太。孟姨娘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恐怕又想起妈妈了,要说这个时候去提她跟林如海商议的那件事情,并不合适,可是时间紧迫,万一姑太太过来,那什么也别商量了,恐怕三句话就该露馅了。当下也不再多废话,便把许太太的家事一件件讲来,又把林如海给许阳编的身世也跟许阳说了。
孟姨娘为人体贴,说罢又解释道:“你的身世却实在不能与人说实话,你不懂这里的风俗,也没有户籍,所以编了你是海外归来的确是最合适的。至于姑太太那边,不管你愿不愿意陪我们扯这个谎,都没关系。你有自己的爹娘,自然不愿意认别人做爹娘,老爷并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只是,姑太太的孩子,丢的时候才两岁,两岁,也记不得什么了,你不认没关系。只要让姑太太觉得你是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所以只记得自己的父母是亲父母,让她心里当你是儿子就成了。姑太太年岁大了,经不起大起大落的吓唬了,若现在跟她说一定是她认错了,怕是受不住。”
许阳哪里是心狠的人,更何况那许太太长得跟他妈妈一样,他恨不得立刻跑去看看许太太,好抚慰自己再见不到母亲的心情。又听说许太太一辈子如此的苦,便忽然又想开了:“我妈妈虽然没了我,可是好在还有哥哥,爸爸又那么爱她,她总比这许太太幸福多了,许太太才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原本他十分爱自己的父母,就算是为了帮别人,要他去叫别人妈妈他也是不情愿的。可听孟姨娘说了这些,再这么一想,就觉得装一下傻,哄哄许太太也没什么了。自己已经对不起自己的妈妈了,能让另一个可怜的妈妈开心些,那也算做了好事。
第九章
其实也亏得孟姨娘来求许阳,不然许阳恐怕不会这么精神。许阳这次生病,一方面是确实折腾的太厉害,而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