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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两人都深知柯镇恶性格,由着他说,于是柯镇恶从当初为何不喜谢曜缘由通通说了出来,谢曜边听边点头:“若是我,也不会喜欢我自己。”他话音甫落,郭靖却打断他,“不然,你那时候可比现有趣,我和拖雷都喜欢找你玩。”郭靖说罢,忽然一怔。
谢曜见他神色有异,问:“怎么?”
郭靖深深叹了口气,答道:“你还不知道罢,拖雷……拖雷两年前大败金兵,回蒙古途中病逝了。”
谢曜默然片刻,忽然望向北方,道:“人谁不死,只不过是早晚罢了。”
柯镇恶早已经过了知天命年纪,对谢曜话深有赞同,他一拍桌子道:“我今后死了,你们可别哭哭啼啼,像个小媳妇似。”
“大师父,好好地说这些干么!”郭靖埋怨他一声,但看谢曜神色,显然已经对生死感悟堪破良多。郭靖点了点头:“于此事上,我却是比不上曜弟你。”
谢曜朝他微微一笑:“这种事还是不要和我比。”
正说话间,亭下忽然传来一声大哭,三人忙一齐走过去,却见郭芙站花丛里大把大把抹泪。
“芙儿,好好地你哭甚么?”郭靖对他这个女儿全然没有半点法子。
谢曜走上前,蹲她面前,伸手擦了擦郭芙小脸蛋上泪痕,笑着问:“你是不是饿了?”
郭芙眼泪即刻一收,撅嘴道:“我没有饿,爹爹说话不理我,大公公说话也不理我,谢叔叔你也不理我。”
饶是谢曜和小孩儿相处多,对这种问题也没得办法。申屠行冲和丁跃虽然那时和郭芙年岁差不多,但至少是男孩儿,都像小大人似,从不会因为这些莫名其妙原因哭泣。
花园里,几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说甚么好。
郭靖心想哪能一直惯着她,正好趁黄蓉不,对郭芙横眉竖眼道:“芙儿,你给我过来!”
郭芙瞧她爹神色就知道不对劲儿,朝郭靖做了个鬼脸,抓着谢曜扭头就跑:“爹爹,我带谢叔叔去逛桃花岛!”谢曜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惊讶之下就被郭芙拽着衣角跑进林中,这林子里满布五行八卦,转眼就将郭靖甩背后。
“慢着!”谢曜忙将她拉着,总算明白柯镇恶对着他一脸头疼表情了。他摇了摇头,对郭芙道:“你爹爹和你说话,你跑甚么?”
郭芙咭咭咯咯笑道:“我立刻就跑,他才抓不住我!”谢曜不由失笑:“那好,我问你,你爹爹武功好不好?”郭芙从小就听人说她爹爹厉害,于是自然而然点头:“当然。”
“既然他武功这般好,难道还抓不住你么?”谢曜说罢,郭芙果然愣了愣。他伸出手,“走罢,回去向你爹爹认个错。”郭芙迟疑看他一眼,摇摇头:“爹爹万一打我怎办?”
谢曜笑了笑,保证道:“叔叔帮你拦着。”
第137章 兄弟长谈
郭靖一看到郭芙,就大声道:“芙儿,你怎这般不懂事?”
郭芙躲谢曜身后,满脸不乐意,一撅嘴哼道:“大公公,我们去找妈妈!”说罢拉住柯镇恶,转身便走。
郭靖正欲上前,谢曜一抬手,拦住他道:“随她去罢。”
“曜弟,你也帮着纵容这丫头么?”
郭靖说罢,忽然和谢曜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呼一声劲风扑面而来,郭靖铁拳已至。谢曜不慌不忙斜身避过,左腿前伸,右手横掌,左手反钩,正是朱聪所授分筋错骨手。郭靖一见大喜,提膝回环亮掌,应以一招“两袖清风”,这也是朱聪所教。两人不约而同各出本门拳招,将江南七怪绝活通通使了个遍。
两人有意拆招,并没有使用内力,此事听来简单,但如今二人武功都已臻化,弃内力不用反而加困难。
郭靖见谢曜如此敏捷身手,不禁大赞一声,他反手折了一段柳枝,将叶勒下,柳枝软硬适中,又可当鞭,又可当剑。
谢曜凝神一瞧,右掌微抬,忽然运劲,那地上柳叶仿佛被无形线牵起,径直粘他手心。
郭靖见谢曜露出这手,心下叹服,道了声仔细,笑脸一收,手中柳枝轻轻一抖,唰便向谢曜打去。这柳枝严如毒蛇吐信,闪缩不定,指东打酉,指南打北。古语有云,长鞭怕直。而郭靖能把柔软柳枝抖得笔直,又不减其轻灵翔动之势,这份功力实属罕见。
“好鞭法!”谢曜话语未落,手中两片柳叶已然贴上柳枝,手指翻飞,运劲两划,枝条上便被割出几道深痕。郭靖趁机抬臂一刺,忽然换成剑法,施展开来迅雷无影,当真是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谢曜往后堪堪避过,认出此乃韩小莹越女剑法,只是郭靖之前基础上完善许多,剑招是凌厉。郭靖一口气攻了七七四十九剑,剑中带鞭,鞭可换剑,虚实莫测,变化繁多。
谢曜猜他招式使得差不多了,忽而抬手,两指间各夹一片柳叶,大笑一声:“把树枝捏紧了!”
郭靖乍然听他笑声,不由身形一滞,便是这眨眼时机,手中柳枝蓦然一轻,也没看清谢曜如何出手,便被削去一大截,只剩匕首长度。郭靖暗暗称奇,心道:若将越女剑法使得密不透风,料定曜弟也不能再削一截。
他心念未央,柳叶又已攻到,郭靖打定主意,将越女剑法使两倍,当真密不透风。郭靖年近三十,武功体力皆是巅峰时期,七年中未曾逢到敌手,对这越女剑法颇为自信。只听得“唰”一响,一片柳叶透过了重重剑影,已是向着郭靖虎口削了下来。郭靖不由大惊,虎口处已然一麻,但双方动作都,郭靖本能将柳枝往前一送,电光之间,只听得嗤、嗤两声,谢曜划破郭靖衣襟,而郭靖柳枝,也割断对方一截袖子。
郭靖见状,忽然将柳枝一扔,道:“曜弟,将你本领使出来罢!”话音甫落,左右二手分出降龙十八掌中“亢龙有悔”、“见龙田”,这双掌掌势刚猛,好比虎啸龙吟,灌他深厚内力,夹杂摧枯拉朽之势汹涌而来。谢曜心神一定,调动丹田真炁,足下一踏,泥土塌陷,顿时周身罡风四起,拂袖挥掌,两道劲力一撞,只听砰砰嘭嘭巨响不绝,林鸟惊鸣。
黄蓉似乎听到动静,扬声问道:“靖哥哥,你若是将那些花花草草毁了,我可要告爹去!”
郭靖想到黄药师,这满岛花草可谓其心血,他脸色一变,忙道:“没有毁!”
说罢,和谢曜同时往身后一看,只见满园姹紫嫣红稀稀落落耸拉枝叶,几十年桃树咔擦咔擦折了七八株,倒凉亭,刮翻了桌凳,压碎了匾额,将这好好幽居福地弄得鸡飞狗跳。
兄弟两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皆忍不住开怀大笑。
待笑够了,谢曜摇了摇头,扶起一株桃树,无奈道:“栽回去罢。”
※※※
郭靖叫来哑仆帮忙,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将凉亭里里外外清扫干净。郭靖想到方才和谢曜切磋,不禁道:“于招式,我俩打成平手;但于内力,你着实高出好几倍,就算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联手都不敌你啊。”
谢曜听他提及这件事,索性将七年前自己与黄药师、洪七公、一灯大师嘉兴比武讲给他听。
郭靖愈发震然,一拍他肩头,惊讶笑道:“好兄弟,如今放眼江湖,你若自称天下第一,孰敢争锋?”
这本是极大殊荣,谢曜却淡笑置之,道:“这‘天下第一’,江湖上争夺之人不知凡几。当初《九阴真经》掀起腥风血雨,归根结底也是为此虚名。”不管是当初王重阳华山论剑结束《九阴真经》争夺,抑或是谢曜重阳宫前被人所逼,多多少少皆有推波助澜之嫌。
郭靖闻言喊了颔首,道:“不错,但除去这些,你也是天下第一。”他说罢,不等谢曜回答,便哈哈一笑,“今后若再和我交手,只许我打你,你可不许打我。”
谢曜顿觉此话耳熟,转念一想,记起这是自己小时候对郭靖所言,不禁好笑。
“对了,曜弟,你方才所使武功,仿佛周身有层气墙,敢问这套功法叫甚么名字?”
谢曜道:“此功名曰‘日月无极’,我天山坐忘七年,从山河日月道佛儒法中悟出。重修内,外驭罡风,源源不断久而不竭,具体威力我也未能窥得全部,但招式是远远不及你那越女剑法。”
郭靖此时俨然是武学大家,对此也颇为了解,想必日月无极功主要是内力运用变幻,化无形为有形,好比劈山开石不用斧,隔空移物不用手,防御自身不用盾,千变万化,不知多少玄妙。
他心下向往,不由得问:“你将此功传给徒弟么?”
谢曜脸色微微一变,郭靖说话直,看他脸色,还以为谢曜会错自己意思,急忙摆手道:“曜弟,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向你讨要这日月无极功口诀秘要。”
若是寻常人定会觉得郭靖是欲盖弥彰,可谢曜深知他性格,他说不是,那便一定不是。
谢曜叹了口气,道:“这功法……便是我将口诀秘张贴到处都是,也没能有人学会,何况,我也不会传。”
郭靖知道他不是小气之人,想来是另有缘故,他想到上次去天龙寺那日,突然“啊”了一声,道:“是了,天下间只有一尊涅槃炉!”
“这固然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么……”
谢曜看他一眼,忽然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郭靖凑上前,听他言道,表情一阵古怪,隔了半晌,又是惊疑又是担忧问:“曜弟……这竟是童子功?”
他声音奇大,谢曜不禁面色微微一红,低声咳嗽掩饰:“以道家为根基,清心寡欲也不足为奇。”
郭靖难得见谢曜尴尬,他已为人父,此事虽不好启齿,但也不像谢曜拘谨,只好笑道:“娶妻生子也不足为奇,你日后若……”他猛然记起谢曜让他休提这些事情,顿时不再说下去。
然谢曜听他这话,反而不再尴尬,看了眼远处,沉声道:“我妻已故,清修此功再恰当不过。”
郭靖见他于此事固执,便不再说下去,聊得片刻,哑仆便来请二人进精舍用饭,这时已到傍晚,石子小路两旁树枝上挂着明灯,灯火阑珊,映着红花绿叶,煞是好看。
两人拾阶而上,还没进屋,就听见郭芙大吵大喊:“妈,我要吃这个!”“大公公,你给我拿一块桃花糕……”
郭靖一听,这怎么了得,谢曜同他多年未见,那是大大客人,人未到齐,小辈怎能先动筷。
“芙儿!谁让你吃!”他跨步进屋,蓦然责道。
郭芙正要喝汤,被他呵斥,手腕一抖,便洒了满身。郭靖心下一紧,上前便要看她烫着没有,就听黄蓉蹙眉道:“靖哥哥,你干甚么?”
“曜弟是客,我是她爹,怎能不懂规矩!”
黄蓉埋怨他一眼,反驳道:“你们半晌不来,女儿小,不经饿,是我让她先吃,要怪就怪我,要打就打我。”
“蓉儿……你!”郭靖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重重叹气。
谢曜趁他们夫妻俩斗嘴,已走过去用手帕将郭芙身上汤水擦干,郭芙双目含泪,泫然看着他道:“谢叔叔,我做错了么?”谢曜本想安慰她说没错,但想到此事虽小,却不能纵容,于是道:“嗯,你做错了。”
郭芙闻言眼泪立即涌上,谢曜忙揉揉她头发,柔声道:“但今天不怪你,记得下次切莫再犯便是。”他见郭芙还是想哭,绞脑汁逗她,郭芙毕竟才五岁,立时破涕为笑,扑谢曜身上喜道:“我喜欢谢叔叔啦!”
那边厢郭靖给黄蓉不停赔不是,夫妻二人又和好如初,旁边柯镇恶一边喝小酒,一边对谢曜道:“自从有了这小丫头片子,靖儿和蓉儿时不时都会演一出,老头子都看烦了。”
谢曜“哎”了一声,招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