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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榆这样一个稚气的孩子,怎么就死了呢?在去泰昭殿的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个问题,见到殷谨繁时,她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皇上……”她对着那个坐在窗前自斟自饮的男子轻声道,她希望他告诉她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他眼中的落寞却印证了那内侍说的一切。
绾绡怔怔的站在门口,眼睛酸到生疼,“皇上,曜榆……”
“死了。”殷谨繁说,慢慢的给自己灌下一杯酒,“死在江北那一带,有刺客趁夜杀死了随行的所有人。”
泪水终于忍不住流出。绾绡在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实在软弱,她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争取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曜榆死了她无能为力,除了哭她什么也做不到!
她狠狠擦掉泪,“皇上,是谁派去的刺客!若是找到此人,臣妾请求将其碎尸万段!”
“朕不知道。”殷谨繁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无力,甚至也带了些哽咽,“朕在这世上,还活着的哥哥实在不多了,现在十哥死了……呵,朕这回,是真的、真的不用再担心有人同朕争抢什么了。”他凄怆一笑,“还有曜榆,那个傻孩子,他不是最喜欢吃宫里的点心了么?就这么轻易死了,不是再也吃不到了?”
“臣妾请求彻查凶手!”绾绡用力跪下,大声道。抓住凶手,好像抓住凶手曜榆就可以不用死了一样。她知道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可她的伤心她的愤怒总要找个人来承受。
“朕是今天下午才接到的八百里加急报。朕的哥哥终究还是死了。朕小时候很讨厌他,因为父皇总是喜欢他更胜于朕。朕甚至那时常常会想,为什么他不去死啊,他死了多好。”殷谨繁慢慢的斟酒,他的侧颜笼在阴影之中,绾绡看不清他的神情,可他话语中流露的哀伤是那么的沉重,几乎要让人窒息了,“可他其实是个很傻的傻子,明明知道她的母妃讨厌朕,朕也讨厌他,可他为什么还要对朕那么好呢。他其实不用在朕面前做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的,朕又不会感激他什么。婉贵妃害了朕和母后,朕永远都会讨厌他,永远都是……”他撇了撇嘴,“曜榆……绾绡,朕有没有和你说过,曜榆很像朕小时候,不过朕比他聪明多了,哪像他,只会调皮捣蛋乱吃东西,这要是朕儿子,朕非好好管教不可。”他垂头,似乎是哭了。
月不知何时爬上天穹,自轩窗头探出一脚,小心翼翼的窥视着窗内人的悲伤。今夜是十四,可月光那么昏沉朦胧。室内没有点灯,绾绡和殷谨繁在黑暗中默默的为两个人而流泪。
“朕找你来这,是因为没有人可以陪着朕一起难过了。”殷谨繁说,饮尽了壶中残酒,“你走过来些。”
绾绡依言上前,抱住了他。
殷谨繁反手搂住她的腰,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开口,仿佛死去一般的沉默。
绾绡亦不语,悲伤随着泪流出后,她觉得冷,冷得像是浑身都浸在了冰水之中。
“绾绡,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殷谨繁忽然轻声。
“什么?”绾绡问出这两字,声音有些微微的颤,她已经在害怕了。
“这一场刺杀,绝不简单。”殷谨繁说,呢喃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诅咒,“朕猜,这还只是开始……”
绾绡寒噤。
斜望天际,本就不甚明朗的月彻底消失在了云后,黑暗铺天盖地,无人能挣脱。
蛛网布下,阴谋展开,谁是猎物,谁是猎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慈母之心
殷谨繁说,赵王父子的死还只是个开始,绾绡起初不懂。昏昏沉沉回到璎华宫,消沉了好几日后,方理解殷谨繁之所言。
世人皆知赵王曾是殷谨繁登基前的一大对手,又知赵王此番在军中立下了极高的战功也颇得了几分声望,于是帝王猜忌是理所应当的,鸩毒、刺客、暗杀,这都是话本戏曲中常有的桥段,庶民们是看惯了的。联系起赵王来京前来帝都前小世子的落水,这愈加证实了殷谨繁对于赵王的忌惮,连稚子都有谋害之心,何况是兄长。
绾绡听到这样的传言时怔怔了很久,她清楚殷谨繁绝不会是杀赵王父子的人,朝野上的种种顾虑自不必说,只平心而论,殷谨繁不是这样的人。无论流言如何,绾绡相信,他那夜在泰昭殿的泪绝不是假的。
“你这消息,是从前朝听来的,还是从后宫宫人间流传的?”绾绡勉强镇定下来,去问云嫣。
云嫣的脸色有些不大好,“是从宫人口中听出的。”
绾绡倒吸口气,“大息严令后宫女子干政,既然这样的消息都能传到内廷来,只能说明眼下流言之甚了。”
“赵王在民间颇有声望。”云嫣道:“听闻他在封地爱民如子,此番在西南与戎狄交战,更是得了不少声望。他这一死,舆论震动不安。更兼之大息以‘仁孝’治天下,皇上杀兄纵然只是谣言,但于他而言已是大大不利了。昔年皇上登基时以雷霆手段诛杀诸王,至今文人言官还在口诛笔伐,而今又出了这样的事。”
绾绡轻中指指节叩着桌案的声响一下比一下急促,熟悉她的人知道,这样的动作意味着她心头已开始慌了,“我更怕,有心人会利用……不,确切说,是这一切都是有人暗中布置好的。”先杀了赵王父子,再于短时间内大肆撒播谣言,指不定,就连曜榆落水那日的事都是有暗处的阴影在操纵——她始终不信那是潘湉玉一个疯子引发的祸事,她豁然抬头,死死的盯住了云嫣,“太妃……”她吐出这两字时,发音异常的艰涩。然而转瞬,她面上的神情又成了哀戚,近乎祈求的看着云嫣,“不是太妃对不对,她病的那么厉害,她病了……”
“我……大约罢!”云嫣答得有些犹豫,她平日里一向是果决的性子,“太妃是病了……我,好久没去看她了……”说起来,她这些年来随着在绾绡身边愈发的受重用,太妃那边对她反倒愈是疏离,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她是谢殊妃的心腹,而非太妃派过来扶助并监视绾绡的人。
绾绡的神色颓然下去,一分分的冷硬,“不必说了。”她站起,“我要去见太妃。”她以为自己的姐姐病重了就是娇弱无依的弱女子,可事实上太妃是比男儿还要隐忍坚韧的女人。一个梦她做了十余年,怎么会轻易放弃。
她站起,顾不得云嫣大步向外走去,然后在踢到门槛时,却忽然顿住了。
云嫣忙去扶住她,却发现她的脸色异常难看。
云嫣有种不好的预感,“娘娘……”
绾绡猛地推开她,弯下身子呕吐。
“娘娘、娘娘!”云嫣扶着她蹲下,慌了神,轻拍着绾绡的背将帕子递了过去。
绾绡接过帕子狠狠的擦拭唇边秽物,声音有些无力,“云嫣,我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云嫣愣愣的摇头,“许是娘娘近来操劳太过又连番受到了打击的缘故伤了身子。”她将绾绡扶回殿中坐下,将手搭上了绾绡的腕。
云嫣早年是学过医术的,算得上是杏林妙手,然而她此番替绾绡诊脉,却用了很久。最后她抬起头,脸上是极古怪的神色,“娘娘……似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绾绡略薄的唇紧紧抿着,过了好久她方缓缓道:“我上个月癸水未至,近些时日来又总有恶心之感,我就隐隐猜到一些事了……可是,云嫣,我不敢相信,我不是注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么?”
云嫣垂下了头,避开了她的目光。她知道绾绡其实是期盼着能有一个孩子的,可谢绾绡,偏偏又是不该有孩子的。
“曾经,太妃找我和韩敩一同配过一种药。”她有些艰涩的开口,“那种药,是可以医治哈兰香所造成的伤害的。”
“但是……我记得你也说过,那种药,也是极烈极伤身的是么?”绾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深深隐匿的软弱与难过终究还是流泻而出,她眼睫一颤,大滴的泪坠落,“我的皇姐,一直都是如此狠心的人呐……”
云嫣默然不语,也诚然是无言以对。
谢绾绡是谢若唯一的妹妹这不假,谢若对绾绡存有姊妹之情这也不假,但这一切,都抵不过谢若对于复仇的执着——这一结论,被一次次的利用和算计证明的再清楚不过。
绾绡从椅上慢慢的滑坐在地,抱着膝哭泣,就仿佛她还是那个在萧宫伶仃无助的孩子。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哭了一个下午,而云嫣亦是什么也没说,默默的陪她坐了一个下午。
待到西沉的金阳将最后一抹余辉透过茜纱窗映在绾绡干涸的眼瞳之中时,绾绡从地上试着站起。因为坐了太久的缘故,她的起来时一个踉跄,却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腹部,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云嫣,我想见她。”她平静的开口。
“好。”云嫣说。
一路上绾绡安静得过分,就像是一个没有知觉的傀儡人。到了明悠宫时,她在宫门前站了很久,方缓缓走近去。
她见到了谢若。已经病得面色煞白,可眼睛依旧熠熠有神的谢若。
绾绡知道她的确是快死了,但她的眼眸是那么的亮,就好像她把她全部的生命都燃在一双眼眸中了。
就知道,就知道这样一个野心不死的人,是不会甘愿寂静死去的。
“你来了?”她拥衾而坐,即便才初入冬可她身上盖着的却是普通人孟冬时节才会盖的厚棉被,声音虚弱的像是一根随时会断的丝线。
但绾绡知道,即便是这样的她,也绝不脆弱。
她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的眼神好似是看一个陌生人,可眼眸深处透出的恨,就又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的妹妹,你已经和我断绝过姊妹情了,还要再来一次么?”她轻轻的微笑,笑过之后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绾绡漠然的看着她的痛苦,许久后开口,“我……已经连恨你都没有了力气。我来这,只是想看看你,看你如何走向辉煌……不,是毁灭。”
“绾绡,你可以恨我。我的确,咳咳咳……对不起你。”太妃的眼里真真切切的有愧疚,“但……谢家的先祖和未来的后人,不可以恨我……我,咳咳,至少为他们去斗过……我这一生,都在为了大萧而活……我……无愧……”
绾绡默然无言。她们所坚持的,所信仰的,都是不同的,谁也没有指责谁的资格,所以她只能默然。
“我只是想知道,皇姐能做到怎样的地步,不择手段到怎样的程度。”绾绡垂眸。
“我会……杀了所有挡我路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谢若憔悴如薄纸的面容,偏偏有纵横捭阖的气势和带着血腥的阴冷。
“那绾绡,等着看皇姐,下地狱。”绾绡面无表情的微微躬身,手下意识的按着腹部。
“在哪一天到来之前,我要先看着我的亲侄子,登上大息皇位。”谢若看着绾绡的腹部,咳了几声,又笑道:“不过说起地狱……呵,我已成魔,何惧地狱。”
“可我……不想下地狱。”绾绡缄默了很久,黯然的一双眼,“我更不想我的孩子也一起下地狱。”
谢若眸中讥诮的笑意更浓,“谢绾绡,你没有选择。你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好姐姐,你也该知道我想要做的事一定会做成,你更该知道,你斗不过我。”
绾绡勾起唇,用尽力气勾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那,谢若,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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