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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殷谨繁笑得十分狡黠。
“当真。”未及细品他这一笑的含义,她一口应下。
“啧,赝品也喜欢啊。”
她一愣,惊诧的偏过头去望着他。却见他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睨了她一眼。手一翻,一幅卷轴从袖中滑出。飞快在案上铺开,赫然便又是一幅《墨梅图》。
“这……”她瞠目结舌。
“这一幅才是真品。”
细细辨去,真品果然比赝品纸张间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墨梅舒展,更具傲然风骨。
“皇上、皇上怎的戏弄臣妾。”她不禁好气又好笑。
“那赝品是朕仿的,绾绡竟认不出来。”他得意道。
“皇姐作此画时,臣妾不过四五岁,皇上以为一个孩童能记得什么?”绾绡对比着两幅丹青,不由又感叹,“何况皇上妙手称绝,仿得竟是有七八分的像,叫臣妾如何认得。”
“那么——”殷谨繁道:“你希望朕赏你哪一幅。只需挑一样,贪心了可不多给。”
方才放松下的心弦陡然间再度绷紧,挑画?呵,当真只是挑画么?怕是别有深意吧……太妃曾叮嘱过她,与殷谨繁打交道切记要多留几个心眼。他为人虽看似随意不羁,实则心思颇细,往往于谈笑间给人下套子。她原是半信半疑,随着侍君身侧的时日久了不得不感慨太妃所言果真非虚。就眼下情形而论,倘若她不明所以单单只因感念亡姊而挑了真品,那便是心念故国长年不忘。殷谨繁虽不会因此事当场发作,但猜忌势必会有的。如此一来,她离失宠便也不远了。
可若是选出自殷谨繁之手的那幅呢?又会如何。她刚要张口,猛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若挑赝品,那她便是罔顾亲情,只恋荣华的冷血之人。虽兴许合了殷谨繁的心意,但未免太过无情,不知是否会令他生厌。更何况她是真心舍不下这一幅胞姐留下来的丹青……
手心间不觉沁出冷汗,她咬着牙,举棋不定。殷谨繁倒是不急着催,闲闲的叩着桌面。绾绡不敢抬头,所以看不清他眸中是何情绪。
良久,终是下了决心,跪下朗声道:“臣妾请皇上赏瑶函故作。”言毕,不等殷谨繁开口又飞快道:“臣妾皇姐已殁,余有丹青唯几张而已,臣妾想再求,已是不能的了。而皇上身体健康可长命百岁,人生漫漫,日后必有佳作无数,高兴时自然会赏臣妾几幅字画赏玩,臣妾又何苦执念全系于这一幅呢。”
“你倒是会算计。”殷谨繁打趣道,语调轻快如平常。含笑将她搀起,“朕依你便是。你那皇姐画称国手,想来你是嫌朕不如她。”
绾绡将下颌抵在他的肩头,调笑道:“在臣妾心中皇上凡是都是不输于人的。既然皇上自甘屈居皇姐之下,那臣妾也无可奈何。”
满以为殷谨繁会笑着反驳,可他却出乎意料的默然,丹凤眼中不知何时竟罕见的染上了几分认真。
“皇上?”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她有些心慌。
殷谨繁侧首望向她,低叹了一声。绾绡尚未来得及理解他眼底复杂的神色,他便已转身搂住了她。
“无事,朕只是有些庆幸罢了。”
“庆幸什么?”殷谨繁楼的并不紧,但她却因不安而不敢动。
“庆幸咱俩晚生了十年。若正巧诞于两国争战激烈的年代,怎还会有今日的美景良辰。”他声音轻且缓的在她耳畔响起,“绾绡,遇上你是朕的幸运。”
若他们早生十年,与她皇姐一般大的年纪,那应当是为国仇家恨所驱使,拼个你死我话。万幸十一年前他们都还年幼,对于两国兵戈相向的记忆并不多,身上背负的宿仇自然也不多,方能琴瑟和谐。绾绡不觉也心生了几分感慨。
殷谨繁直言不讳谈起先辈恩怨,必有深意。绾绡于是接口道:“臣妾倒觉得,是天命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
“正是。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南北割据两百余年已是乱世将尽,百姓皆盼统一。萧朝兵弱,息朝强盛,胜负理当分清于此时。”绾绡这一番话答得极是条理分明,似她只是两国纷争中的旁观者一般。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殷谨繁总算问出了最关键的那句话,“你是大萧公主,母国兵败俯首,你竟是半分怨言也无?”声线飘忽几近虚幻,似是情人间呢喃的情话。
但缠在腰间的两臂却略紧了一分。绾绡知道,此时殷谨繁的神情,应当是深沉而冷锐的。
她敛容正色,不徐不疾道:“天下朝代兴衰更替原是常事,如同此花败去彼花开。睿帝仁慈,肯容大萧一息苟存已实属不易,绾绡又怎会心怀怨怼。再者天下南北民众本为同根同源,厮杀百年,已是民不聊生。而今南北统一,天下安定,大有利于民生,较之昔年不知胜了多少倍。臣妾虽为公主,但也知民贵君轻、社稷为本。百姓既能安居乐业,那南萧俯首称臣也算不得什么了。”
“你当真是这样想的?”殷谨繁松开她,再问了一遍。眼中笑意浮动。
“自然是的。”她心知殷谨繁对她的话约莫信了几分,顿时松了口气,“不论是大息子民还是南萧百姓,如今都安享太平,此乃天下之福。皇叔曾教过绾绡要心系苍生黎民。见如此四海升平之景,绾绡自是倍感欣慰。”
说得倒并非虚言,正是她心中所想,故而十分真挚诚恳毫不做作。很是令人信服。
“绾绡深明大义,朕亦是欣慰。”殷谨繁执起绾绡的手,“这《墨梅图》朕让钟尽德给你送到祈韶居,咱们去游湖可好。”
见他起了游湖的兴致,显然是心结暂时已解,绾绡稍稍宽心,尽量平静道:“仲秋九月湖面既无菡萏观赏又少锦鲤戏水,有何意思?到不若去莺歌苑,臣妾听闻那排了出新戏,很是精彩。”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一切依你。不过若是朕让新入宫的貌美小戏子勾了魂去,你可不许吃醋。”
两人谈笑风生,甚是亲昵,谁能想到方才仅有一场不暗流涌动的言语博弈于其中?
绾绡隐隐心有余悸,一只脚迈出门时仍是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那两幅牵扯出这番风波的《墨梅图》。案角的某物却在此时蓦地让她意识到了不对。
“怎么了。”感觉到她步履凝滞,殷谨繁于是驻足问道。
“皇上那只白玉莲花砚台去哪了?”她疑道,抬手指了指现下置于案上的青花方砚,“这个可不如原先那个别致。”
“朕瞧着贵妃似乎很是喜欢,就赏给她了。”殷谨繁淡淡道。
绾绡佯装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思绪汹涌。那只莲花砚通体由上好的白玉雕成,状如莲花。殷谨繁素来爱惜,灵美人先后撒娇扮痴讨要了几次都不成。而仅仅只是因贵妃“似乎喜欢”便轻易赏给了她。看来太妃判断的没错,贵妃虽被冷落多日,但终究与殷谨繁旧情深厚又怀有龙裔,依旧在殷谨繁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地位绝非那些所谓的宠妃能撼动的。
真是不妙呐,这样一个始终握有优势的女人偏生是她、淑妃、柒昭仪……是内廷中所有女人道路上的阻碍,不除不行。
哪怕不择手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佛堂藏浊
在绾绡尚未来得及对贵妃有所动作之时,林贵妃已然迫不及待想要铲除她。
九月十二,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唯一稍稍有些不同的便是诸嫔妃需得依着“五日一请安”的规矩去明悠宫向太妃尽孝。
绾绡近来新封了顺媛,接连几日侍寝之人也都是她,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故而她一出现,便为众人所瞩目,一时间客套恭维、明嘲暗讽无数。
好在这到底是太妃的地盘,也无人敢太过放肆。绾绡便将那些好言恶语通通收下,一概置之不理。她们哪里知道,她之所以近来颇受皇恩,全因那日试探之后殷谨繁对他戒心有所打消之故。
但这未必是件好事,太过靠近风口浪尖,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原先的柒昭仪便是个很好的例子——只是现下的自己,恐怕已隐隐有成为柒染第二之兆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太妃仍未出现在正殿,这让侯于此处的女人们大多都有些焦急。绾绡想着前几日见太妃时,她苍白得无一丝血迹的面容,不觉有些不安。
果然,又过了片刻后,兰碧从红檀八宝镂花屏风后匆匆走出,对着众妃福身行礼,道:“禀诸位娘娘、主子,太妃身子不爽无力下床,请诸位先回吧。”
秋来风凉,太妃本就体弱,病倒是意料之中的。听兰碧这么一说,在场之人于是纷纷离去,有几个想借机讨好太妃的则缠在兰碧身侧试图求见太妃。绾绡原也是想去探视太妃的,后又思及太妃素爱清静,病时更不喜叨扰遂止住了脚步,将忧虑的目光投向了兰碧。
在得到兰碧的眼神答复后,她总算松了口气,看来太妃并无大碍。
“妹妹何故逗留于此,是不急着回宫么?”林贵妃却在此时忽然发问,由沈修容搀着向绾绡走来。
“臣妾这便是要回……”
而林贵妃直接打断她的话,道:“若妹妹不急着回宫,那不妨陪本宫去佛堂祈愿可好?本宫想求佛祖庇佑腹中皇嗣。”
用的是询问的语气,语调却是不容违抗。绾绡眉心一跳,心知是担忧成真,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应下。
从前乱世之时佛教盛行,百姓生于水火而无力自救,只好将期望寄托在虚无飘渺的神佛之上。如今已是太平盛之年,佛学影响犹在,后宫中便有一座七层高的佛塔名作慧珑,塔内贡有诸多佛像及经书典藏。
佛塔第一层是为渡明殿,殿内有释迦牟尼金像供妃嫔参拜。林贵妃与沈修容、许昭媛、周充华及绾绡一同进殿,极为虔诚的齐齐跪下叩拜。
数丈高的佛像由黄金打成,笑容悲悯而深睿。绾绡却觉着金光刺目得厉害,世俗黄金制成的佛身反不比寻常石佛超凡出尘。绾绡并不信佛,若佛法当真无边,为何世间却苦难者甚多;若今生辛苦拼搏尚不能脱离苦海,又何必希冀来世能仰仗佛祖慈悲而得以无虞富贵。
而心中所想虽是如此,却依旧跟着林贵妃等人恭敬叩拜。姑子的诵经声低沉而绵长,忽远忽近响在耳边,好生惹人厌烦。再抬头时,林贵妃已率先起身敬香。她忙定好神,按着位分尊卑与其余妃嫔先后将手中捧着的香插在紫砂炉中。天家富贵之地,拜佛的香都是上好的。烟雾袅袅,薄而不断,像极了深宫女子不灭的执念。
上香毕,有姑子捧来签筒。林贵妃复又跪下,合上眼,低声喃喃祷告。
“呀,恭喜表姐,是上上签呢。”沈修容惊喜叫道,如同摇出了上上签的人是自己一般。
闻得此言,原本跪在蒲团上的妃嫔们忙纷纷上前,说着吉利讨巧的话。
绾绡站在林贵妃身后,但见她手中捏着的竹签上刻着两行小楷——长风破浪心称意,沧海潮平万事宁。
万事宁,万事宁。简单的祝愿,在云波诡谲的深宫千金难求。林贵妃果真是如旁人所赞的一般福泽深厚,这样的好签都摇了出来。只是方才她随意一瞥,目光落进签筒,似乎瞟见的竹签上刻着的都依稀是“上上”二字。
林贵妃欣喜念了句“佛祖慈悲”便起身,转头向那姑子道:“本宫腹中龙裔已有五月,想向师太讨一卷《菩提经》来翻阅,一则静心养神,二则闲来时抄录几页,以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