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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舱,你可以跟我们上去,她在上面出现过。”露丝抢在卡尔面前,对杰克说实话,说完她未婚夫的眼刀子已经飞过来。
“好。”杰克干净利落地答应,根本不给卡尔拒绝的时间。
卡尔将那些恶毒的诅咒给咽回去,他转身就走,不想去看身后那对让人火大的男女的聊天场景。身后露丝还没聊完,“我会让侍应生带你上去的,你等一下。”
“好的,拜。”杰克笑着答应,然后看着卡尔的背影,忍不住皱起眉头。
卡尔将口琴拿出来,他想起昨天傍晚的时候,她坐在船尾卖艺,以前她也是这样养活自己的吗?一想到她吹这玩意到处给人听,他就恨不得将它掰断,掰了两次发现掰不断,他又给塞回口袋里。露丝从身后跟上来,他听到她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就想起自己发出去的那五百张请帖,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对这些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卡尔,我看到你抱着她……”
“这件事到此为止。”卡尔头都没有回就打断她的话,他当然知道自己中午抱着艾米丽的时候有多少人看见,但是他不会承认。只要打发掉那个叫花子的小白脸,那么就不会有人来追究一个没有船票的女人消失到哪里去。
“可是……”露丝觉得这种事情实在太荒谬了,超出她正常的认知。
卡尔直接走到自己的套房,用力打开门,不客气地对身后的女人说:“你竟然要让那个三等舱的小白脸过来……”让他上来干什么?找到艾米丽然后他们就能双宿双飞吗?做梦。
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艾米丽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是那个杰克的错,他无能又愚蠢,全身上下一无是处。
在卡尔的人生里,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绞尽脑汁地咒骂一个男人。
他摸着腰部隐隐作痛的地方,来回走动,必须想个方法让那个小白脸闭嘴,不知道要多少钱他才肯滚开。
鬼相信他们是朋友,什么朋友能让人不顾生死上船只是为了救一个男人?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从心底涌出来,他不承认这是嫉妒。那就是个穷鬼,什么都没有,他不可能会输给这种失败者。
艾米丽说爱他……他们是未婚夫妻?
卡尔懵了,他企图让自己停止运转的大脑重新恢复正常。可是没有用,他眼里只有她牵着那个蠢材小白脸的手的画面,那个画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扩大,最后挤爆他的视线,让他眼眶也跟着剧痛起来。他突然很讨厌这种感觉,无法控制,就好像他投资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生意,然后被骗得惨不忍睹他还不知道怎么输的。
一蹶不振,连灵魂都一片空白。这不该是他,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卡尔眼睁睁地看着艾米丽毫不犹豫地走出去,他有种这个女人在走出他的生命的预感。
回头!
只要你回一下头就原谅你。
卡尔放在口袋里的手死死抓着那个口琴,抓得几乎破皮出血。只要回头看他一眼,他就会大方地告诉她,公寓可以改成庄园,法国设计师不够他也可以请英国美国的,不要海洋之星也可以,他还有别的星星可以买。
为什么不回头。卡尔眼睛都不敢眨,可是她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就这样消失在门外。
卡尔,……
洛夫乔伊走过来,安慰性地拍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将他拉到沙发前让他坐下,最后还塞给他一杯酒。卡尔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能像是木偶一样地任由老仆人安排。他看着酒,看了几分钟才终于从那种麻木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然后他抬头问了一句很愚蠢的话,“如果我娶她,她就会爱我?”
老贵宾犬沉默两秒,才非常深沉地回答:“不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而孤注一掷,不值得。”
当然不值得,他明知道自己在倾家荡产,还义无反顾地想走下去。
老贵宾犬又轻描淡写地说:“你们才认识两天,至少三个月后你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爱情。”
“你是说才两天就确定自己爱上一个女人,这种结论是非常愚蠢而且不准确的。”卡尔开始耳鸣,他其实不太理解自己在说什么,试着将酒喝下去,可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他好像失恋了?
老贵宾犬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站在旁边看向门口。一主一仆,就这样专注地凝视着那扇半开着的木制门。看了好一会,也没有看见谁回来。卡尔疲惫地用手抓抓头发,然后茫然地对着空气说:“我累了,想睡一会,别让人来打扰我。”
老贵宾犬有些欣慰地点头,他觉得自己的雇主能很快就从这种高烧状态中脱离出来。
卡尔颓着肩膀往自己房间走去,走到一半,老贵宾犬眼睁睁地看着他转到放置保险箱的小房间里。再看到自己的雇主跟梦游一样,将保险箱打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口琴塞进去,并且他还看到半条破裙子溜出来又被卡尔弄回去。
那是保险箱不是垃圾桶。
卡尔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房间,看到那张熟悉的床,一时间他觉得少了什么。上面不是应该躺着一个女人,金色的长发绿色的眼睛笑起来还有一个几乎看不到的酒窝。他站在床边几分钟,跟个呆子一样,然后他用手摸摸被子,从上面找到一根金色的长发。
发丝在手指间有种没有良心的光泽,卡尔烫手地甩出去,往后退一步,脚下踩到什么。低头一看发现是海洋之星,这块破石头在他脚下散发出一种令人讨厌的光芒,又丑又贵又没用。
卡尔将海洋之星踢到一边,然后整个人躺到床上,床单上有种熟悉的气息,他无动于衷地任由这种气息包围着他。大脑里的计划表格又开始工作,他要卖掉一些股票,然后买进另外一些有升值空间的股票,他要让人将庄园大扫除建个可以跳舞的房间……这关他什么事。卡尔又回到正轨的思考上,他的工厂应该积压不少事务,下船就解决掉……她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白脸?
那种酸涩的痛感变成巨大的洪流,涌上来不断地涌上来,终于压碎他理智的冰层。卡尔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他双目通红地四处张望,下床后弯身将海洋之星拿起来,紧攥在手心里,钻石的硬度跟刀子一样割裂开他的心脏。
这种难以忍受的疼痛,变成一种仇恨,他也不知道自己恨什么,反正他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他走出房间,满脑子都是血腥味的疯狂,将那个小白脸先吊起来千刀万剐,再……再……
卡尔突然发现再不下去,他一脚踢倒张桌子,那个女人耍了他很多次,她更该被吊起……无法想像那种画面,卡尔又泄愤地用力拍倒一个花瓶,随手拿到一张画,膝盖一顶画毁了。整个房间跟台风过境一样,最后没有什么东西能毁掉,他将海洋之星扔到地上狠狠踩几下。
老贵宾犬,……
这不是发烧这是发疯吧。
然后他看到卡尔疯完坐在唯一一张没有倒的沙发椅上,低垂着头,目光阴狠地看着地上的海洋之星,仿佛这颗可怜的石头跟他有深仇大恨。
静默了一会后,他的雇主轻声说:“你去看看,她到哪里去了?”
洛夫乔伊犹豫了两秒,才认命地往外走,也不知道这屋子东西,白星公司会开出什么账单来要求赔偿。没走出门,卡尔的声音又传来,“如果……如果我说三个月后才跟她求婚,她就会答应了?”
这已经不是发疯,这是自杀。
老贵宾犬忧郁地耷拉着脸,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就走出去,他决定下船后就退休,年轻人的世界他老得理解不动。
卡尔坐在他破坏的垃圾堆里,沉默不语。他发现自己根本搞不清楚这种感情是怎么回事,就好像他莫名其妙就遇到自己缺失的肋骨,但是这根肋骨却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他有一个订婚宴,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他直接解除婚约,他知道自己会彻底完蛋。这种丑闻足以将他赶出美国跟英国的上层社会,只是因为他爱上一个底层女人。
这种牺牲太大了,才两天,他甚至不确定这是爱情。
放弃这种感觉,她走了就走了,别再回来扰乱他的生活。卡尔冷漠地看着海洋之星,不过就是一块难看的破石头,回头将它卖掉。手指颤抖地拿出烟,卡尔将烟叼到嘴里,烟雾开始弥漫开。
一种巨大的孤寂缓慢地侵蚀过来,连灯光都是黑暗的,卡尔没有表情地咬着烟努力忽视这种幻觉。他曾经出现过这种感觉,偶尔在深夜喝完酒回来,一个人坐在车里的时候,空虚的感觉如烟花一样倏然出现又消失。但是没有今天这么明显,这么持久。
他以为自己会在这种寂静的黑暗中坐一个世纪,直到变成灭顶之灾,将他淹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将他彻底拉回来。“Hi,卡尔。”她叫他的名字时,尾音总是有种往上的飘忽感,温柔得接近深情。
卡尔呆呆抬头,黑暗从他眼瞳里褪去,他看到她鲜明地走过来,孤寂往后退开,整个空间明亮起来。
她说了什么?卡尔发现自己听不清楚,这都不重要,她回来就好。
卡尔直到半夜才空下时间,他换了身衣服回到床边。医生要她休息,并且好好调理,长期营养不良的后遗症会越来越明显。俯身在她沉睡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接着他转身出去,大脑无比清醒。
告诉安德鲁白星公司的阴谋,还有让船减速。看来艾米丽还以为自己在奥林匹克号上,她不相信他,以为那个阴谋会变成事实,所以她才会做出泄密这种危险的事情。告诉安德鲁是不可能的,造船厂跟白星公司的利益纠葛不是外人能理解的,如果让安德鲁这种人知道阴谋,他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在最后做出揭发他们所有人的举动。
就算会毁掉自己的前途,安德鲁这个家伙也会这么做,因为他就是一个固执迂腐的家伙。
他会让医生去告诉这艘船的设计师,艾米丽精神不稳定,所以才会有那种激烈的胡思乱想。卡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努力抹平艾米丽闯下的祸。如果船减速能让她安心,那么他有别的方法。
他直接将伊斯梅从睡梦里揪出来,这个给泰坦尼克号取名的家伙睡眼惺忪地问:“什么?你说放弃一半的股票?”
卡尔直截了当地说:“别的时间我不管,十四号那天让船减速。”
“这不可能,卡尔,你知道泰坦尼克号不能减速。”伊斯梅被惊醒了,他穿着睡衣在自己的客厅里徘徊,一脸严肃。
“全部。”卡尔没有空跟他讨价还价,他还是第一次做生意做得这么干净利落。
“这对你没有好处,你钱太多可以撒到大西洋里。”伊斯梅自认为幽默地调侃他一句。
第一次发现这个唧唧歪歪的老白痴这么烦人,卡尔本来就睡眠不足,更加没有耐性听他唠叨到明天早上。“白星公司全部的股票,成交,或者不。”
“你太奇怪了,那好,成交。”伊斯梅一点犹豫都没有,能将卡尔手里的股票全部拿回来,他赚大发了。“要不是知道你不喜欢男人,我都以为你爱上我,股票就这样给我?”
卡尔被他恶心到,连忙往外走,“我会关注公告栏,看航行时速,到时候我会拍电报回去让他们准备好股票转让书。”
“当然。”伊斯梅一脸怪异的笑容,他奇怪地自言自语,“卡尔霍克利疯了,吝啬鬼也有送钱的一天,真是奇闻。”
不过让泰坦尼克号减速?这可是他的心血,船不会减速,反正在公告栏上少写几海里也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卡尔回去的时候天刚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