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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快到年底了,公司也忙。”付子桐忙插话,其实她心里清楚,丁楚阳这么快又要走,也是不想在家里见到她。
行李都是统一配备的,她只是收拾了些衣服和私人用品,倒也没有很多东西。
临走前姚洁请她吃饭,“算是给你送行吧,怎么说也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
姚洁新交了男朋友,是她的一个同事,两人有一次一起出差,半夜姚洁犯了胆囊炎,这个同事把她送到了医院,在她住院的期间一直照顾她,结果,姚洁病好出院就惦记上人家了。
“是我追的他,你不知道,他是那种特木讷的人,平日和他一起工作我都嫌闷,可是,我生病的那些天,他每日忙里忙外的,让我觉得特别安心,现在也是,看到他我就会觉得天塌下来也不用怕了,有他顶着呢……”
“看来我得赶紧准备红包了。”付子桐打趣她。
“告诉你们家楚阳,包个大的。”姚洁比划了一下。
说到付子桐这次进工作组,姚洁有些好奇,“难不成你还真想和你婆婆那样在政界有什么发展?”
“我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吗?”
“那你干嘛还去蹚这个浑水,别和我说是工作安排,你要是不想去,随便丁楚阳还是你婆婆去打个招呼不就行了。”
付子桐苦笑,“的确是我自己提出来要去的,姚洁,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想我需要时间去想清楚。”
65
出发的前一晚,付子桐早早地就上了床,因为第二天要早起,她开了手机闹钟,大约平日很少这么早睡,很不习惯,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早上起床,下楼的时候,空气里有种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她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四下望了望,客厅里空空如也,但是茶几的烟灰缸里扔了两个烟头……
显然,丁楚阳回来过。
付子桐说不上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才匆匆地洗漱,提着行李出门。
被呛得咳了好几声,丁楚阳掐了手里的烟,已经抽了近一个小时了,整个办公室烟雾缭绕,起身推开窗,风带着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身体内外的温度似乎都降到了零点。
这个时候,她该是已经出发了。
这些天他一直呆在外地,孟庆华打过几次电话催他回来。
“桐桐过几天就要去扶贫了,你怎么也不回来送送她啊。”
“我这边忙,走不开。”他懒懒地说,“送什么送?又不是不回来了。”
大约妈妈以前他真是很忙,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他那句话与其是说给妈妈听的还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的。
是,她只不过是去一年,不是不回来了。可是,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不知道,这一年会发生什么,经过过一年,他和桐桐之间的那些丝丝蔓蔓是会缠得更紧,还是会断开……
他可以阻止她去,可是,那样的话,他们之间只会变得更糟。他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无奈,好像除了被动地等待,什么也做不了。是不是如果她心里的那个人从始至终就不是他,他再努力也没有用?
在她离开前他原本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可是她出发的前一晚到底还是没忍住,半夜赶了回来。
客厅的地板上放着她收拾好的箱子,他在卧室的门外徘徊了很久,到底是没有推开那扇门。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大半夜,晨曦初至的时候,又悄悄地离开了。
付子桐她们驻点的村庄在本市辖区的最南边,大山边上很偏远的一个小山庄,总共只有一百多户人家,交通情况很糟糕,没有直通的客车,需要到七,八里外的一个路口坐车,进村的路全是那种山路,很不好走,送他们的司机好不容易才把车子开到了村头,村子依山而建,所有的房屋都坐落在半山腰。村里也没什么比较好的经济来源,靠的就是山坡上的那几亩薄地。
她们被安排住在村里的小学里,付子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学校,房子大约是上个世纪盖的,青石和白灰的墙,连砖和水泥都看不到,教室前面的一块空地上支了两个破旧的篮球架,算是学校的操场了,一群孩子在那里跑来跑去,看惯了城市里高大的教堂楼,漂亮的塑胶操场,突然站在这儿,她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她们住的地方其实就是一间教室,四张床放在里面,空荡荡的。陪她们过来的老村主任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地搓着手,“条件太差,你们城里人肯定不习惯,要委屈你们了。”
肖景荣放下行李,回头和老主任说,“你放心,我们会习惯的,再说了,如果咱们这儿条件好,我们也就不用来了。”
话虽然这样说的,可等人都离开后,四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大家的心情差不多,来之前知道条件会很差,但没想到会差到这个程度。
肖景荣到底是组长,苦笑着安慰大家,“既来之,则安之。现在反正是回不去了,剩下的就得咱们自己动手了,咱们先把炉子生上,这么冷的天没有炉子可是要命。”
可是,她们哪儿生过炉子啊,捣鼓了半天,冒了一屋子的烟,炉子却还是没有生着,大概是弄的动静太大了,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手脚麻利地帮她们生着了。
“我姓柳,就住你们隔壁,以后有事情就招呼我。”她热情而爽快地介绍自己。
“柳老师,这个炉子晚上会不会着人呢?”同来的小孙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的,晚上你们的门别关那么严实,只要透点空气进来就没事。”
“啊?晚上不用锁门的吗?”
“农村不像城里,乱人少,晚上很少锁门的,这些年也没听说谁家丢过东西的。再说了,咱们这儿是学校,你们放心好了,没事的。”
见大家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她又说,“真的,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村子虽然穷,但人都特别好。”
于是,在这里的第一个晚上,大家都在一种全新的体验中度过了,不上锁的门,薄薄的硬板床,好在行李中给她们带了电热毯,被窝里还算暖和。
付子桐很久都没有睡着,但又不敢频繁地翻身,怕床的响声影响到别人。【 ﹕。qisuu。】
窗帘很薄,根本遮不住外面的月光,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跟姐姐她们一起去郊游,晚上睡在野外的帐篷里,月亮也是这样的亮,结果那晚后半夜下了雨,她们的帐篷进了水,衣服都湿了,后来,好像是丁楚阳把衣服脱给了她……
想起丁楚阳,忍不住想起烟灰缸里那两个烟头,他家都回了,却不愿跟自己说句话,是在生自己的气呢?还是因为别的?
她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躲开他,躲开那些她不想面对的东西,可是,她能躲多久,又躲得了多久?
付子桐没想到,第一个来看的人居然是温卉。
她和肖景荣从村委会回来,她就站在学校的大门等她,陪她一起来的还是陈利仁,突然看到她,付子桐一下子愣住了。
“您怎么来了?”
肖景荣见她来了朋友,忙招呼温卉,“外面太冷,去屋里坐吧。”
温卉轻轻摇摇头,“不了,我和桐桐随便走走。”
屋里还有其他人,也确实不方便,付子桐便和她一起往学校边上的一条山路上走去。
“来这里都没有让我知道,看来,真是不想和我有任何联系了。”她语意寥落地说。
“走的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她语气里的伤感让付子桐有些心软,其实心里也知道,就是再匆忙,打个电话总是可以的。
“桐桐,我不怪你,也没资格怪你。其实,当初回国来找你的时候,利仁就劝过我,如果你过得很好,就不要再去打扰你。可是,我太自私,也太贪心……”说到这儿,她停住了,“qǐsǔü你别误会,我今天来这里没有别的意思,我要回去了,大概这一两天就要走,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
付子桐没想过她是要离开,“你们不是要在这里投资吗?怎么又要回去?”
温卉看着她,“总部事情很多,我不能离开的太久,这边的事情会交给别人去做的。”
付子桐想起陈利仁说过,这些年她很不容易。一时间心里很复杂,她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是说了句,“那你要多保重。”
温卉点点头,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
离开的时候,温卉递给她一张名片,“这个电话随时都可以联系到我。”
付子桐目送着他们离开,却并没 急着回去,一个人在村头站了很久。
农村的生活节奏很慢,住下来后,她们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平缓了。其实她们来这里驻点,能亲自做的工作并不多。村子的脱困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她们也结合村子的实际情况做了一些脱贫致富的方案,但要落实到实处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需要政策支持,需要资金,这些都是急不来的。
闲散的日子里,付子桐常常溜到学校里看孩子们上课,在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里所有的烦恼好像都没了。去的次数多了和学校的老师也熟了,这里的老师年纪都比较大,几乎都是本地的。
“这里穷乡僻壤的,怎么留得住人呢?”柳老师叹了口气,她在这个小学校任教导主任,“前几年倒是也有刚毕业的师范生分过来,可是最多呆两年都走了,,我们也体谅他们,留在这里,找个对象都费事。”
付子桐有次闲来无事拿铅笔给一个孩子画了副素描,柳老师看到了,便和她商量让她给孩子们上节美术课,“没有美术老师,孩子们就没怎么正儿八经地上过美术课,你画的这么好,就教教他们吧。”
付子桐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啊,不过,我可没上过课。”
“你放心,孩子们不知多盼着有个美术老师教他们,他们一定会好好学,不会捣乱的。”
结果上了一堂课后,孩子反映非常好,一个劲地央求柳老师让她继续教,柳老师也有些为难,“我知道你也忙,你看这样行不行,小付老师,看你的时间,你有空的时候就来教教孩子们,这里的孩子也不容易。”
付子桐回去和肖景荣商量,结果她很支持,“我们工作也不多,只要你不怕累,去教教孩子们也是好事,就算是文化扶贫了。”
就这样,她每个周去给孩子们上两节美术课。
日子就在这种平静中一天天地过去,付子桐的表现让肖景荣颇有些吃惊,“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吃苦,我原来以为,呆不上两天,可能你就受不了了。”
“肖主任,你小瞧人呢?”
“这个可不是我小瞧你,子桐,恐怕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呢,来的时候,于晓萍还悄悄和我说,她等着来接你的班呢,她说就你老公怎么会舍得让你在这儿呆一年,估计用不了几天你就能回去呢。嗨,没成想,你不光住了下来,而且还干的不错呢。”
“那你这个组长写总结的时候得好好表扬我了。”付子桐嘴里和她开着玩笑,心里却想着她刚才的话。她来这里后倒是 接过丁楚阳的一个电话。有一天晚上,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因为怕影响别人休息,她没来得及看是谁的电话便摁了通话键,可是对方却没有声音,她只好又轻轻地问了句,“哪位?”对方依然没有说话,付子桐一度以为是打错了,要挂断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还没看是哪个号码,等她看到手机上显示的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