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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回家就知道了,可是有好事呢。”韩九观神秘兮兮转脸看看清秋。
原来是有人上门提亲!清秋不敢置信听着冷太太的话:“胡同那边张太太过来说媒了。她说的是他们家先生机关里同事家的少爷,也是个大学生,今年就要毕业了。他们家想尽快的给儿子成家。说是相看好了就立刻放定,成亲的。我仔细问了他们家的情况,也还算是的般配。只是你刚上学就要成家,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清秋脸上一热,她感觉身上的汗毛孔一起往外冒汗,女孩子家天生的羞涩,叫清秋低下头红着脸:“妈怎么说呢?“
“如今不是都要婚姻自主么?你们这些女学生见天的叫着要自由恋爱,婚姻自主,怎么还害羞起来了?那个人家张太太说了,也是老家在南边的,他们家的老爷在这边做官,家里上面一个姐姐也出嫁了,就这个小儿子。他在上海上学的,要回北京找差事。我想着都是老根子在南边的,生活习惯也一样。他们家姑奶奶出门子了,也不用担心小姑子大姑子和妯娌的矛盾。我悄悄的问了他家太太的性子,也是个实诚人。你虽然上学不假,但是你想过没有,毕业了你年纪就大了。我想先定下来,结婚的事情先拖一年,哪怕是有了孩子休学一年也使得。”冷太太听着张太太话,有点动心了。
“妈,你说什么呢!那个人我也没见过,再者他已经毕业了,断然没有叫他等四年的理。我拼命地念书就为了不靠着男人,以后靠着自己好好地奉养妈。这件事还是推了吧。”清秋知道母亲是为她打算,可是她不想随便把自己嫁出去。
冷太太见女儿一口回绝了,也就算了:“好了,我也是白操心了。”提亲的事情被冷家母女搁置了。
可惜树欲静风不止,第二天,清秋休假不用去出版社,她洗了澡,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晾头发,正拿着一本书看的出神,韩妈却领着个人进来了。欧阳于坚拿着几本书来了。“这些是新思想的书籍,你不要整天翻故纸堆,我想王维的诗你都能倒背如流了,将来肯定是新体诗的时代,你的思想会被格律束缚住手脚的。”欧阳嫌弃的瞥一眼清秋放在椅子上的王维诗集,把自己手上的硬装书塞到她手上。
清秋傻眼的看着手上的书本,欧阳于坚不是随便说说的,他竟然真的把书送来了。“先生,我——”清秋捧着这些书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想把书还给欧阳,她的手猛的被一双大手握住了。欧阳的眼神炽热逼人,他紧盯着清秋压低声音:“我希望有个志同道合的女子和我携手人生。清秋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韩妈你们姑娘在家么?她们主编叫我把这个交给你们姑娘。”白绍仪的声音忽然飘来,他拿着拎着个盒子被韩妈让进来:“欧阳于坚,真的好巧。冷同学你什么时候对着西方哲学感兴趣了,其实作为初学者,我建议你先看希腊哲学史。”
第二十章
清秋第一次觉得白绍仪如此顺眼,她趁势把手上的书本放下,上前笑道:“劳动白先生了,主编莫非是见不得我清闲一日呢。”韩妈搬了两把椅子,清秋请大家坐下来,张罗着倒茶拿果子。白绍仪也不客气端着杯子喝一口:“真是好茶,如此清香!我以前喝的中国式绿茶怎么都是苦的?独独这一杯茶,咽下去嘴里好像甜丝丝的。”
欧阳于坚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端着杯子闻闻茶香讽刺的说:“也不过是一般的茶叶,一块钱能买上大大的一包呢。白先生是见惯了好东西,和皇帝吃野菜似地,图个新鲜罢了。”清秋则是端着茶杯微微一笑,出来解围:“茶叶确实不好,北京城茶叶庄里面卖的最好的是花茶,我想茶叶本来很好,何苦要拿着花香搅了原本的香气。好在喝绿茶的人少,价钱便宜不少。茶叶一概都是大路货,只是水难得。是前天晚上蠲的雨水,拿着什刹海荷叶荷花浸泡着,捣腾干净了的泥沙拿来煮茶。白先生是一向喜欢西洋红茶的,也不过是吃了新鲜罢了。”其实在清秋看来白绍仪身上公子哥习气几乎没有,却被欧阳于坚挤兑,总叫人不由自主的偏向白绍仪那边。
“我从小被放在寄宿学校,英国人是出了名的地狱来的厨子,喝的东西不是红茶就是咖啡,至于茶什么的,我只是听着家父家母说起来如何如何。今天我喝了这个,终于明白了当初我看茶经的话,一杯茶不仅要茶叶好,水更要紧。难怪家父常说糟践了好茶叶,欧洲哪有这样的水呢?一方水土一方人这话不错的。”白绍仪一点不生气欧阳于坚的讽刺,端着杯子狠狠地喝了几杯。
清秋看着白绍仪左一杯右一杯的灌茶水,不知怎么想起来当初她和宝钗在栊翠庵吃茶,宝玉要拿着大竹海喝茶的事情,忍不住嗤笑一声。白绍仪还以为自己哪里出丑了,赶紧掏出来手绢擦擦脸上,又打量着身上。欧阳于坚看着清秋笑靥一展,瞬间有些失神,他觉得白绍仪这个人太碍眼了,冷冷的开口:“白先生忙得很,这些茶水都是平民百姓喝的,您还是在大宅子里面享受着西洋来的冷饮,就不用体验什么平民生活了。”
白绍仪微不可查的一挑眉,也不看欧阳于坚指着自己带来的盒子说:“你们主编先生得了一件好东西自己拿不定主意,请教了几个专门做古玩的行家也没个统一意见。他请你帮着看看,还有个东西在后面呢。韩妈你看看外面,等一会我的车夫就要了。他车上的东西磕碰不得。”
清秋看着白绍仪带来的盒子诧异的说:“主编和行家都不知道的东西,我哪里能看出好坏。这不是拿着我开心么?”那个盒子上好的红木打造的,黄铜做的合页包边,精致小巧,从包浆上看就是个很古旧的东西,她倒是见过不少的东西,若是真的能鉴定真假就不能了。主编有个收藏古董的爱好,谁知主编又收到了什么周鼎汉玉了。
“这个东西也只有你能看,是一本很古老的琴谱,开始是请宫中教坊司出来的人看了,他们竟有些不认识的,还有一把古琴,说是唐朝的。我反正是不相信,又不是金玉瓷器质地的东西,一千年的木头还能保存完好么?你们主编大人也疑惑。我是外行,想听听你的意见。”黛玉自小便受到林家的熏陶,林如海和贾敏把她当成男孩子教养,六艺除了骑射,剩下的黛玉都学了。她尤其钟情古琴,当年林家五代列侯,家里颇藏着几张好琴,听着白绍仪说是唐朝的古琴,清秋很感兴趣。
“也不是真的存不住,古人斫琴最为花费心血,先拿着选材说,并非所有的桐木都能拿来做琴,焦尾琴的故事就能说明一二,上好的木材需要放在干净清爽的房子里面自然风干,最少要三年,好的光是风干便要七八年。之后成形,上漆,又是一番功夫,上好的大漆能千年不坏的。史书上有记载的唐琴就不少,天宝年间三千梨园子弟,其中就有不少以琴闻名的。”清秋来了兴致侃侃而谈,白绍仪听的很认真,他自小上欧洲的学校,也是学习西洋音乐的,有位先哲曾说过:“音乐是全人类的语言。”,白绍仪虚心求教,和西方音乐进行对比,两个人谈性渐浓,越说越投机。
欧阳于坚在边上听着清秋讲究古琴的渊源典故,早就是一肚子的不耐烦。清秋富有才气,可是都用在了无用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整天沉浸在上千年的腐化思想里,他认为这简直是罪恶的,偏生清秋还不觉醒,反而有甘之如饴的趋势!想到这里,欧阳于坚越发的认为清秋是迷途的羔羊,需要自己的引导了。
“古琴这个东西都是过去腐朽文人们拿来炫耀的东西罢了,清秋你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整天沉浸在故纸堆里面,也会被同化的。你还没睁眼看世界么?旧礼教旧文化是会吃人的!我认为你该好好地看看这些书,里面一篇狂人日记写的很深刻。”欧阳于坚的话刚落,清秋的脸色就变了。不管身份如何改变们,清秋内心对着林如海是最尊崇的。自己的爹爹出身后侯门,却没变得和贾家的子孙那样只知道吃喝玩乐,文不成武不就的,林如海十年寒窗,没靠着恩荫得中探花,做到了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林如海文采斐然,对于金石学,诗文上颇有造诣,怎成腐朽文人了?
自己的父亲就深爱古琴,因此黛玉得了乃父亲传,对于音律上颇为精通,谁知欧阳于坚一上来就把清秋心爱的东西贬得一文不值,还大放厥词,惹得清秋一阵厌烦。眼看着清秋脸色不好,欧阳于坚还一点没察觉到清秋情绪的变化,正在滔滔不绝的痛斥着,列强瓜分,一副清秋不顾国家死活,苟且偷生的痛心疾首。
“这个,欧阳先生,这话你不用对着冷同学说,看样子我才是你眼里腐朽无能又反动的阶层了。”白绍仪把欧阳的活力转到自己身上,给清秋解围。
谁知欧阳对着白绍仪的明示暗示根本不领情,拿出来做演讲的激情还要说,这个时候韩妈带着白绍仪的车夫进来了:“白先生,你家的车夫来了。”清秋也不看欧阳径自站起来笑着说:“这个便是主编大人魂牵梦萦的古琴了。韩妈你把的我房里的琴桌拿出来,我先洗洗手去。”说着她对着白绍仪和欧阳点点头:“容我先失陪一下。”白绍仪含笑点头:“轻便,我去帮着韩妈把桌子搬出来。”冷清秋的父亲是研究国学的,家里还有不少旧式家具和古籍善本。
白绍仪看着韩妈搬着桌子出来上前帮着把桌子放在院子的藤萝架底下,韩妈又去哪了扫帚和水盆,洒扫干净花架底下:“姑娘很讲究,叫我把花架底下放琴桌的地方再打扫打扫。”说着帘子一响,白绍仪和欧阳看过去发现清秋换了件整整齐齐的长衫,浅蓝色的夏布长衫,头发也不是随便的扎个辫子,而是梳个发髻,全身上下郑重其事,仿佛要出去做客似地。
白绍仪微微一挑眉打趣着说:“一架还不知真假的古琴罢了,怎么打扮的和要见大总统似地?大热天,不觉得太热么?”
“琴者禁也,古人弹琴必要焚香净手,或者鹤氅或者着古人衣饰,不管是不是价值连城的唐朝古琴,都是斫琴师的一番心血,琴为心声,可以上达天听,总也不能怠慢了。心存敬畏才是能知进退,有分寸,也才能清净自己的心思杂念。”说着清秋打开了装琴的盒子,仔细地看起来。
她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微微仰头看着白绍仪:“能不能上手试一试?”白绍仪听清秋的意思是要抚琴,顿时来了精神:“我可是要洗耳恭听了。可以上手弹奏,但是拿着这张琴问了几个会弹琴的,他们都说这张琴年月久了,不能再奏响了。就是勉强弹了,音色也不好。”
清秋叹口气,低声的说了一句:“明珠蒙尘。”就坐下来,她先半闭着眼稳定心神,抬起手轻抚上琴弦,一串清幽的曲调从琴弦迸发出来,整个院子都变得安静起来。连着韩也停了手上的活计认真的看着清秋抚琴。
白绍仪含笑坐在藤椅上眼光看着很远的地方,他从十岁上就跟着父母离开了中国到了欧洲和美国,听惯了西洋音乐的白绍仪很诧异世界上还有如此能叫人的心安定下来的音乐。白绍仪虽然不知道清秋弹的是什么曲子,可是曲子里面的意思他竟然明白一些。一曲终了,白绍仪还沉浸在余韵中没回过神来,倒是欧阳很捧个场拍拍手,有些吃惊的说:“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