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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说他在意功名利禄,或者对远方堂妹心存疼惜,母猪都会上树了。
唯一的答案就是他在装。可他为什么要装?
黄珊这么想着,便在竹声鸟声中淡然问:“三哥,我听说江湖上盛传狄小侯身边总伴着一位绝色佳人,今日园中有没有?”
狄青麟仍扶着她的背,神色清贵如不染凡尘,轻描淡写的撒谎:“江湖戏言而已。”
黄珊便又问:“三哥,那你武功是不是很高?”
狄青麟微微笑着:“怎么关心起这些事情?”他轻和的声音似乎隐隐透出丝深藏的冷酷,“江湖很脏,不值得你上心。”
黄珊还没说话,就听他的声音在身后说:“到了。”
园中竟有一座山坡。坡上松柏红枫交杂,落叶松软,野径杂草丛丛。黄珊的目光透过这片树林,望见一绕木篱,篱中竹舍几间,似是新造,晨光漏下枝隙,树影斑驳的落在竹舍间。
那棵树是一棵高大丰茂的桂树。
狄青麟在她身边轻声道:“听说你近日都在叠云山礼佛……喜欢吗?我把那里搬过来给你。”他微微笑了下,“那个老和尚不知去了哪里,等找到他,再请他来。”
黄珊不动声色的看着这座桂树小院,庄家人不知道白玉京,那小鬟只怕也将他当成一个无名僧人而已,狄青麟也不会亲自去叠云山,至于他的下人,连见到白玉京都未必。她这么想着,听到他说要将明澄“请”来,便摇头道:“不必。”
她迟疑一下,仰头向他笑了笑:“谢谢三哥。”
狄青麟很温柔的听了,右手忽而轻环过她的腰,将她微微揽在怀里,就着这个亲昵的姿势,他垂颈靠近她鬓间,像是轻轻闻了闻,缠绵而无意义的叫她名字:“……珊珊。”
黄珊心中毫无所动的听了,转而道:“三哥,你练功时我可不可以看一看?”
狄青麟仍然温柔的说:“不行。”他又松开她,伴着她往坡上走,“看看有什么不喜欢的。在园子里随你开心,我之后还有事。”
黄珊没什么不满意。
陋室已被改成精舍,想也知道狄青麟绝不会给她一张破板床睡的。不过黄珊根本也不在意这座山寨版山坡,住的舒服些也好。
狄青麟听她说不想要侍女伺候,也应了,不多时便离开了,不知去做什么事。
不去管狄青麟究竟为何如此反常,黄珊从书架上捡了本地理志来看,消磨时光的同时,开始有些心浮气躁的等人。
她等谁?等白玉京。
树影盈窗,水声隐隐。黄珊静坐在桌前看书。
早在几日前,她就已经决定只要声音不下必杀任务,就不杀白玉京。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放弃原计划离开了叠云山。
可是这两天以来,她发现有些不对。
当初她放过张无忌,是当真盼望与他再不相见的。可是如今她想放过白玉京,却盼望对方来找她。
黄珊冷静的反复的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痛得有些神经质,仅此而已,白玉京不来找她是最好的。然而越如此反复自戒,一种相反的假设便无法抑制的浮现在她脑海里——如果他真的不来见她呢?
这种设想一发而不可收拾,于是她不得不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从早到晚,直至天光熹微,黄昏日暮之时。
最后她冷静的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如果白玉京不来找她,她就杀了他。
可是若要杀他又不早杀,若不杀他又平白在此自困自苦,乃至隐隐又想反悔……她这算不算作死?
黄珊想这个问题又想到了月上梢头。最后她恍然大悟,这怎么是作死呢?她不杀他,他当然不该辜负她。不来找她就是辜负她!如果被他辜负了,她该怎么办?
黄珊在灯台下静坐着,一股戾气像朦胧烛火般将她缓缓裹住了。
她抬手翻了一页书。
白玉京不能辜负她。
不能。
黄珊脑海中闪过这句话时,原本像是要窒息般的缓慢呼吸忽而放松下来。她不禁出神的微笑了一下,同时放空的想,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呢?
……
素纱窗晕着淡淡的黄光,桂树的叶影悄然凝在枝头。二三细蝉啾声鸣唱,音沾秋凉。
月轮皎皎,照见黄珊独坐窗前的一搦瘦影。剪影憧憧,她纹丝不动,好似已默然枯坐许久,直到烛光倏尔一晃。
黄珊终是扔下书本,缓缓站起了身。
推窗一轮明月。
银辉洒落桂木,黄叶隐没在夜色月色之中,遥见只如一树霜雪。黄珊怔怔望着银桂,叠云山上拾花旧事倏尔浮现在眼前,她凝神想了半晌,甚至有一瞬间忘记她开窗是为了迎她等了两天的人。
月下径深,深没幽篁。踏着绵密竹叶,白玉京脚步无声的从夜色中走上坡来。他换下了缁衣,穿着件旧白衫,挂着把旧剑鞘,微笑着从黑影里走进月光中,仿佛那一刻间桂树也消失了,黄珊自己也消失了,她不知自己是不是眼看着白玉京站定在篱墙前。
秋蝉又鸣几声。黄珊眨了眨眼。
白玉京站在篱墙外,微微笑着问:“我能进来么?”
☆、第八章
第八章
白玉京站到了黄珊的窗前。
他似乎并不在意,抑或是有意不去问这里为什么也有一座桂树小院;他只是问:“我们要隔着窗子说话么?”
黄珊怔怔望着他;半晌才回神道:“没错。”
白玉京自然而然的问:“为什么?”
黄珊又沉默了很久,她的声音更加缓而轻:“……你知道我是谁了么?”
白玉京说:“嗯。你好像是位公主。”
黄珊似乎试图让声音比他更平静,她努力着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么?我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止一扇窗子?纵使我出去了,或是你进来;又有什么分别?”
白玉京漆黑的眼眸在月光中清澈又深不见底,他凝视黄珊半晌;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黄珊问:“你见到狄青麟了么?”
白玉京又慢慢点点头:“刚才应该是见过了。”
黄珊问:“你知道他是谁么?”她自问自答;“他是我未来的驸马,世袭一等武安侯。”
白玉京平静道:“我知道。”
黄珊又注视他半晌;开口问:“那你来干什么?”
圆月仍在桂树枝头,枝头仍然银辉如雪。白玉京静静站在窗前,他仍目光清明,仍微微笑着,但是似乎就有什么变得不一样。
他用温柔而宽恤的眼神望着黄珊,道:“桂花谢了;我要离开徽州。我只是来看看你。”
黄珊一双翦水黑眸盯在他脸上:“你就是来看看我?”
白玉京苦笑:“不然我还能怎样?”
黄珊冷冷道:“你这个骗子。”
白玉京叹了一口气:“我这就会走。我从来不骗你。”
黄珊继续冷冷说:“你前日说过的话你全忘了?”
白玉京一怔。
黄珊仍定定的望着他;轻声说:“你说过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带我一起。”
万籁俱寂。秋蝉为什么不再鸣叫了?风吹过的竹叶不再飘摇了?
白玉京仍怔在原地。他望着黄珊,一时连微笑都忘记了。
而黄珊那样温柔天真的微笑了一下:“我今天整天都在看地理志,……看到好多想去的地方。”她眼眸中清澈的盛着两湖月光,“如果不能去,我一定很伤心……你要骗我吗?”
白玉京的目光似乎从未变过,他平静的脸孔也半分未见动容,但他不再笑,神色中透出一丝令人害怕的洞彻与淡漠:“你要跟我走?”
黄珊摇了摇头,她认真道:“是你要带我走。”
白玉京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黄珊一眨不眨的回视他,轻声说:“你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
白玉京沉默了一瞬,道:“好。”
这一瞬后,仿佛夜声重响。蝉仍鸣向秋月,它在诉说些什么?风仍吹过斑竹,细响为什么如此温柔?
黄珊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先是不敢相信般的迟疑了片刻,这才问:“你武功好么?”
白玉京诚实的说:“还可以。”他无论神情抑或语气都有些严肃起来。
黄珊问:“能带着一个人出入禁宫而无阻么?”
白玉京思考了一下,仍诚实的说:“偷偷溜进去的话,可以。”
黄珊展颜一笑,她在这个世界中从未笑的如此烂漫过,似乎刹那间连月光都为之凝滞一瞬。而她恍若无觉的伸出双臂,隔着窗便扑进白玉京怀里,一面像模像样的计划道:“我母后病了,我要去看望她。不过不能跟狄青麟一起,你带我去,好不好?……她也应该见见你。”
白玉京回拥住她,道:“好。”
黄珊于是果断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白玉京点点头,似乎正要答应,但却又迟疑一下,口吻严肃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办。明日黄昏你到花圃等我。”
黄珊毫不迟疑道:“好,我等你。”
……
白玉京果然是个骗子。
黄珊按照约定去等,然而直到第二日西山日沉,金菊暗淡,他也没有来。
站在花圃中也不知多久,直到被赶出圃外的侍女央她回去歇息,她才温和的应了,一步步缓缓走回了桂院精舍。
而精舍窗内的桌案上,正躺着一张短笺,上面雪白一片,只写了“珍重”二字。
窗外有树影,竹影,花影,霞影,就是不见半个人影。白玉京想要离开,她又怎么能再见到他?
黄珊反复的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白玉京的字。
半晌她回过神,终于在内心深处隐隐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不太对劲。
白玉京如今对她的感情是不是刻得深了些?她是不是也已经该满足?
差不多该停了,黄珊默默的想,再见到白玉京,对她来说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如今只要静等声音下达必杀白玉京的任务就行了。
她这么想着,将短笺拿到烛焰上。
火舌一舔,“珍重”二字再无痕迹。
十月十二日,升平公主大病。
十月二十五,鸾驾启程回京。
次月初五,公主于途中失踪。
……
冬月十一日。晴。正午未过,小马便跑到郊外的野林去了。
小马当然不是一匹马,他的名字是马真。大家都叫马真“愤怒的小马”,因为他总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别人,似乎随时便要跟人打架,一拳敲碎别人的鼻子。愤怒的小马有个好朋友,叫“聪明的丁喜”,小马在丁喜身边时总显得冲动有余思虑不足,很容易就要吃别人的阴亏。
今天丁喜当然不在野林,但是小马却一点不觉得自己会吃亏。
他今天是来找五虎断门刀彭老虎打架的。彭老虎有一柄四十三斤的钢刀,最重不过削断一根碗口粗的石柱,最快不过把一只飞在空中的苍蝇削成两半,就算有五柄这样的钢刀劈过来,小马也可以轻轻松松夺走两把,踢飞两把,最后再掰断一根。
可是今天当彭老虎的钢刀劈在他身上时,他没有躲开,反而狠狠中了一刀。
野林外似乎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下一瞬,小马一拳敲碎了彭老虎的鼻子,又一拳敲断他的右手,顺便夺过那柄纯钢刀咔的一声掰成两截。
彭老虎惨叫声都没发出,就萎顿在地没了声响。
他脸上全都是血,鼻梁骨凹陷进去,让人看着都觉得疼的要命。
小马扒了扒自己的上衣,刀伤很深,鲜血汩汩的涌出来。麻木感过去后,刺骨的疼痛淹没了他。他静静的感受着这股入髓的筋肉之痛,迫切又麻木的期盼它能分散掉他心中的痛苦,半晌才撕了撕衣服裹伤。
彭老虎人事不省,半残不残的趴在他脚边的泥地上,小马又从他身上掏了掏,掏出好几张银票。
午时仍然未过,他打算顺路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