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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愣住,真不知道自己这张薄皮儿的脸该是红还是白,刚巧林霁风回来了,听着这句,赶紧打趣着:“哎,妹子,我说你这是学美人蕉呢?欲语还休做娇羞。哎,到底是卷叶子还是不卷叶子,想清楚了没?”
黛玉顿时反应过来,咯吱磨着小牙,她才不卷叶子给流氓笑话呢!瞧,她一抬手就将本来卷卷的马车帘子掀下来了,眼不见为净,外头那流氓才不准进来,总归也不止一辆车!
“又被嫌弃了……”林霁风做一副泫然欲泣状,可怜兮兮地抹着袖子。
林睿皱眉看过来:“少折腾些,还不够累?”
“累死了!”赶紧得装死,天知道小叔这次回来又带了多少“公务”并着多少“私事”!
车轮转转,归心不是箭,而是弦,绷得紧紧的,将牵挂担忧拉得细而长,却又韧得很,劈不断、折不催。
自有人来报给云涯,说黛玉已经回去,是林睿亲自来接的人。
云涯不由皱眉:“定远侯回来了?”
来报信的说得吞吞吐吐,若不是之前皇上特意威胁过“不实话实说就是抗旨”,他真不想告诉太子殿下:“傍晚才回来的,是皇上让瞒得您,说……‘您实在不听话’。”
云涯无语,这定是他父皇的原话。那日他与父皇说想引四伯来“救人”,险些没把他父皇给郁闷死:朕说要给你人,结果你不打算带上,反而去找他“求救”,这算什么意思?
云涯确实有自己的考量:其一,若今晚没出事,太子带着一堆气势汹汹的禁军冲到驿馆算什么事?担心异姓王没反,亲自去把给逼反了?其二,接连经过几次“谋反”,真发现宫里宫外朝廷上下到处都是窟窿,甚至很可能还藏着一只所谓的“暗军”,此时反而不宜带太多人,带的越多,泄露的可能性越大。还有其三,送个救驾的人情给肃王,未必没有好处,云涯还打算今晚就将这回报收回来。
驿馆外火光熊熊,杀声四起,一直持续到三更方结束。
云涯一直等在驿馆里头,不急不躁。
该杀的杀,该捆的也捆了。云征却没有立即进驿馆,而是转了个身,先回了一趟自己的王府,当然也没忘记自己的外家周家,转了一圈随便抄了个家,吓得周家老小战战兢兢,自己才拎了三五个人送回肃王府,然后带着两个盒子去见太子。
云征将盒子递给云涯,云涯打开,果然,又是一堆堆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海图军图,从周家抄出来的。肃王府被守的还不错,但周家就是个篓子,什么玩意儿都能往里漏。
替罪羊是要一步步寻的,既然无法坐实林睿陷害西宁王的罪名,那不如再进一步,再攀扯肃王陷害林睿呗?总之这都搅成了习惯,无论林家那边出什么事,定要随手坑肃王一把,也不管到底靠不靠在谱上……这次也不例外。
云涯捏着盒子,真想笑,从林家被泼脏水立即想到肃王也要担个什么事,还真不是什么天演推算,就是一种习惯,让人哭笑不得的下意识地反应。
难怪皇贵太妃娘娘常常气得跳脚,这闹得连冤屈都没人想听了,因为大伙儿都在忍笑呢!
云征扫一眼外头那对死死活活的,皱眉:“抓了几个活口,自称是‘暗军’,所属三皇子。”
云涯将盒子收回袖中,问得谦恭:“四伯以为,这次……也是贾敬?”
云征再次紧紧皱眉,却一言不发。
云涯也没指望他能答,四伯这脾气比自家父皇还难伺候,只是又问:“四伯,这些东西的出现……大概是在何时?”
云征这才道:“一天内。”很笃定。
云涯了然,一天内,也就是他们定计去试探西宁王之后,同样也是云绿蓁被禁足之后,甚至可以说是云珪去肃王府替妹妹赔罪之后。像是亡羊补牢,又像是画蛇添足。
明知道没谱,还硬往肃王身上攀扯,这是一种“习惯”,还是故意做出来的“习惯”:
让人误以为,这次的幕后黑手,又是贾敬。
云征忽然道:“那些真是云翳的人。但是,就算是当初对付云华,他也没用过这么多人。”
云涯了然,云翳最擅长暗中布局,不着痕迹地将对手慢慢围堵至死,就如当初对付云华太子,露在明面上的只有一个周诚,过了十年,他们才查出还有赵蒲与甄清——后者还是个被玩了的怂货,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早已是别人棋盘上的弃子。
也不过、只有三个。
深入浅出,四两拨千斤,正是三皇子无人能敌的谋略。以至于所谓“暗军”一直是冰山一角,说不定根本不是三皇子藏了这些个,而是、他其实根本用不上。
后来的冯唐,还有贾敬,都继承了这种包饺子似的请君入瓮,虽不算天衣无缝,但经常让追查之人气得七窍生烟,拼了老命才能抓别人半条尾巴,且抓到手里才发现,没准只是个尾巴的影子,让人憋屈无比。
而今晚竟能一次逮着这么多“暗军”,简直像是对方有意送上门的。
“多谢四伯提醒。”
云征点点头,又看看外头,已近四更。
云涯准备回宫,他必须得赶在早朝之前先跟父皇解释一遍。
可刚出驿馆转了个弯儿,便正撞上精卫司的一对人马,这帮可怜的被太子嫌弃了的,同样一晚上不得安生,看着驿馆里风云变幻的一出出,崩了一个晚上——他们中间还有个金贵的呢,可不能出一点事!
被侍卫簇拥保护、一晚上不得走脱的,竟是云诺。
云涯皱眉:“你……怎么会在这儿?”
云诺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是泪:“皇上让我来看着。”
云涯叹息,他是真不想让云诺入局,可父皇怎么说都想让这个小弟弟“长进长进”,就算仅仅是派人将他拎来看。
云涯看看身边,满地的尸体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但是凌乱的箭雨和斑驳的血迹还在,云诺的脸也有些白。
云涯问:“你都看见了?”
云诺闷闷地指了指身后,那是个三层的小楼:“我在那上边看的,很清楚。”
“……”父皇还真是“执着”得很,让人无奈得很。
“你、没事吧。”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小莲儿,站那里看不到。”看不到曾经的甄家大宅,也看到如今甄家人寄居的小院子,怎叫一个郁闷。
云涯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他身边的侍卫:“将旭王送回府。”
皇帝命人将弟弟带到可能的凶案现场,吓了他一晚上;幸亏云朔还没变态到想问问弟弟观后之感,没有再提他进宫的意思。
云涯摇了摇头,听他那句“想小莲儿”,应该不是故作轻松的戏言,而是真切伤感。翻云覆雨的一场又一场,磋磨人心,心里能留下的,只能是最沉重的部分。
……身在天家,从不指望活的轻松。
早朝上,西宁王谋反之事又引来风风雨雨,暂且却只能查到贾敬头上:被抓的都是“暗军”,就连驿馆里那些探子也真都是贾敬的人。
云朔不置可否,云涯只陈述事实,猜测一概不讲,至于云征——令人告了假,压根没来上朝。
谋反的案子没那么好查,云朔也不急,只丢了一句“彻查”给诸人,然后又提点了顺天府和京城各部兵马,钦犯贾敬在逃却还能折腾出这么多幺蛾子,必须得早日将人捉回来。
顺手又迁怒了几个原依附太上皇的战战兢兢如鹌鹑的家伙,云朔命退朝,单独留了云涯。
云涯也只有一句:“且只当真是贾敬所为。”
此时不宜再去试探或做什么猜想,线索太少,幕后之人也不在瓮中,别给吓跑了,又成了贾敬那般十年二十年后成精的灾祸,才叫真作孽。
云朔“哼”了一声:“随你罢,朕早说过,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置。”
云涯愣了一愣,又听父皇慢悠悠道:“对了,林睿回来时还跟朕说了一件事:扶桑的那个纪伊真绪想替幕府的继承人,往俗了说就是他们的少将军,向咱们求娶公主。”
求娶……公主?目前在当嫁之龄的,好像只有、那个会杀人的、公主。
云涯顿时无语,云朔又是一句话丢下来:“你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
这也扔给他么?
果然不该落父皇的面子、去向四伯“求助”的!
云涯在心里重重叹息,离开御书房,直接出宫——以免被沁芳苑里的某只活逮了;云涯在宫外磨了一个早上,估摸着黛玉休息得差不多了,才去找人,问得无奈至极:“我‘不识好歹’惹怒了父皇,该怎么撒娇卖好?”
作者有话要说:云翳:你一次拿这么多人来喂刀?浪费!
云珪:反正又不是我的人。
扶桑:求娶公主!
云涯:怕你亡国……
弄月:我明明就该是嫁不出去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娶我?
喵:因为我是亲妈~
第134章 唱问鸱鸺谁筹谋惊鸺伶孤绝卿怜惜(小修)
黛玉看见云涯好端端的;没受一点儿伤,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这半日她哪里睡得着?担惊受怕下;该说连着思牵着念;藏着情隐着怨才是。
可没想到云涯竟是来问她“怎么撒娇”来着的,这话一出,还叫人怎么能继续“黯然*”?且没当场笑出来或耍性子,只是因为黛玉真是累着了。
黛玉熬了一宿;瞪着红通通的兔儿眼,闷闷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儿;也没那么胆小……何必专门出来哄我;叔叔说你还有不少正事要办。”
云涯却摇头叹着:“若我继续埋头只顾着‘正事’;只怕父皇都想把我踹回去我亲爹那头了。”
黛玉眨了眨眼,听这意思;云涯并不是有意逗她……是真“得罪”了皇上?
爱使性子爱记仇的小姑娘细细想了想这几日的事,真觉得胸口一阵悸闷,未免有些咬牙切齿的:“谁让你什么都不说。”
幸亏林睿跟侄子侄女简单解释了一番,要不然,黛玉真觉得自己就是个睁眼瞎。
云涯一愣,赫然想起来,他似乎还欠了眼前这小姑娘一笔:“定计”之时没说实话,或者说没把实话说完整。只告诉黛玉请她去打草惊蛇,没坦诚自己这个太子打算亲自请君入瓮;哦,对了,还有,他连声招呼都没打、便将人家的哥哥也拖下水了。
摇摇头,云涯真是无奈至极:“其实一开始只是些模棱两可的想法,有备无患而已……我不欲让你担心。”
黛玉看他,真是又想埋怨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日冲动引出的愧疚还在,那份纠缠的心境也还未褪去,她有什么立场去怪云涯?云涯对她,真是将什么都想到了又备好了,一步步将她诱进套子里抓牢了,连一点儿退路都不留给她。
从无半点不好,真是太好,好得让人憋闷。黛玉觉得自己就像追风筝跑的黄毛丫头,跑得气喘吁吁、胸闷气短的,还看着那风筝在天上悠悠然然地飞,心急如焚,可在低头一看,线总归在自己手心里攥着,而且缠成了死结,挣都挣不开。
如此想来,黛玉倒是明白了,瞪他一眼:“我大概猜到,皇上到底为什么对你生气儿。”
云涯自己心中有数:“因为我落他面子。”
“才不是呢!”黛玉瞪他一眼,想直接说明白罢,却又脸红,赶紧瞥开眼睛,“就像、就像你瞒我,是一心为我护我;你连皇上的面子都敢落,一心为的……还能是什么。”
云涯一心为的,还不是皇上,还不是宗室,还不是整个朝廷。
这场下来,太子殿下真是做绝了。
说为朝廷。查西宁王案,虽然没揪出所谓的幕后黑手,但已经稳住了局势,且占据了优势;
说为宗室,护着旭王本就是初衷,如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