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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为朝廷。查西宁王案,虽然没揪出所谓的幕后黑手,但已经稳住了局势,且占据了优势;
说为宗室,护着旭王本就是初衷,如今也差不多做到了,至少皇帝特地派人去助云诺“长进”;
说为皇上,趁机拉肃王入局,若离了肃王,至少有一小半个朝廷玩不转儿,可皇上拉不下面子,太子去斡旋,不是正合适么。
通共算下来,竟没有哪桩是为他自己的。皇上都说要给他精卫司的人手,他也不要,借力打力便可成的事,何必多带一堆人明火执仗半夜打鸣儿,扰民又徒增麻烦。
或许只是,君子立世,但求无愧于心。
黛玉只觉得憋闷,却不知道,云涯此番应对之道,跟皇室上一辈中、那位病弱的三皇子所修之“妖道”,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皇帝陛下当然知道,是真郁闷,又真庆幸这儿子还走在正道上,且如今看来,暂且也没必要担心他往邪道上头走。云翳是从棺材缝里漏出的命,破而后立,孤注一掷陪着玩这场君臣父子,冷血至极甚至能将自己的命都算计入局;云涯却不一样,虽然外表冷漠,可心底那丝儿朝气还在,有护着云诺一生的心,有念着林黛玉一世的情——现在跟他说、要他拿命赌一场,他定舍不得呢!
云涯何等聪明,当然听出了黛玉隐藏的担忧与无奈,却更觉得蹊跷:莫不是父皇嫌弃他太“能干”了?应该不至于,父皇此人虽然偏激,却不小气,对仁义恩信皆大度得很。
这样子,还没听懂么?
黛玉气得直咬牙,一个个往外蹦字儿:“你把什么都扛自己身上,默不作声的……把他人置于何地?”忽然又低了声音,闷闷的,“你当人人都只顾着自己,都不会心疼别人么。”
云涯愣了一愣,忽然觉得好笑,问道:“你‘心疼’?”
黛玉再次咬牙:“不是说我!”现在说的是皇上!
云涯点头,却觉得更好笑:照黛玉这意思,他父皇也是……“心疼”他?
——不至于吧?
——最多就是郁闷点儿,觉得他实在不像是个儿子。
这可叫人怎么办?云涯叹息,当初父皇过继他,只为备个继承人,哪知道现在又想过当爹的干瘾。他“卖身”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一茬!为储君,他大概知道该如何做;可为人子……他五岁便双亲尽丧,甚至一屋子老仆全给拖出去斩了个干净,他哪里知道该如何“承欢膝下”。
黛玉昵他,鼓着腮儿,憋闷着又真心疼,还是忍不住替他出主意:“就照你说的,去跟皇上撒个娇罢。”
云涯却皱眉,比刚刚还要纠结:“该如何……‘撒娇’?”
“不是现成的么,跟大公主学就行。”甭管本性是不是个疯丫头,会撒娇的女孩才受宠,黛玉秦建的,弄月那张嘴可甜,跟掺了蜜似的。
云涯想着弄月平时的做派,顿时牙都疼了:“她那样的,我学不来。”
有事相求时,便一句句甜甜的“父皇”,横眉瞪眼时便毫不客气地改叫“五皇叔”,直把人憋闷得喘不上气来,却还没法跟她计较。宫权还掌在她手里呢,正事从来没错过落过,皇帝陛下时不时还要指望着这个不听话的闺女呢!
“那你就好好找件事儿,去请皇上指教。”父子父子,从来都是父教子。
云涯摇头:“你不知道,父皇反把一堆事甩给了我。”
黛玉蹙着眉,盯他,真想说一句“你傻啊”,却还是心疼得慌,咬着唇儿继续:“这有什么的!像我叔叔,哪次回来不扔一堆事给我哥哥;哥哥聪明却总偷懒,哪次不是撒泼打滚闹得欢?闹得厉害了,叔叔就捶他一顿,捶完了两人都跟没事似的,一个冷冰冰的继续甩事情,一个继续闹腾着惹是非。”
“这……”咳咳,原来别人家的叔侄竟是这般相处的。
不过仔细想想,云涯的境遇真与林霁风有些相像,皆生于“叛乱之家”,幼年丧父丧母,靠着叔叔养活,还都被叔叔逮着坑成了继承人。
黛玉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总是逞强,真当自己是钢筋铁骨不怕坏的?纵是够聪明,也得防着天意;算着了时机又如何,没得却磋磨了人心。
云涯忽然笑了笑:“如你所说,这还真是个办法——真得多谢你这番‘心疼’。”
“我‘心疼’也是为我自己……我、也不求你改。”黛玉咬着唇儿,抬眼看他,慢慢说着,“你是太子,总有你的考量。若我能帮你,我会尽力而为。”
“……”果然是做绝了,连心上人都惹得伤心,难怪父皇会有意为难又折腾。
云涯正想宽慰几句,却忽然发现黛玉手边的书上摊着一张字,不由拿了起来,正是那首《长相思》:
流水筹,断水谋,一抱游礁孑寥丘,惊伶雨夜舟。
唱鸱鸺,问鸱鸺,何对如醇似醴愁,角枕尤不休。
“写给我的?”云涯细细读着,唇边笑意颇为意味深长,“怎么还把云诺写进去了。”
逮着机会,黛玉立即讽回去:“就准你‘家国天下’,不让别人‘怜卿薄命’?”
所谓知己,从来都是彼此间相知、相偕,心意相通的。黛玉早发现,她与云涯似乎总能想到一处,只是对方重义,自己为情。黛玉也明白,自己心思重,总让云涯又是猜又是哄,颇觉得对他不住;在看云涯,总是默不作声地为她担着危险,挡好风雨,甚至不让她知道……这还真是情到深处反生疑,相磋磨却都为一番真心实意,叫人伤感又不得不称奇!
如何再能舍下?黛玉咬着唇儿,脸颊微微泛红,真是被对方逮牢了、抓住了,又欺负定了。
“是我的错,不该乱吃醋。”云涯看她脸红,大概猜到这心思细腻的小姑娘又在纠结些什么,好不由一声轻笑,将那首《长相思》卷进了袖子。
黛玉看他所为,只轻轻“哼”了一声,却没阻止。
云涯再细细看这小姑娘,明眸含情罥眉轻蹙,脸颊微微泛红,真是可爱得很。虽然黛玉仍然带着伤感,可说开了毕竟开怀些,终于放心,笑道:“我先回宫去,至于这首,我要仔细想想,填了再回你。”
黛玉才不信他:“现在填不出么?”这人真狡猾,又想藏拙?现在可不是四年前了,这里也不是悯恭郡王府,不会再有人上他的当!
云涯笑而不语,他自是填的出,可人与人得你来我往,没得把包袱或是抱负全自己扛,留着些余地,不是还能留着下次见面的借口么?
黛玉也不留他,好容易说开了,心里松了些又堵了更多,真得好好理一理,真是奇缘伴着业报,谁都别想逃,想搏一把终身,却摊上了这么一个,真不知道让人该哭还是该笑!
云涯则带了一首词,还有“撒娇儿”的建议回宫,先去沁芳苑里走了一遭,听弄月跳着脚喊“和亲不算事儿,只要不嫁给姓萧的就行”。真如是,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愁作的都不是公主不肯嫁,而是公主真想嫁……这该怎么办?
派人去把扶桑少将军打残了?太费事儿,还是去提醒景襄侯注意生命安全吧!
幸亏早先有个萧若繁自己“想不开”,跑来求娶弄月,现在正好把包袱甩过去——要不然,临时哪里能找个肯尚大公主的,没得在白白折腾掉一条准驸马的命!
狼狈不堪地出了沁芳苑,云涯苦笑着又去父皇跟前求饶讨好卖乖巧,“实在办不好这个差”,听得云朔是啧啧称奇:“居然学会装可怜了,谁教的?”
云涯说实话:“林县主教的。”
皇帝陛下顿时觉得,他刚刚只写一张指婚的圣旨……是不是有点儿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道歉,之前黛玉那首词复制粘贴错了,改一下,顺便修个文~~
黛玉:真是、冤孽。
喵:摸摸,所以我给你的最粗的金手指,就是让你跟他两情相悦嘛,要不然妥妥的虐恋!
黛玉:掐喵尾巴!
林霁风:太子,你搞错了一件事。
云涯:?
林霁风:我家,不是叔叔养我,是我养叔叔——他没我有钱!
云涯:……【那你还天天挨揍,是有多活该】
弄月【怀疑】:一道指婚圣旨?
喵【逃跑】:救命啊啊啊啊啊……
弄月【追杀】:我宰了你!!!!!
萧若繁【读秒】:按公主今日的药方,不凝神静气就会全身无力……三、二、一,倒~
第3135章 公子纷纷做完语将女深藏功于名
林睿匆匆赶回京;连家都没回就进了宫,就是为了赶着告诉皇帝扶桑的求亲之意;他的态度很明显:大公主胸有丘壑;从不耽于女儿心事,乃是一派男子气度,并不适合和亲他国。
且不论扶桑那所谓的少将军到底配不配公主……不怕他们求娶,怕的是弄月胡搅蛮缠说要嫁。
昭君和亲;留下“始知绝代佳人意,即有千秋国士风”的美名;可见——和亲的必须得是“佳人”;万万不能是个胆敢提刀杀人的疯丫头!
云朔也觉得无奈至极;娶妻娶贤,妻贤方能夫祸少;弄月却半点沾不上“贤良淑德”中的哪怕任意一个字,还是个望门寡的,而且今后说不定子嗣艰难……扶桑求亲前也不打听一番,还是那个纪伊真绪有意要祸害他们的少将军?
养坏闺女然后去祸害别人家的儿子,那非得是不共戴天的宿仇。皇帝陛下想想,定疆事大,谈判在即,让别人讲信誉,自己也得摆个和善的态度,万不能放弄月出去祸害人。
因此,趁着纪伊真绪还在路上,赶紧将弄月的婚事定下来罢。扶桑就算是蛮夷不懂礼法,也该知道个先来后到。若是他们还是坚持结亲,宗室皇女太少,学古人选个宫女封公主嫁过也行,晾他们也不敢嫌弃。
皇帝陛下这般思量着,便将写好的圣旨发了下去:大公主指婚景襄侯萧若繁。
只是指婚,婚期未定,毕竟弄月望门寡的身份在那儿,稍微缓一缓,免得别人说闲话。
圣旨一出,自有灵通之人叹景襄侯真是公子薄命,蓝颜真比红颜还可怜,绕了一圈儿这凶残的公主殿下还得摊到他头上,还是在人家准驸马“尸骨未寒”的风口浪尖。就因为扶桑自不量力,朝廷特意寻他来顶缸……这都什么命数啊,真该去庙里拜拜!哦,不对,还得求个长生牌位,万一大公主再寡一次,那就真是克夫了!
子非鱼,安知鱼的哭笑不得。
萧若繁接旨后直摇头叹气,早知有这么一出,他何苦闹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去算计那小公主?天定良缘百世难求,天作孽缘却就该你的,别想解脱,只能学会苦中作乐。
苦中真有乐,萧若繁想了想,不由发笑,按公主殿下的脾气,现在的沁芳苑的屋顶上还剩几块好瓦?说不准,连东宫都要一并遭这场河东狮的劫!
萧若繁猜的没错,公主殿下气势汹汹地冲进东宫寻晦气,哪知云涯早避出宫去了,她又不能出宫去抓——那非得被一团侍卫围追堵截,现在皇帝陛下是真怕这闺女一剑把景襄侯戳死了,自己让自己做第二回的望门寡,那非得是滑天下之大稽。
弄月看着空荡荡的东宫,咯吱咯吱磨着牙,怀里娇滴滴的波斯猫儿被她捏得梗着脖子直“喵呜”。良久,公主殿下阴阴一笑,不是不让本宫出去么,没关系,本宫可以找“打手”:她记得,蓝宜茜今天刚巧进宫了。
所以,坐在御花园凉亭里吃点心的蓝宜茜接到了公主殿下的重托——帮本宫去揍景襄侯一顿!
蓝宜茜眨巴眨巴眼儿,顺手塞了一块糕在弄月嘴里,堵了她的话又果断拒绝:“我不能揍他,他不会功夫。”将门虎女是有原则的,女人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