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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是我连累了你。”这场冲的是太子妃,不是林黛玉。
黛玉何尝不懂,并不与他争,只轻声问道:“你最近,很累吧?”
待字闺中的太子妃都成了众矢之的,太子所受的压力根本是不言而喻。甄家通敌的旧事又被牵出来说了又说,明里暗里讽刺的都是太子:对满手血腥的小人依旧敬为恩师,太子根本就是个不懂仁义不讲礼法的——或许,根本不配被立为东宫。
至于云涯名不正言不顺的出身,那已经成了炒冷饭,嚼起来都觉得没味道。
云涯却避过流言一事不谈,只道:“没什么,只是前几日四伯刚刚报上,说暹罗流亡在外的王子向朝廷上书,请求帮助复国,最近兵部在忙着这事。”
黛玉却猜着了,忙问:“可与、甄家有关?”
“……是。”云涯点头,“朝廷要派人过去议战,老师自请同南疆。”
黛玉瞬间睁大了眼睛,这、这不是羊入虎口?
“是暹罗王子在国书上相邀的,父皇已经准了。”感觉到黛玉抚在自己手背上的五指紧了又紧,甚至微微颤着,云涯在心里一声轻叹,还是将那句“此时老师离开京城更为安全”咽了回去。
担着家国天下就是如此,明明已经腹背受敌,却还不得不继续分心做着“正事”。都说太子重若泰山,其实是背负着泰山之重才对,压弯了腰背,举步维艰,又受时局所限,不得不为。
黛玉无法评断朝事,黯然着想收回手,却陡然被云涯抓住。云涯握得不紧,却很坚定:“现在京城很乱,你又带着伤,最好不要出门……别让我担心。”
……绕了一个圈儿,还是为了劝这事么?
云涯怕弄疼她,并未用劲捏住,黛玉却自己慢慢攥起了手指,恰与云涯的手指勾在一处,伸展,交错,十指相扣,如亲密依偎。
“我一定会去的。”黛玉的双眸澄澈如水,缓缓道,“我知道外面现在是怎么说的,说我命硬,克父克母……还有悄悄传,说红颜祸水、祸国运的。”不等云涯阻止,黛玉便继续着,“外祖母是真的重病,说是担忧我所致。我若不去探望,岂不是成了不仁不孝?”
太医院可是明白的,黛玉虽然肩伤未愈,但已经能下床行走,也就是说,可以去探病了。
“所以我会过去。”黛玉与云涯对视,第一次真切地承认,“我也有私心,外祖母重病时却还虑着自己、忧着他事。担心外祖母的心思,已经淡的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我只知道,我还是想要嫁给你的。”
“可是、会有危险。”云涯皱眉,之前抄检大观园又有过,哪里是病卧,这叫鸿门宴。况且,黛玉成了众矢之的,一举一动都被有心之人紧紧盯着,若去贾家,不知会牵出多少说道来。
“就如你亲自去甄家寻绿蓁郡主,身为太子竟然以身犯险,只因为你知道,你不去只会更糟。”黛玉缓缓道,“你说过的,如果你不去甄家,绿蓁郡主与甄宝玉还是会死,甄家或许抄斩,连你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入局方能破局,因为己身才为阵眼。
云涯静静听着,忽然一声叹:“这些话,我只与父皇说过,你怎么会知道?”
“我……猜的。”
云涯愣了愣,忽然颇有些自嘲:“之前弄月说过,我要算计全天下的心思,你却只要猜我一个人的心思——果然如此。”
黛玉不知该如何接下,只是扣紧他的手指,清亮着双眸,轻声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请了宝姐姐过来。”
云涯:“……”
借薛宝钗以相帮,这……应该也是跟他学的?
见黛玉眼底盈着压抑不住的黯然,云涯不由皱眉,不由问道:“你可后悔过?”
黛玉一惊:“后悔什么?”
“后悔与我牵连,被我带入皇室的业障之中。”明明是清灵如玉,最为干净澄澈的,却不得不去防备,甚至去算计。
“……”黛玉惊讶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便赶紧摇头,坚定如斯,“我从来没有后悔,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绝不会!”
“我不会怨怼,更不会怨你。”黛玉继续道,“若我是个孤女,被人收养,却又被夺去了家财,寄人篱下凄风苦雨。我又自己痴傻,不通庶务,不懂得女子也当立身立世,只凭借着一腔哀怨的痴情,将自己的困苦无奈发泄于别人身上——前者,是对方之错;后者,却是我自己的错。”
“你……”这样的比方太过真切了些,云涯敏锐的察觉出一丝异样来,不由想到,如果黛玉是“孤女”,那能收养她、夺她家财、又能与她讲一腔“痴情”的……能是哪家?
黛玉或是真急了,没觉出云涯的怀疑来:“你待我如何,我心里清楚。无论如何都找不出更好的来!我有怎能狭隘如斯,再将自己承担不住的一切全赖到别人头上去!”那与前世有什么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喵:黛玉妹子啊。
黛玉:嗯?
喵:你啊知道,太子发觉宝玉的奇葩之后,已经不怎么介意了。
黛玉:吓?他俩见过了?
喵:你主动招了,这不坑死宝玉么!
黛玉:……
线索一:暗军疯了,京城人心惶惶;
线索二:甄老爷子去南疆了(肃王殿之前出去巡边,就是为解决暹罗的事做准备的);
线索三:黛玉要去看贾母,但素事先联络了宝钗!
第182章 情中出错错有错落惫里疏乎疏以间亲
如果依然只会怨天尤人;那何必重活一世?
“没得担当;只凭执念犯傻,只会迷了眼、失了心……”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情不情者毁于此,情情着又何尝不是因此毁誉参半。
思及前世,黛玉又是一阵心悸,刚刚呛了几声更觉鼻子酸溜溜;泪水盈在眼眶里转着圈儿——等等,想哭该是眼睛疼;怎么会感觉到腮帮子上一揪一揪的?
黛玉努力眨巴着带着朦胧雾气的大眼睛,好容易看看清楚;云涯正一下下掐着她的脸颊;没用多大劲儿、但节奏挺明快,这是把她当团子搓揉?
少女白嫩的脸颊很快被掐得粉粉莹莹,眼儿酝酿的泪花儿也憋回去了。小姑娘鼓着个腮帮子,带着丝小憋屈瞪人。云涯又捏了两下,才收回手,笑问:“不想哭了?”
有你这样帮人“止哭”的么?
黛玉撇开眼儿,低着声:“又来逗我……”
明明他自己是满腹的心事,却总是不忘逗她笑,不忍让她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开心来。
云涯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又伸手掐了掐黛玉软软的脸颊,道:“我没有强颜欢笑。你刚刚那番话,恰好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云涯却摇头笑道:“尚不好说——可愿再帮我‘提点’一番?”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逗弄调戏的新法子,黛玉看着他,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担忧,但最终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不论云涯想问什么……她希望,能够稍微帮上一些。
云涯仔细看着黛玉的表情,缓缓道:“照你刚才所言,怨己所不能、却将憎恨哀怨全加注于他人之身,其实是懦者所为。”
“……是。”黛玉轻轻点头。前世的她,真是懦弱极了。
云涯抬着小姑娘的脸儿,与她对视,轻声道:“这是人之常情。”就像那些被暗军杀害了家人的“苦主”们一样,怨自己无知无能,不能保护亲人、更不能手刃仇人,自怨自艾,积攒了满腔的怨怼,一朝蒙蔽双眼化为邪意,全加注于无辜的太子妃之身。憎恨、怨怼如毒蛇一般,缓缓的,一圈圈地盘起局中之人,收紧、压抑、沉淀,最终全化为皇室的业报,永无化境。
黛玉轻轻地点头,暗暗攒紧了手指,无论如何,这辈子,不能再那么痴傻、那么怯懦。
云涯忽然道:“如果你真是个孤女,为了不犯傻,你该不会自缚于所谓的一腔痴情。”
黛玉继续乖巧地点头,却听云涯笑问一句:“你刚刚打的那个比方,我可否理解为,在你‘开窍’之前,曾经缚于你所言的一腔痴情?”
黛玉:“……”
好像、一激动,说错了什么。
“我明白了。”没放过小姑娘一瞬间的怔愣,云涯了然于心,不由又伸手掐了掐黛玉的双颊,这回没那么软嫩了,整个儿纠结了起来,像没熟透的青橄榄。
黛玉已经僵成了一团儿,全身拧在一起颤颤的,完全没心思理会被人逗弄调戏占便宜……眼儿瞪得圆溜溜,只拼命回忆刚刚她到底说了什么——那样隐晦,云涯真会觉出来?
怎么可能觉不出来,云涯是多聪明的人!
“这、我……”僵得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向来仗着一张利嘴噎死人不偿命的黛玉姑娘,今天终于磕巴了一回。
可怜兮兮地瞧人,带着满满的后悔与后怕。
噗嗤,真的、挺可爱。
忍着满肚子的笑意,云涯瞧够了小姑娘纠结的模样,才慢悠悠地给喂下定心丸:“你既然已经‘想开’,我便放心了。”
黛玉继续睁着大眼睛,担惊受怕不敢说实话——你倒是放心了,我却不敢放心了!
云涯又笑道:“你还主动要去贾家,不怕我‘介意’?”
“……”要是因为这种理由去不成,她真比窦娥还冤!
颤颤的模样虽可爱,提心吊胆却不利于养伤。云涯见好就收,伸指捻住几缕发丝,替黛玉挽在了耳后,笑道:“吓成这样,头发都碰了鼻子,不觉得痒?”
黛玉的头发软,但是又细又密,一捋又是几缕秀发扫过鼻尖,痒意非常。
“啊……阿嚏!”捂着鼻子打了个小喷嚏,酸酸涩涩的,又想哭了。黛玉睁着双红眼睛,怨念地瞪人——总算“清醒”了过来。
云涯替她拿帕子,又笑道:“玩笑而已,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信你才有鬼!那穆茗到底是怎么变成青眼圈趴鼻子还挂了两管鼻血的竹熊的?
“薛县主一言一行皆为女德之典范,有她‘看护’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意思,这事之后,你还会去问宝姐姐?论宝姐姐是否会把她“卖”给云涯?毫无疑问,薛县主德艺双馨,最守礼法更擅审时度势,肯定——卖了没商量,剁了论斤称!
黛玉瞬间后悔了,现在派人去跟宝姐姐说别来了……还来得及么?
“总之,千万小心。”云涯俯身,与黛玉对视,收起玩笑只余郑重,“别让我担心。”
黛玉看着他的眼睛,映着自己的双眸,一片澄澈如冰晶,缓缓道:“嗯,绝对不会的。”
云涯站在长公主府外的小巷中,目送着宝钗进去,目送着禁军来往,直到夕阳西斜依旧没有离开。侍卫见他跟望夫石似的,很焦急,却不敢劝,心道果然情字难解,太子那么聪明的人,也有如此犯傻的一天。
蹬蹬的马蹄声传来,是林霁风回来了。熬完了一天通政使司的差事,赶紧回来看望宝贝妹妹。
云涯指了指林霁风,忽然吩咐侍卫:“请林参议过来。”
“……啊?”侍卫傻了,太子在人墙根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私会”大舅子?
云涯又补充了一句:“悄悄去请,别引人注意。”
“是。”
不一会儿,林霁风过来了。云涯屏退侍卫,似是有“要事”相商。
其实根本没得商,不容拒绝。半盏茶后,太子御驾回宫。林霁风拼命忍住嘴角的抽搐感,努力端住恭送的礼仪。刚刚未来妹夫言简意赅,知他在南疆多有偷鸡摸狗,命他暗中派人——“协助”甄老爷子!
貌似,以前有个凶悍的小姑娘逼他干过同样的事儿?
其实太子与大公主是亲兄妹吧?林霁风被自己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