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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样的情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还有些不可理喻的复杂,可是不知不觉中,他似乎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一边为自己如今衣食无忧,成为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上等人而沾沾自喜,得意非凡,一边又忍不住想要靠拢以前的影子,弥补心灵上的空缺。当然好在甄费也不是什么脑残,他也有自己的底线,所谓的亲近,也建立在这些人值得亲近的份上,若是遇上那些个什么无赖之类的,他是坚决的没有兴趣了。
他如今放开了这些阶级,阶层问题的事儿之后,目前最有兴趣的却是刚得来的自家山林子放养野味的消息。
他真的是不知道,这个世界居然这个时候,就有了放养这么一个词,而且做得和现代的那种放养还那么的雷同。同样是在一片山林子外围围上阻挡猎物离开的东西,然后由着他们自由生长,唯一不同的估计就是,现代那些养殖大户们,一般用的都是防盗网什么的,然后里头养的也多半是同一个品种,是一种大型的集中养殖,而在这里,则是一片林子里,保持着原有的所有品种,是属于混合养殖,更符合生物链的标准,要是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还是这个世界更加先进些?毕竟越是品种繁多,养殖的困难也多,最起码一个防疫病什么的,就更加的难了。
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这养殖到底是怎么养的,甄费真心不知道,他家以前根本就没有干过这样的活计,他也没学过。当然,同时,在这个世界,也不需要他知道,他是东家,是大爷,是未来的家主,只要负责扎到合适的管事,放到合适的位置,那就是他能做的最合适的事儿了,什么养殖方法什么的,他也不是什么技术员,没有必要懂这么多。
与此同时,他没事儿琢磨一下,也不认为,这个时候的人,能懂这么多,所谓的健康养殖,所谓的绿色养殖,这年头也没有这个口号啊,看看他们家找的山林子的管事是个什么情况就知道了,都是清一色的猎户,没有技术人员。
也就是说,这个年头,说不得其实真的是没有什么所谓的防止疫病什么的说法的,只要是熟悉猎物的生活习性,能控制好数量,按时的为主家提供野味,那就是合格的管事了。
甄费很乐呵,他觉得要是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说,其实现代的很多事儿其实都是多余的?只要控制好数量,明确动物习性,其实不懂什么技术也能当一个养殖好手?那要是这样的话,他该感慨一下现代人把简单的事儿整的复杂了呢,还是该竖个大拇指,夸耀一下如今的人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
不管怎么说吧,这一次虽说,甄费不过是因为关心了一下底层人民的生活,派人去兜了一圈,好歹也算是对自家的产业有了新的一番见识,知道了这所谓的大户人家的山林子到底都是派什么用处的。
柴火,木炭,木材,山珍,野味,这些个东西,居然就靠着一个小小的山林出产,真是让人意外了,要是这样算起来的话,他们家倒是有很多的东西都是不需要花银钱采买的,岂不是很省钱?别忘了,他们家田地还是不少的,也就是说家中米粮也是不用花钱的,那么这样一来,家里出了工钱,月例,采买布料,请医吃药,其他的还有什么?
有着财迷倾向的甄费忍不住给自家算了一笔账,不断的清点自己家中每年的出息,在不断的清点开销,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果然这个世界上钱生钱才是王道,每年家里哪怕只节省五百两银子,然后用来买地,不用十年,自家的家业绝对能在拓展一倍。
想到自己就是这一份不断地向外扩张的家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甄费只觉得,即使如今是冬天,他也能感受到春暖花开的好心情。
他的好心情没有能影响到他老爹,因为他老爹这会儿正和他的朋友们相聚,顺带说着很不是滋味的话题—进京会试。
“我是不想了,十二年了,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二年,当年刚中举的时候,也曾一览众山小,只觉得成为进士也不过是举手之间,不想连着三次,无疾而终,连孙山都没能当上,甚至都是半途而废结尾,如今蹉跎数年,文章也放下了,巅峰已过,没有机会了。“
说着这话的甄老爷一脸的落寞,看的边上的几个好友都忍不住皱眉,其中以王姓中年文士更是满脸的不赞同: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里,数你才学最好,若是你都不成,我们哪里还有机会,再说了十二年怎么了,我们岁数差不多,你十二年没有考上进士罢了,我们呢,还不是用了这么多年才考上的举人,若是我们和你一样,轻言放弃,那如今岂不是只能以秀才终了此生?“
这话说的直接,边上的人一个个都跟着点头,可不是好歹这甄老爷当年一次就考过了举人,可以说是他们当中最幸运的一个了,他们在座的几个,哪一个不是有经历了两次,三次才顺利成了一名举人老爷的。
另一个青衣文士,已然发染鬓霜,摸着自己保养得宜的胡子,不紧不慢的跟着劝说道:
“在坐几个,我最是年长,我都没有放弃,你放弃什么,说一句世俗的话,考进士我也不是为了做官,就我这岁数,四十都出头了,就是考上了又能做几年?家中又不是缺衣少食的,要求一个俸禄过活,何必如此折腾,就是做了官,想要个好名声,说不得还要自家倒贴出去。如今这般孜孜以求的,不过是为了孩子们,当爹的是个进士,是个官,好歹将来孩子们日子能好过些,咱们毕竟是在江南,不是那些个偏僻的地方,一个秀才都能威风赫赫的,在这江南,家中若是没有个进士,不出一个官宦,不出两三代,必定没落,到时候孩子们只怕只有受欺负的份,你们不是不知道,金陵那边什么四大家族有多嚣张,寻常百姓便是死了,也没处诉冤。有个官身护着,好歹能让人避忌些。“
他这话说的更加实在了,边上同他一般从金陵过来的钱举人立马跟着叹气:
“齐兄说的不错,我家何尝不是如此,前些时候,我表兄弟来找我,说是家中良田三百亩,好好的,被统制县伯王家的人逼上门强买,还只给下等田的银钱,家中老人气的直接都病倒了,好在我也是个举人,和知府也有些交情,塞了好些银子,才请了人去说合,你们猜怎么着?居然还不是人家主子要买,是王家的大管家要置办私产!你说说,连管家都嚣张成了这个样子,若不是我有这样的人脉,只怕那田地早就不保了,所以说,如今这考官,已经不是为了自身前途,也不是为了什么保国安民,纯粹是为了自保啊。“
“确实如此,我那边也是这样,去年家中长女就被县令逼婚,好在撑过来了,我这里又中了举,前儿家中来信,说是那县令带了人送了大礼过来,那结亲的事儿在没有提起,说白了,不过是看着我这里出息了,有了顾忌。“
这样的话题一开口,就像是河堤开了口子,一下子止不住了,明明是说着进京会试的事儿,说着说着,这三言两语的,居然展开到了中等阶层的生存探讨上了。就是甄老爷也跟着皱着眉头点头,他何尝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儿,若不是苏州城里的人都知道,他和出了侯爵的林家交好,自家也算是官宦人家,本人也是个举人,只怕这所谓的仗势欺人的事儿也会弄到他头上来。
看着甄老爷跟着也在点头,那齐老爷转头对着他又说道:
“你如今儿女三个,还出了龙凤胎,再不是当年,因为子嗣不济,无心仕途的时候了,你就真不在有奋进之念了?要我说,你如此颓废,可甘心?不说别的,单是那龙凤胎,可是别家求都求不来的天大的福运,可见你这是转运了,这个时候不再试一次,还要等到何时?“
这一句,你可甘心,直接像是问到了甄老爷的心底里,握着酒杯的手忍不住就是一紧,确实如此,他怎么甘心,三次会试,没有一次上榜,在甄老爷心里,其实并不认为是自己的才学不成,而是运势使然,是数次的命运捉弄,这才让他生生错过了这大好年华,上榜良机。他怎么就能甘心的认为自己就不是那进士之才?
“不甘心又能如何?现在不是当年了,父母俱在之时,抛家舍业,孤身进京,好无后顾之忧,可如今,家中孩子尚小,老妻生了双胎之后,身体也不若当年康健,若是我离家,这家中还不知该托付给谁。“
甄老爷的心在动摇,可是他还是没法决断,很简单,儿子生的太晚了,如今家里除了他自己,就没有一个能顶起事儿的人,如今的他不是当年那个为了科考可以什么都不顾的人了,人到中年,对于家这个词,越发的看中,很有些甩不开的意思了。要是如今大小子能有个十来岁,那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用想,拔腿就能走人,可如今,真是走不得啊!
那些中年举人们听到他这么说,一时倒是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毕竟他们不是甄老爷,一个个儿女都不小了,不是家中老人健在,就是妻子孩子都能独当一面,再不济还有兄弟能帮扶,还真是比甄老爷强了不知道多少去,没有这样的烦忧,自然也就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气氛一时倒是冷了下来,就是甄老爷自己也忍不住叹息,又一次准备压下已经被挑起的热血,关键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清脆的童声:
“父亲不用担心,有孩儿在,家中必定安稳,父亲既然有青云之志,大可再试一次。“
逆着日光进门的小小的身影,背脊挺得笔直,不是甄费又是谁?
☆、第23章
作为一个晚辈,甄费人未至而声先到其实是一个很失礼的事儿,可是看着那小小的少年,一身宝蓝色的衣裳,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一本正紧的说着如此有担当的话,还有谁会去计较这些繁文缛节?相反,对着甄老爷有这样一个年少却刚毅,并且孝顺的儿子,众人都流露出了几分艳羡。
虽然说儿子总是自家的最好,可是想想家里已经老大不小,成婚成家的儿子还依靠着自己支撑家业,这边一个奶娃子却能说出替父亲承担家事的话,实在不能违心的说自家儿子比人家儿子好的话了。最起码这孝心,这气魄上就差了不止一筹。
至于这孩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他们还是很怀疑的,不不是怀疑,而是很有些确定,这孩子估计是不成的,虽然这孩子有胆识,有担当,也有孝心,可是管家理事却不是耍嘴皮子,不过他们这会儿的心思更多是想要劝着甄老爷这个他们当中学问最好的,不要放弃科举,所以即使明知道这样,还是想着怎么帮着想个法子,让他成行。
不过在说话之前,有一件事儿还是需要先做的,比如让甄费过来给众人见礼。
“还不快过来给诸位叔伯见礼?如此失礼真是欠教训。“
在众人的面前,即使是私下里对着儿子千疼万宠,也要维护一下严父的威严,甄老爷也不能免俗,自然是板着脸,皱着眉,口气满是训斥的意思,好在人家甄费胆子着实不小,不然只怕都能被吓着,怎么一个转眼,自家老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给叔伯见礼,还是头一次见面,那么所谓的见面礼自然是少不得的,那些个新旧举人一个个很爽快,直接扯了身上的玉佩,串珠什么的,就往甄费的手里塞,倒是让他又多了好些的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