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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个轻便的小包,里面装上必须的东西准备出发。出门的时候想到冷太太这个人应该是老派思想,想了想,她回房将身上的洋装换掉,换了一件暗蓝哑青黑色相间隔的条纹图案的棉布旗袍。
换好衣服后,陆轻萍准备出门,被系统拦住。“天呀,我知道你第一次上门,想给冷家留个好印象,但是为什么在你所有的衣服里你选了最不适合你的一件?你现在刚二十岁,一朵花才开,不是三十岁,这件颜色偏暗,穿上后显得古板老气,一下子平白老了好几岁。还有,你虽然是去投靠冷家,并且将和冷家住在一起,但是你并不靠她们生活,你能不能穿的光鲜点,不要看上去这么寒酸,好像上门去打秋风似的!”赶快换了去!
被系统训斥了一番,陆轻萍回头对着房间的穿衣镜看了半晌,不得不承认系统的话说的有道理。这件衣服穿上去看上去真的显老,配上她整齐向后梳的中分低盘发,若不是皮肤白,容貌青春亮丽,恐怕真要变成中年妇女了。而且虽然这件衣服是新做的,这才第一次上身,但是因为是棉布的,所以并不值几个钱。因为衣服不怎么适合她,所以有一种她穿的不是自己衣服的感觉,这样一来,哪怕身上穿的是新衣服,还是给人一种落魄的感觉。
陆轻萍接受系统的意见,将身上的旗袍脱下,换了一件白底衬黑灰色蝶恋花的缎面旗袍,竖领、右衽、捻襟、平袖,衣长至踝、袖长过肘,开禊比较低。黑色作勾勒,白色镶边,简洁大方,优雅低调而又不失稳重。而后陆轻萍又加了一件流苏镂空针织勾花翻领,硬硬的领子半立的斗篷,一枚展翅飞扬的天鹅水钻别针代替了斗篷的扣子,而且因为位置正好在胸口偏上一点,所以没有必要再带项链了,免得看起来累赘。简单的珍珠耳坠,增添了一许淡淡的温婉感。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儿,陆轻萍咬着唇想了半晌,动手将本来简单利落,非常熨帖不留发丝在外面的中分盘发拆开,打散。将头发重新梳好,头发偏梳于右侧,散落的长发采用韩氏编发的方法编在一起,头顶的头发稍稍打蓬,几缕弯曲的发丝散落在耳际,整体有些凌乱感,显现出一种清新灵动,带着一股女孩子的青春时尚、俏皮优雅。
收拾完毕,陆轻萍对着镜子端详了好一阵子,觉得满意了,这才拎着手包出门。冷家的具体地点陆轻萍不知道,虽然她在现代的时候来过上海不少次,但是对于这种不知名的里弄小巷之类的地方并不熟悉,何况这是在民国,因此要是按照地址去找的话恐怕要花费不少时间。陆轻萍知道这一点,因此没有打算亲自去找,她从旅馆出来,就招了一辆黄包车。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的黄包车就跟现代的出租车一样,车夫肯定熟悉整个上海的大街小巷。果不其然,她把冷家的地址报出来之后,剩下的事情车夫就全包了。
上海市虹口区昆明路四百二十廿三弄七号,这是冷家的地址。在黄包车车夫带领下,陆轻萍很快找到了地方。打发走车夫,陆轻萍在门口站定,敲了半天门没人应门。侧耳倾听,院里面传来吵闹声,似乎里面的住户都被吸引了,没有人注意大门这里。陆轻萍想了想,伸手推门,吱呀一声,门被她推开了。陆轻萍迈过门槛,不告而入。
进门之后,陆轻萍发现楼前的天井这边站着不少人,不过他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目光聚焦在天井中间两个明显正在争吵的人身上。
正在争执的两个人其中一位三十多岁,穿着红黄相间的横纹旗袍,头上烫的是上海如今最流行的卷发,脸不知道抹了多少白粉,擦的雪白雪白的。可能是肤质问题,也可能是用的粉质量不好的原因,或者二者兼有,也可能是其他原因,那粉没有被吸收,全都浮在脸上。陆轻萍总觉得随着她的说话,那粉就皴裂开来,扑哧扑哧的往下掉。
另一位则大约有四五十岁的模样,穿着及膝的偏襟暗蓝碎花袄,外面罩着同色的马甲,下面没穿穿裙子,而是一条酱紫色的裤子,身上还带着围裙,头发则一丝不乱的在脑后盘了个圆髻,手里还拎着个菜篮子。看穿着打扮,像是个仆妇。
“王太太,我家和你已经和你讲过好多次了。那个晒台有点问题,所以请你晾衣服的时候把衣服拧干后晾晒,不然湿嗒嗒的往下滴水,漏到我们楼下,我们这边很麻烦的,……”年纪大的这位生气的指责对方。
王太太使劲的甩了一下帕子,满眼不屑的看着对方,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我也想拧干,但是我的衣服不是丝的,就是绸的,再就是缎的,……都是不能拧干晾晒的。要是拧干晾晒,那衣服可能就会被拧坏,不能穿了。我那些衣服不说料子都是顶顶好的,就是做的时候,那都是请上海有名的师傅做的,单手工费就花了我好几块钱。”眼光骨碌碌的转着,上下打量了对方的衣着一番,满是蔑视的口气说道:“要是弄坏了,就你每天赚的那点钱,你拿什么赔我?”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就算是不能拧干,那王太太你在晾衣服的时候可以在下面放个盆接一下。”那年纪大的退了一步,叹道:“大家楼上楼下住着,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不过王太太你抬抬手的事,给人方便,予己方便。不然你每次晾衣服,我这边都跟下小雨似的,……”
“哈!”王太太嗤笑着,打断对方,“什么给人方便,予己方便?什么抬抬手的事?我为什么要给你方便?你一个伺候人的老妈子,向我这个做太太的要方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
“哼!”王太太冷哼一声,不屑和对方再交谈,转身扭扭的往楼上走,一面走,一面嘀咕。“既然觉得这里不好,挑三拣四的,有本事就别住在这!没钱搬走,就别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做出高人一等的模样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有什么话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清楚,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指使下人出头算什么本事!想要装大瓣蒜欺负人,老娘我不吃这一套!我又不是没掏钱,我的家,我爱怎样就怎样!”
虽然是嘀咕,但是声音一点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和王太太起争执的妇人听了王太太这番话气得脸色涨红,张口欲言。一位看上去比王太太大几岁,衣着素淡的妇人从楼里走出来,拦住了她。“韩妈,我不是让你去买菜嘛,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动弹,在这蘑菇什么呢?要是去晚了,菜就不新鲜了!”
“是,太太,我这就去。”因为这名妇人的出面,韩妈没有继续和王太太争吵,她答应着转身准备出门,迎头看到了站在大门口里面的陆轻萍,她打量了一下打扮低调却又不失气派的陆轻萍,不由得问道:“这位小姐,你……”
“啊?”陆轻萍反应过来,赶忙回答:“我是来找人的。我想请问一下,冷杉冷先生家是不是住在这里?”
“冷杉冷先生?”韩妈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名字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仔细想了一下,又想不起来,因此摇头说道:“对不起,小姐,你可能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要不你到这左近再打听一下,问问……”
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韩妈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的一下子想了起来,冷杉不就是她主家冷太太丈夫的名字嘛,难怪她听了觉得熟悉,赶紧热情的说道:“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姑娘打听的这人是我家先生的名字,不过我家先生已经去世了,所以我刚才没想起来。姑娘,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喊我们家太太去!”
“太太!太太!”韩妈顾不得去买菜了,转身赶紧往回跑,一面跑,一面大声喊着冷太太。
本来因为韩妈和王太太不吵了,看不成热闹的其他住户正在散去,如今看到院子里来了陌生人,而且似乎和冷家有什么关系,不由得又聚拢起来,竖起了耳朵,准备听八卦。
“韩妈,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冷太太从屋子里出来,语带不满的说道。住在这里这么久,冷太太对于邻居们太了解了,一个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整天把别人家的事当作消遣来磨牙,如今韩妈这样的动静绝对惊动了他们,他们现在恐怕正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呢。
“太太,外面来了一位比咱们家大姑娘大不了几岁的姑娘说来找先生。”韩妈赶紧把事情和冷太太讲清楚。
陆轻萍并没有听韩妈的话,站在门口等候,而是跟在韩妈后面走了过来。看到冷太太后,她对冷太太弯腰,鞠了一躬,起身,自我介绍道:“你好,冷太太。我的名字叫陆轻萍,我母亲的名字叫冷梅,冷杉是我的舅舅。这是当年舅舅过世的时候,舅妈你写给我妈妈的信。”她将当初冷太太写给冷梅的信从包里拿了出来,递了过去,以兹证明。
一旁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住户,听陆轻萍说明她和冷家的关系后,知道是冷家正经的亲戚,八卦的心思一下子小了很多。一开始看到陆轻萍找上门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和冷家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呢。
现在这事在民国一点不多见,好多“摩登时髦”的先生,因为“爱情”,所以东娶一位太太,西娶一位太太。当爱情没了的时候,他们就和这些太太拜拜了,但是爱情结出的果实——子女成了遗留问题,所以常常有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找上门来的事情。
这种事很多都发生在读书有成的“文化人”身上,大家听得不要太多。冷家自称是书香之家,韩妈更是整天把“我家老爷当年是个非常有学问的人”这句话挂在嘴边,因此在陆轻萍找上门来,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当年冷先生遗留下来的“风流债”。
冷太太和陆轻萍都注意到了那些人脸上的失望,知悉他们心里的冷太太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陆轻萍却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好失望的,心中很是纳闷。既然陆轻萍是自家的正经亲戚,冷太太不肯让人再看热闹,将她让进屋,两人进屋说话。
进屋后,冷太太和陆轻萍分宾主落座,韩妈沏茶上来,然后去买菜。冷太太先是问了陆轻萍关于冷梅的情况,得知冷梅已经去世后,不胜唏嘘。“冷家老一辈,在我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这一辈连同你舅舅,和你母亲、你二姨一共三人。如今你母亲和你舅舅都已经去世,因为连年战乱,和你二姨也早就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说着,说着,冷太太不由得伤感的落下泪来。
这个话题太沉重,而且陆轻萍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所以不敢乱说话,只是在一旁跟着沉默不语。还是冷太太自顾的哭了一会才止住哭声,她抽出帕子拭去眼泪,笑着自嘲:“看我,本来亲戚上门,是件喜事,我这却哭起来了,实在是失礼。”跟着又问起陆轻萍的个人情况来。
陆轻萍挑挑捡捡的将原主的情况能说的都和冷太太说了。冷太太听陆轻萍说她曾经结过婚,不过现在又已经离婚了,不由得一怔,看着陆轻萍的目光不由得带着几分惋惜。“你是什么时候来上海的?现在是一个人在上海吗?住在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陆轻萍一一作答。听陆轻萍已经来了上海一阵子了,而且是一个人住在旅馆,冷太太立即说道:“既然你早就来到上海,怎么不早点来找我们?我们是实在亲戚,虽然你舅舅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