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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兴国身体一晃,靠在屋檐下的柱上。他从来没有想过没有伯爵的桐镇会是什么样子的,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体内一下子被抽空了。
王兴国一把拖着阮老三,心乱如麻地问道:“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呵!”
“着火了,天官楼上着火了!”侍卫长夺门而入,同王四海和堂屋大门内外的其他几个侍卫一齐奔向门屏后的楼梯,王兴国和阮老三也随即一起朝那儿奔去。
王兴国随着众人一齐冲上已满是烟火的楼廊里,扑向天官房间。突然他们全体都如定身似地呆立不动了。
在一声炸雷,一道横贯天地的枝状闪电中,满面青紫的天官眼舌暴突,胸腰间纠缠着大团血肉,两手下垂双脚悬空地从一道道火墙里直直地向他们奔来。他的身后是一条山丘状的狰狞的独眼巨蛇!
那巨蛇张开残破的大口,圆睁着一只绿光莹莹的鬼眼,举着天官,如机车般展身向他们轰轰隆隆地驶来。
“啊啊……”王兴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与同样魂灵出壳的阮老三、王四海及侍卫长反身飞过走廊,向已经形成一条火龙的楼梯口奔去……
那独眼巨蛇忽然间浑身一震,天官如同一截木棍似地被甩了出去。
一股大血从巨蛇嘴里汹涌而出,一个血糊糊的女孩子这时随着这股如管涌的血流喷出,落在地板上。那巨蛇扭作一团,在地板上翻江倒海地滚动起来。
随后楼上又传来一阵天动地摇的巨响。
上面楼梯口此时已是一片火海,楼梯也如火龙疯狂翻腾着龙身。这时又有几个侍卫冲进烟火弥漫的堂屋,卷起衣衫裹着脑袋拼死向楼梯上冲去。但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那几个侍卫与木扶梯一齐呼啸着訇然塌下。
有人在楼下惊呼:“着火了!着火了!”
凭栏呆立的高梦轩,听到更为杂沓的人声呼喊着奔来奔去,同时空气中有一股密密匝匝的热浪涌来。他振作一下精神,向四处望去。只见移春楼中间窗扇中有几股火舌翻卷而出,上空也已是烟雾弥漫。火舌很快蹿向了与移春楼毗邻的兰芝堂。
人们纷纷涌出园门,跑向甬道,高梦轩看见洪士牧也从这个园门里出来,与人一起朝移春楼跑去。
鲁美伦在高梦轩的贴身侍卫和那个德国护士搀扶下走到了窗前,高梦轩连忙上前搀住。这两幢楼里的大火瞬间便从四面坡顶的屋面上奔腾而上,蔓延开来。再一看,渔园的多处楼屋也已燃起熊熊的大火。冲天大火霎时将渔园上空照得一片通红。
“哦,上帝!”鲁美伦呻吟道。
“着火了,快点救火呵,救火呵!”一时间渔园混乱如汤浇的蚁穴,四处人喊马叫,锣声喧天。到处是端盆拎桶的乱蹿之人,到处是令人心悸的喊叫声。
“快看,望江楼也着火了!”有一人在人群中大叫道。
高梦轩搂着鲁美伦回眸一望,望江楼楼顶早已是烟云缭绕,明火隐约可见。
突然,一条巨蛇如火龙似的翻滚着从移春楼中裹挟着木石碎砖破墙而出,惊得几个侍卫扔下已成炭状的天官尸骸,夺路而逃。而楼外那些救火的侍卫及众人也撇下家什四处逃散。
巨蛇以它生命的最后一搏,飞身跃过园墙,重重地砸向林中,有几棵大树悠悠地向下倒去,山林中一片劈啪巨响,几缕青烟拖曳而起,几个火头蓬勃向上,而后轰的一声,火像炸了窝的群马,向四处奔腾而去。
风助火势,如万马奔驰的大火,咆哮如雷地沿墙内墙外的密林一路轰轰烈烈地燃烧开去。
一些喷发着大火的巨树纷纷倒下,砸向了观月楼和另外两幢楼屋。几个从观月楼里逃出来的人在空地上蹦脚尖叫,他们向一些军士指点着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的楼屋,嚷嚷着救人。
“那儿全是学生,全是孩子!”一个侍卫指着观月楼狂叫着。他一身撩焦衣衫,趔趔趄趄地扑进了观月楼里。高梦轩闻言一惊,深悔自己这半日竟未想到这个。他飞身下楼,一边高呼救火,一边向观月楼跑去。跑到园门,两个天官的侍卫挡住了去路。
高梦轩脸色大变,怒斥一声,奋臂将两个侍卫推开,仍旧向前跑去。
这时,那个冲进观月楼的侍卫背着万先生,在透着火光的烟雾中扑出门外。随后,一条大汉两肋分别夹着一个黑糊糊的女孩,踉踉跄跄奔出门外,一头栽在地下。
“段督军!”门外的军士一见倒地大汉,齐声惊叫。
“快救人,救火!”被烟火撩焦的段督军大呼着,率领军士又冲进了楼里。
王兴国失魂落魄地在阮老三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朝这儿拖着腿,走过来。
一头乌发已被燎尽的万先生在清点着她的学生,那群围着她的学生个个焦头烂额,放声大哭。文先生则抱着焦煳糊的范小娴哭个不停。
“还有一个,我的学生,还有一个,汝月芬呵,求求你们去救一救呀!”万先生手舞足蹈地指着烈焰冲天的观月楼发疯般地嘶叫道。
“她在那儿,已经没得救了!”王兴国指指完全被大火吞没了移春楼,痴痴傻傻地对万先生说。一想到那条妖魔鬼怪般的巨蛇,想到凭空飘来的天官,王兴国就忍不住浑身乱颤。
高梦轩跑近楼前,正要冲进火海,只听见背后一声枪响,他身子一颤,慢慢地转过身来。他难以置信地向那个天官的侍卫看了一眼,再向正望向自己的鲁美伦看了一眼。又是一声枪响,高梦轩的胸口再次绽开了一朵血花。
高梦轩圆睁着大眼,直身仆地。
鲁美伦直觉心如刀绞,她低吟一声,便缓缓地瘫倒在地。
“天官手谕!”天官的侍卫提着枪,高举着一张纸,对周围拥过来的人喊叫道。
高梦轩的几个马弁突然出现在楼道里,他们手里的枪同时响了,天官的侍卫应声倒下。
一直蓄势待发的风暴,终于在此刻骤然而来!大江犹如万条蛟龙,发出了声震天宇的咆哮声。惊天动地的狂风,飙地而起,驱赶着漫天的黑云直扑桐镇而来。黑压压的乌云相互追逐,如惊涛骇浪般地掠过桐镇上空。
“天啊!”林立生站在山门外睁圆眼睛惊呼道。望江楼此时已是火光冲天。
一想到新的灾难可能会落到汝月芬和阿德头上,林立生五脏俱焚,他想都未想,一个箭步蹿进半敞着的山门。
墙外的树林里,一片大树被崩塌的望江楼如飞矢似抛射过来的火团点着了,大树的枝枝杈杈即刻劈啪作响地燃烧起来,在黑暗中如金蛇狂舞。周边青翠的树枝树叶被热气流冲得东倒西歪,不一会,也纷纷冒出滚滚浓烟。
那些烧得白亮白亮的大树如巨人似的倒向对过的河岸,顷刻之间,大火又从渔园对岸一路燃起,铺天盖地直逼桐镇而来。
渔园火烧时,成千上万的桐镇人倾巢出动,站在桥心爬上墙头,甚至攀上大树登高一望,遥看一片火海的渔园。待大风呼啦啦从天而降,他们立时叫爹喊娘,四处逃散开去。
有人嚷着“着火了,着火了”,从门口哒哒哒哒地跑过。
阿德娘从凳子上跳起来,将她手里紧握着那只玉盒,放在桌上,急忙追出去想问一问什么地方着火了。忽然间,她听得远处一阵令人心颤的怪啸。风来了!
阿德娘关上大门,想奔楼上去关窗。一股大风呼的一声拍开底下的后门,紧接着,大片的屋瓦像纸片一样飘下来,砸碎在天井里。继而,楼窗发出一片碎响,几扇窗轰隆一声坠下楼去。
阿德房间里的窗扇已经全被狂风撕下刮走了,头发四飞的阿德娘看看被风扯下的帐子夺窗而去,看看墙上泪如雨下的外公,浑身战栗了一下,突然,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
她首先想到了阿德,便高叫一声:“阿德呵!”
去蚌壳弄的念头从阿德娘脑际一掠而过。于是,她飞身下楼,扑向门外。
由西而东的大火很快在镇上形成燎原之势,席卷了桐镇的上塘下塘,两条隔河火龙时而相交齐头并进,时而又分道扬镳向四下里扩散开去。河道里一艘艘大小船只纷纷夺路而逃,但在颜老板一排长长的竹排前挤成肚子,于是船家各自立马用竹篙战作一团。一时间,河道上血肉横飞,有不少船夫被戳入水中。
但待火从两岸气势汹汹扑来时,这些激战犹酣的船家又立即罢战弃船而逃。但竹行下游未受梗阻之苦的船只,却也未能逃脱乘风追来的漫天大火,有些船只火头未及,半张帆篷已经起烟着火。于是船上人纷纷落水,与水面上密密麻麻击浪而去的鼠群一齐顺河逃生而去。
在肆虐的风中,阿德娘只得扶墙而行。她的脚下一直有尾巴咬着尾巴连成一串串的老鼠通过,放眼望去,满大街的老鼠和人流在滚滚的烟雾中向着镇东而去。她看见一股股烟火,起初从那些被风推拉着的破屋烂墙下钻出来时,还如火蛇吞吐,但一眨眼功夫那火就如蛟龙一跳八丈高地扑向四邻的院墙。
阿德娘知道阿德完了,男人完了,她的家完了,桐镇完了!
阿德娘呼一声“苍天”,在逃生的人流中号啕大哭起来,但她的哭声立即被风卷得无踪无影。
“阿德姆妈……”阿钟和林立生狂叫着冲出浓烟,向软倒在地的阿德娘飞奔而来,他的身后是面孔青紫的阿德爹。
阿德爹大叫着,排开众人,架起阿德娘便往回奔去。阿钟跑在阿德爹娘边上,脸上充盈着从未有过的庄严。阿德不在,他这样做,就越发显出他对朋友赤胆忠心。但林立生却惊慌失措地看着阿德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我家阿德呢,阿德咋办呀!”阿德娘向阿钟追问。她并不熟识林立生。
“估计同汝月芬在一起。”阿钟看看林立生,摇着头说。
刚才他一进家,娘就慌里慌张对他说,镇公所来人找过他,还问过他爹去了哪里。阿钟一想就知道他有麻烦,他有麻烦,阿德和汝月芬也肯定要有麻烦。阿德一直到现在也没回家,不知道会不会已经出事了。但林立生一来,将阿德被抓的事一说,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不过,他相信阿德总能逃得过去的。于是,他拿出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大声地对自己、对阿德爹娘嚷道:“喔哟,阿德啥人?他总归有办法救出汝月芬同他自家的。”
阿钟催着阿德爹娘,一马当先地在风烟滚滚的街巷中引路。
阿德娘听阿钟这样说,心里好受了些。男人说这阿钟知道有一条逃生的路,老山泉有个洞直通镇外。
大火烧起来后,男人奔回家时正好撞上阿钟,然后就一起出街,满世界地找她。
“你儿子不会有事的,我说不会就不会!阿钟说你儿子也知道老山泉的这个洞窟,说不定早去了那儿哩!”阿德爹架着阿德娘气喘如牛地说道。
一群熟悉的面孔突然从人流中冒出来,向这儿奔来。金山肃然而又神气地跑在前面,放开喉咙大声地招呼着阿钟爹娘和自己的爹娘,他的身后还有藕河街的一大群街坊。
“阿德姆妈,快跟我们来,快呀!”在人流中的玲玲和她爹娘一齐向他们又是招手又是大叫。
“卞德青的妈妈爸爸,卞德青呢?”女施先生大喊着,离开人群,朝阿德爹娘奔过来。
施艳林原先以为施亚平可能已经回到学堂,但未曾见到施